我跟徐老頭坐在公交車上,心底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果真無解?一點辦法都沒有?”


    西邊,說的不就是山西嗎?其他的地方,我哪裏有親人。


    徐老頭依然隻是搖頭,他笑吟吟的看著我:“閻王要是三更死,你定活不過五更。這是命,命中注定。”


    一路上我昏昏沉沉,徐老頭報給司機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已經出了南環還要往南走。


    “你們住這麽偏遠?”


    徐老頭有些無奈:“縣城裏麵房價確實高了,我們兩個又沒有個能力,就隻能再外環租個房子湊合住了。”


    我想問他們,這地方迷信的人一直都不少。倘若他們真的有能力,又何談沒有生意可做?


    公交車司機隻收了五塊錢,跑了這麽遠多少有些不高興。


    徐老頭蹣跚著腳步走在前麵,我四處打量著。這村子名為“木阜”,開在路兩邊的都是些私家的石板場子,有些沒有刻成功的板子就疊摞在石灰塵土之中,周圍盡是排放出來的汙水以及熏枯的草木,那汙水裏麵還有刻了半塊花紋被丟棄的墓碑。


    “這地方一個月得多少錢?”我緊跟他上去,走向泥濘的小路。


    徐老頭子目光爍爍看向前方:“一年六百塊錢。”


    我點點頭,確實價格低的有些離譜。


    村子裏麵的人都喜歡往縣城裏麵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添置一套樓房,所以我們就是一個三流之外的貧困縣城,那五六十萬的樓房價格也居高不下。


    我看見他們居住的屋子有些愣怔,恍然看見了奶奶家三十年前的模樣。


    “你們就住這個?”


    那是間連瓦房都算不上的土坯屋,很難想象這種隸屬於記憶中古董級的屋子還能佇立在這裏。他家屋子低矮陰涼,院子倒是寬敞,種著棵掛滿爛桃的桃樹,一院子的雜草除了又生,露出短短的葉子。


    老頭子從身上摸出一把拴著紅線的鑰匙,朝著那大鎖插了幾次才順利打開。


    我這個個子還需要彎腰才能進去,屋子裏麵收拾的倒算是幹淨,一台小彩電,一張蓋著碎花塑料布的桌子,一摞在昏暗燈光下瓷白的碗,放在紅籃子裏寥寥無幾的筷子。


    “你別嫌棄……家裏也不怎麽打掃。”老頭子沒多少感慨,往一邊的套屋走去。


    比起來外麵被厚重窗簾遮蓋的主廳,這個屋子就顯得亮堂了不少。


    老頭子拜在紅木桌子的香案前的蒲團上,神色虔誠。


    案上香爐裏的灰已經滿的要溢出來,我認得擺在上麵的那些神祗,觀音、太上老君以及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還有一個毛主席的塑像。


    “保佑保佑我徒弟,能早日度過這一劫……也保佑一下我旁邊這小夥子,接陰緣時少受些罪。”念叨完,他恭敬的拜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左右,我看著那些神像,心口的地方不是一般的悶。


    “愣著做什麽?還不來拜拜。”他拜了三拜,起身拽了一把我,我點頭示好,也學著他跪在有些紮膝蓋的團子上。


    徐老頭子點了一把紫香,卻是遞給我讓我插上去。


    我不明所以,想起來小時候姥爺的樣子學的也惟妙惟肖。


    做完這一切,老頭子讓我在這個屋等著,他去另一個屋找些法器來。


    他一走,那種壓迫感更加的強烈了。就算是我傻,也明白這地方對我有些不太友好。心髒猛地一縮,一陣抽疼。


    我咬著牙關,撩開簾子就衝了出去。


    聞見不算是新鮮的空氣,總算鬆了口氣。


    我以前不是沒有拜過觀音,但哪次也沒有這麽難受。我聽說有的人拜觀音之類的會有反作用,大概的意思是那人不屬於神祗所保的那一派係,又或是保不了。


    我捏了一把汗,蹲下身子猛地咳嗽了一陣,這才舒適了不少。


    老頭子詫異的跑出來,手裏麵提著一個灰色的布袋:“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有點不舒服。”我皺皺眉頭,有些陰晦的看了一眼那個安著玻璃的旁屋。


    我覺得,這些事情有必要今晚上跟我姥爺說一聲,姥爺見多識廣一定會給我一個說法解釋的。


    “啊,行了……咱們去你的藥店裏做法等著她找上門就行了。”


    老頭子沒多想,或許是他想到了並不問而已。


    出了門,我抄著口袋問他,我們要等的是誰?


    徐老頭笑了笑:“要是現在告訴你,到時候你能不怕?”


    就算是怕,我能怎麽樣?那東西來勢洶湧,昨晚上差些就送我一命歸西。


    “對了,我同學……什麽時候來的?她怎麽樣?”


    這事兒多半是因她而起,我呢,就算是咎由自取罷了。姥爺本就不願讓我跟這些東西打交道,我執意而行也理當如此。


    老爺子把那一包的東西遞給我,自己吃著力把鎖壓起來。


    “她這麽一段時間之內是安全了,我給了她道符讓她隨身帶著,但隻能保她一個星期。”老頭子晃了晃鎖,確定保險才放下簾子,“我跟她說了,今晚上八點之前,到你店裏麵。”


    “那我們就是等九世怨嬰過來嘛?”是這個名字吧,我記得還算清楚。


    老頭子默認,留心看了看自己家的屋子:“今天要是除不了它,你們可就危險了!”


    我雖然害怕極了,想起來刺耳的聲音,以及那無盡的黑暗就渾身出冷汗。


    可我又能做什麽呢?除了順著老頭子把希望交給他,我什麽都做不了。


    “拜托了!”我走在他麵前轉過身來,給他鞠了一躬。


    老頭子連忙擺手笑道:“除鬼降妖就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到時候你記得請我們師徒兩個好吃一頓就好了!”


    “這個自然!”我抿唇一笑,心裏麵的恐懼根本沒有緩解。


    突然間的曠課一定會被輔導員記名的,尤其是跟屌絲高富帥心中的校花一起失蹤,到時候重返學校,少不了一些冷嘲熱諷。


    不過無所謂了,隻要大家都相安無事就可以了。


    公交車是不會來這裏的,我看看了手機上僅剩的百分之十的電量給出租車打了個電話。


    “今天晚上,你跟你同學一定得藏好。”老頭子坐在車裏麵,開始給我念叨起來,“那東西多半是根據氣息找人的,待會兒我給你樣東西,你跟你同學到時候一人含一半。”


    “好。”


    不管他說什麽,我都說一句好,然後默默記下。


    前麵的司機樂了,“你們這是弄啥去啊?”


    “家事。”我一口堵死,他也訕訕的不再問下去。


    還是那條街,與往日不同的是鄰居街坊看見我後都湊了過來,問昨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門前有一灘毛小樂留下來的血跡沒有除去,再加上昨晚的大喊大叫以及屋子的一地碎玻璃,八卦與好奇皆是人的本性,我隻能笑著迴答說:“昨晚上跟同學來家裏麵玩,不小心過頭了。”


    “啊,那可得小心著呢,我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兒呢。”


    那群人得了解釋一哄而散,老頭子始終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後。


    “昨晚那葉子,恐怕你是沒吃著吧。”老頭子一進門,先看了看我的燈繩,轉身過來跟我說道。


    我沒有否認,點點頭:“是,那葉子被蘇婉婉搶了。”


    “難怪呢。”老頭子捏了捏小胡子給我解釋道,“那葉子是鬼葉,人泡水喝了能短暫的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至於那些鬼魅喝了……也就是一時的陰氣大盛控製不住而已。”


    他說的風輕雲淡,但是就以為那一片葉子,差些出了人命!


    現在想想我都覺得後怕,要是昨晚上我沒有順著跟過去,怕是現在見到毛小樂時她就是一具屍體了!


    “來,你過來。”老頭子就站在那一進門的地方朝我招手,從布袋裏麵掏出個小瓶子,他掀開蓋子往指頭上蹭了兩滴,讓我閉上眼睛。


    那液體抹在眼皮上有點涼,他粗糙的指頭摩挲了我整個眼皮後才讓我睜開眼。


    我一睜眼睛先是看見我跟老頭子的之間腳下的一片空地全是水漬,往上緩緩一看,正衝一個伸著長舌頭,麵色鐵青的男人。


    我嚇得後退兩步靠在堂桌上,那人就吊在晃晃悠悠的燈管上,一條雖是都可能斷的麻繩在上麵不斷的摩擦,使得整個燈管一直晃悠……晃悠。


    “別怕……這就是個地縛靈,我看他在這兒走不了也有些日子了。”老頭子安慰我道,可我看他的表情一點想要安撫我的意思都沒有。


    想想這麽多天,我就跟這麽一個鬼共處一室,我的心……


    “我說了,你得習慣。”老頭子越過那個鬼魂,我突然明白,他這麽做完全是有深意的。


    我張了張嘴,望了一眼那吊死鬼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陰緣啊其實並不可怕,我們是道緣做的是降妖除鬼的事情……”老頭子挑了挑眉,“這陰緣,自然是要給鬼辦事。”


    “給鬼辦事?”我攥著那桌子,覺得不可思議。


    老頭子打量著我的藥房,搖了搖頭:“人死後,並不是直接就要能去輪迴轉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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