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深淵之中,漆黑一片。陰風陣陣,寒氣逼人,鬼氣橫生。


    柳曦月如今隻是一介弱女子,別說是這樣嚴酷惡劣的環境了,便是墜崖的失重感,她便已經難以承受了,因此,墜崖後,隻過了短短三分鍾時間,她便昏迷了過去。


    但這些,對蘇夜來說,那真真是小兒科了。


    “若真有萬丈深,我便能追上月月。”


    從陸沉雪的樣子來看,毫無疑問,柳曦月是被她逼得走投無路才選擇了跳崖。再看雲瑤的樣子,似乎傷得很重。以此來推算的話,鬼穀斷崖前,應該有過一場戰鬥,耗去了一些時間。


    從張曉峰的法術發動那一刻起,到蘇夜趕來,大約過去了十五分鍾。從法術發動到水域形成,大概需要四分鍾。如果水域形成,與柳曦月被衝到鬼穀斷崖的時間吻合,再假設戰鬥耗去了四五分鍾時間,那麽,蘇夜與柳曦月跳崖的時間差便是六分多鍾時間。


    在完全失重的情況下,想要追上柳曦月,無外乎三種手段:利用噴氣式飛機產生動力的原理進行加速;召喚超重力物體追上自己,然後借助該物體進行跳躍加速;施法增加自身的重力,利用自由落體運動原理,實現持續性的加速。


    顯然,第三種手段,既不需要耗費太多的法力,又能在最短的時間裏追上柳曦月,是一種絕佳的手段。


    “三倍重力!”


    三倍重力已經是蘇夜的極限了。畢竟,在完全失重的情況下,他隻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的實力。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生命也在慢慢流逝。


    命運的羅盤開始轉動,再次相遇,是在那一望無際的黑暗裏。


    冷風,無情。


    白雪一樣的她,如秋風裏凋零的花瓣,美的淒涼,美的孤獨,美的讓人心疼。


    “月月。”


    這一刻,蘇夜的心裏五味陳雜,很不好受。


    終於追上她了,終於又再一次相遇了。相遇如初見,迴首已千年。


    仿佛又迴到了那個盛夏,又迴到了安州市長青中學,高一六班。


    你還是你,我還是我,你在等我,我在找你。


    蘇夜小心翼翼地抱住柳曦月,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珍品。


    柳曦月渾身冰冷,僅存一絲微弱的氣息。


    蘇夜哭了,生平第一次哭,他流著淚低頭吻上了她冰冷的唇。


    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順著這個傾盡了一生的吻,溫熱她冰冷的唇,流進她唇齒間,浸潤她冰冷的心。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堂堂魔尊,第一次想要感謝老天眷顧,終是可憐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但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命運這東西,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蘇夜將靈力傾注於吻,在這無盡的黑暗裏,在越墜越快的深淵中,一道道白光宛如一顆顆流星,空前璀璨和奪目,落向更深處。


    慢慢的,柳曦月的體溫開始迴暖,氣息沒那麽微弱了。


    過了一陣,雖然意識仍不清醒,但柳曦月憑著本能,開始嚶嚶嗯嗯的迴應起蘇夜的吻來。


    又過了一陣。


    “唔,嗯。”


    柳曦月傾盡全部的力氣,終於睜開了疲憊的雙眼。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一覺醒來,四周一片黑暗,周圍天寒地凍,她害怕極了,又哭又喊,無助的像個孩子。過了好久,她以為自己會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被活活凍死,這時候,突然從黑暗裏走來一個人,她看不清他的臉,但記得他的氣息和味道。


    他送給了她一片溫暖,融化了被她冰封的心。


    他來了,來履行他曾許下的那個諾言了。


    柳曦月初醒來,驚覺舌尖處傳來一陣甜甜的鹹鹹的味道,便睜著一雙大大的美眸,伸手輕輕撫摸上了蘇夜的眼角。


    “蘇夜,你哭了?”


    她鬆開吻,緊貼著蘇夜的唇,心疼的問道。


    “為什麽要跳崖?為什麽要這麽殘忍?難道,你還想讓我再等一千年?還想讓我再被‘兄弟’出賣一次,然後隕落於九轉玲瓏陣裏?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仙界嗎?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你究竟愛沒愛過我?”


    蘇夜一聲聲質問道。心有多痛,問的就有多狠。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怪我不好,怪我食言,什麽都怪我。所以,別生氣了,好嗎?我們現在,不都還好好的活著嗎?嗯?不生氣咯。還有……我愛你,蘇夜。”


    柳曦月主動吻上了蘇夜的唇。


    “我也愛你,月月。”


    蘇夜在心裏重重地說道。


    這一刻,柳曦月的心裏別提有多高興,原來蘇夜也有這麽可愛的一麵。噗,若是以後兩人吵架了,把這事說出來,鐵定能吵贏。


    當然,追根溯源,柳曦月高興的是兩人之間生死與共、相濡以沫,高興的是最初的那份感動還在,高興的是弱水三千隻取她一瓢,高興的是他寧負天下不負她!


    兩人就這樣吻著,相擁著,在無盡的黑暗裏,越墜越快,越墜越快。


    蘇夜剩下的靈力不多了,在完全失重的情況下,在如此高速下墜的情況下,根本無力迴天!而這萬丈深淵,越往深處去,越是天寒地凍,以柳曦月的體質,恐怕連十秒都撐不過!


    所以,必須源源不斷地輸送靈力給她。


    所以,待蘇夜靈力耗盡之時,便是兩人葬身於萬丈深淵之際!


    形勢極為嚴峻,生死命懸一線。


    “月月,怕嗎?”


    蘇夜鬆開吻,唇貼著唇問道。


    “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柳曦月搖搖頭迴道。


    “我把七成的靈力都給了白子慕,僅留三成來找你。我沒想過能活著迴去,我隻是想,像現在這樣,跟你在一起,哪怕多廝守一秒,也是好的。你會怪我嗎?”


    蘇夜語氣輕柔地問道。


    柳曦月聞言愣住了,原來,不為同生為共死啊。


    “怎麽了?”


    蘇夜這一聲幾近哽咽!柳曦月的心思,他怎會不懂?


    柳曦月哭了,哭得仿佛天都崩塌了!


    “我,我以為,你是來帶我迴去的。我以為,你會有辦法的。我以為……我們可以繼續活下去啊!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我想陪你看滄海桑田,我想陪你看日出日落,我想陪你去仙界,想看著你縱橫天下,想做你的女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想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這一聲聲,一句句,說得蘇夜心都碎了。


    “月月,我也想跟你一起活下去,可……對不起……”


    就這樣吧,冒險結束了。


    ……


    鬼穀斷崖前,陸沉雪已無心戰鬥,麵對雲瑤跌跌撞撞的攻擊,她隻閃躲,不反擊。


    “殺了我啊!為什麽不連我一起殺了?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把我殺了,明天我殺你一百個鬼穀族人,以泄我心頭之恨!”


    雲瑤嘶聲力竭地吼道。


    “你別逼我。我求求你,別再逼我了!”


    陸沉雪一臉痛苦道。


    她不想這樣的,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隻想雙方化幹戈為玉帛,點到為止。


    “陸沉雪!拿命來!”


    這時,一道冰冷的吼叫聲突然傳了過來。


    陸沉焰飛來一腳,狠狠地踹在陸沉雪的胸口上,踹得她胸口下凹將近三尺深,噴出一口漫天血霧,宛如炮彈出膛一般,向後飛出兩百多米遠!


    彭!


    從南邊飛到了北邊,砸在了一塊岩石上,岩石頃刻間分崩離析,陸沉雪又磕磕碰碰滾出十多米遠,方才停下。


    “陸沉焰!”


    雲瑤記得這個女人,好像是穀主的另一位真傳弟子。同門操戈,下手居然如此狠毒!這一腳下去,陸沉雪不死也殘了。


    陸沉焰看了一眼雲瑤,便往北麵去了。


    看著陸沉焰漸漸走遠的背影,雲瑤隻覺得背脊處一陣發涼。這個女人太可怕了!宛如一具毫無感情的行屍走肉。


    ……


    八重大山,第一重山,花果山。花果山上有水簾洞。


    蕭婉兒將上官靈兒安頓於此處,便乘火麒麟遠去。


    白子慕顯然失算了。


    上官靈兒在聽說了蘇夜和柳曦月的事情後,不僅不勸蕭婉兒避之不戰,反而勸蕭婉兒戰,而且是急戰,死戰,孤注一擲,背水一戰!


    白子慕無非是想,等她和張曉峰決出勝負後,再多定奪。若她勝,則,她可助蕭婉兒一臂之力;若她敗,則,希望蕭婉兒能帶著上官靈兒離開鬼穀。


    上官靈兒是何等的聰明?豈會不明白白子慕的良苦用心?


    “上兵伐謀,攻心為上。蘇夜一去,帥已亡;要想贏,隻能棄帥保車,圍魏救趙!”


    上官靈兒讓蕭婉兒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在白子慕和張曉峰決出勝負之前擊敗鬼穀一切有生力量!然後利用火麒麟在速度的優勢,大肆屠戮鬼穀族人,逼張曉峰迴防營救。


    最後,還是得逃。且機會隻有一次。


    逃不掉,那就隻能殊死一戰。圍魏救趙,在張曉峰麵前,隻能用一次。用第二次,無疑是在找死。


    八重大山,第五重山,度朔山上,十八位長老、十位門主和若幹位法師正在驅鬼前行。


    突然,火麒麟從天而降,熊熊烈火燒得一眾孤魂野鬼倉皇而逃。


    蕭婉兒一襲白裙,一身白色風衣,一雙冷眸寒冰若雪,手中一把十方青蓮劍,劍氣凜然,青芒陣陣,她站在火麒麟前麵,劍指眾人,冷喝道:“鬼穀門生,我與爾等誓不兩立!拿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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