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久到雨水都幹涸了,久到這黑夜下的人們已習慣了黑夜,一陣睡意來襲,便以地為床,為天為被,沉沉的安睡了。


    他們都忙碌了一整天了,本就又累又困,又經曆了這樣一場可怕的噩夢,精神難免受損,體力消耗甚巨,自然倒頭就睡。


    這時,海上已風平浪靜,天地重歸寧靜。


    在天地麵前,人類就很渺小了。


    毀天滅地的兩顆中子彈,也不過是兩發炮仗而已。


    終究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也不會留下什麽歲月的烙痕。


    蘇夜收起黑夜之翼,自無憂島上空緩緩而下,宛如神邸君臨。


    這時,真正的夜晚已來臨了。


    沈若曦還是第一次這樣靜下心來欣賞無憂島的夜空。


    整個蒼穹宛如一塊深藍色的巨大瑪瑙,深邃,透徹。而無數的繁星則像鑽石一般點綴著天空,炫亮,恢弘,璀璨,奪目。銀河橫跨天宇,像一副緩緩展開的畫卷,令人心曠神怡。幾近滿圓的明月高懸,灑下萬頃銀輝。


    夜與月,相映生輝,不分彼此。


    這夜空,美過神仙,卻美不過向她走來的這個男人。


    “蘇夜,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沈若曦飛撲進了他的懷裏。


    美人入懷,蘇夜微微蠕動了一下嘴唇,想抱她,但渾身麻痹,使不出一點力氣,隻能任這溫香軟玉撲進自己懷裏,將自己撲倒,雙雙倒在地上。


    沈若曦在上,蘇夜在下,兩人緊貼著彼此。


    這樣的姿勢太曖昧,沈若曦羞得別過臉去。


    這時,蘇夜猛地噴出一口血霧!


    “噗……”


    沈若曦整個人一怔,滿臉驚恐地看過來,這一眼,嚇得她整顆心慌得仿佛不再屬於自己!


    她連忙從蘇夜身上下來,伸出一雙纖纖玉手,小心翼翼地捧著蘇夜的臉,瞬間哭成了淚人兒。


    她哽咽著,語無倫次地說道:“蘇夜,蘇夜你別嚇我,你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你起來,起來抱抱我,你睜開眼睛,看我,我是若曦啊,你別睡,別睡,別睡啊……”


    “來人啊!醫生!醫生!醫生在哪裏!!!”


    恰是此時,一道白色的神聖之光撥開深沉的夜幕,自九重天拂照下來,籠罩住了無憂島。


    在神聖之光的照耀下,無憂島上所有安睡的人都醒了過來。


    神榜君臨,眾生跪拜。


    “神榜來了!神仙顯靈了!這下蘇夜有救了!”


    沈若曦破涕而笑。


    神榜曰:蘇夜殘害三百萬天榜將士,罪該萬死!但念其殺天機閣有功,護百萬蒼生有功,免其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現剝奪其天榜靈尊一職,貶為庶民,關押至不周山山下五十年,思過悔過!任何人不得靠近,如有違者,視為同罪!


    神旨一下,百萬蒼生共驚!


    這算什麽破旨意?


    寧濤為禍人間,你神榜不管!天榜荼毒生靈,你神榜包庇!


    百萬生靈差點灰飛煙滅,你神榜袖手旁觀!


    如今,卻來追責?


    神明如此行事,怎能服眾!


    “諸位!聽我一言!”沈譽大吼一聲,指著神榜道,“你若敢把蘇先生關押至不周山山下,那我們就一起去不周山,晝夜不停,把不周山夷為平地!”一人號召,百萬人響應。


    聲音震懾蒼穹!


    “把不周山夷為平地!把不周山夷為平地!把不周山夷為平地!”


    神榜卻笑曰:不周山乃是連接此世與彼世的神山,爾等凡人想要效仿愚公移山,不過是癡人說夢!神旨已下,任何人不得忤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沈若曦飛身直上雲霄,眼中一片寒冰。


    “羲和風月,光輝之力,女神的曙光!”


    以太陽女神的名義,下達絕對的審判。


    盡誅一切罪惡!


    “螻蟻之力,妄與天爭!”


    在神榜的神聖之光麵前,沈若曦的光芒顯得十分微弱。兩者差距如天淵!


    “滾!”


    一聲寒冰冷笑,一道更刺眼的白光炸開,宛如一巴掌扇在了沈若曦的身上,將她扇到了十公裏外的太平洋上。


    接著,一道神聖之光籠罩住蘇夜,轉眼間,便宛如一道流星,墜往華夏,不周山去了。


    “我會在不周山山腳下,布下‘九重鬼陣’,爾等若真不自量力,不妨前去一試。”


    說完,神榜離去,天地重歸平靜。


    彭!


    十公裏外的太平洋上炸起一股衝天巨浪,沈若曦一身狼狽,眸光如雪,拳頭握得吱吱作響,她瞪著九霄雲外,大吼一聲:“你算什麽狗屁神明!隻會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的和蘇夜打一場!”


    蒼天不仁,吾寧成魔!


    沈若曦帶著滿腔怒火朝華夏不周山飛去。


    “這世界到底怎麽了?天榜荼毒生靈,神榜縱容其罪,讓眾生何安?”


    神明乃法度,本張弛有度,一往無前,如今卻揭下了虛偽的麵紗,讓天下蒼生寒心。


    眾人該何去何從?


    正與邪,善與惡,又該如何去正視?


    是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沒有感情,遺忘在無憂島上發生的一切,然後繼續過自己的生活?還是以螻蟻之力,抗拒這天,抗拒這神?直到自己毀滅的那一天?


    顯然,他們都選擇了後者。


    蒼天不仁,我不能比蒼天更不仁。


    他們無法遺忘,他們心中真正的神明!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這個世界本來就如此。


    柳曦月經曆半生風雨後曾這樣說過:“蘇夜,佛說眾生因不善業而投生於三惡道,而因善業而感召生於三善道之果報。宇宙萬物的生克變化之理,乃自然之道,是為天道;安居樂業、為人立世,生老病死、人生無常,人生之道為人道;試問,何為仙道?何為妖道?何為魔道?”


    “樹仙之仙道,視凡人生死為命數,視凡人苦難為劫數;嘲笑凡人的努力為不自量力,歎息凡人的橫死為咎由自取。白蛇之仙道,不知造福一方,不知教誨凡人,卻與凡人鬥,食人,殺人,滅人,自私自利,為禍一方。”


    “修仙,修仙,欲修仙道,先修人道;人道未修,何以修仙?為人不正者,應為畜;為仙不正者,應為妖;天道不正,應為魔道!”


    神榜提攜眾生,被奉為神明,但說到底,他們又何嚐不是一個個人呢?


    天空龍城,總決賽現場。


    “這股力量在蠢蠢欲動。”


    秦玉眉頭緊皺,都到了這一刻了,先祖居然還有指示?


    她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和怨氣離開了天空龍城,來到無憂島上空。


    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秦玉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她知道,即便對手是神榜,以先祖的能力,想要阻止,還是易如反掌的。


    “看來先祖對他父親的恨,即使過了兩千三百年,也不曾減少一絲一毫!”


    秦王並不知道,當年王妃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名叫秦北。


    北是北伐的意思。


    這也是秦王最後未竟的事業。


    當年的事,秦北鮮少提及。當然,秦北所能知道的,也隻是很小的一部分,也就是從他記事起,後麵的事情。


    至於秦王,他沒有印象。


    他隻知道,是秦王害得母親最後葬身於火海之中,成為了十方鬼蓮劍的劍靈。


    害得他變成了一個孤兒,從此,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寂滅,法陣,記憶清除!”


    正想著,這股力量不受秦玉控製,卻通過她的身體,施法,布下了一個無與倫比的法陣!


    隻見無憂島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灰色圖騰,瞬間籠罩住了島上所有人。


    秦玉完完全全驚呆了!


    先祖這是要殺人誅心啊!


    難道先祖和神榜上的人狼狽為奸了?


    連蘇夜豁出性命守護的這一百多萬最忠實的信徒也要一並剝奪掉?


    清除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忘了這一切,忘了這個世界上,曾有一個人,張開黑夜之翼,守護了他們。


    忘了自己心中曾有一個信仰。


    “先祖,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這麽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秦玉的眼中閃爍著不忍。


    她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的記憶被抹除幹淨,被篡改,最後,除了記得他們是來無憂島觀光以外,再不記得任何事。


    而沒了這段記憶後,他們便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在島上遊玩,笑得沒心沒肺。


    天下宗門的記憶也被一並抹除了。


    在先祖秦北的力量麵前,眾生不過螻蟻。


    “再見了,我秦家真正的先祖。”


    秦玉朝不周山的方向看去,一臉癡癡然,希望還能再見吧。


    這樣的男人,若當真隕落了,著實有些可惜。


    ……


    不周山。


    位於昆侖山脈西北方向,相傳是人界唯一能夠到達天界的路徑,但不周山終年寒冷,長年飄雪,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到達。


    有關不周山的傳說很多,有些傳說,如“共工怒觸”,據說共工氏姓薑,是炎帝的後代。


    若傳說屬實,不周山與炎帝,倒有著某種不解之緣。


    不周山的山腳,天寒地凍,長年飄雪。


    蘇夜被鐵鏈鎖在山腳下,凍成了雪人。


    在不周山的某處,有一張符咒,鎮壓著蘇夜的元神。


    兩顆中子彈的爆炸傷害極大,蘇夜傷得很重。


    致命的輻射仍在摧殘著他的身體。


    而這些,卻不能與他精神上的損傷相提並論。


    柳曦月仍在沉睡,三個月彈指即過,還有天機盤最後的預言,以及今年的寒冬臘月,與那個男人的邂逅。


    還有好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他不能在這種地方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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