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皇後坦誠的說:“是的。是我太過心急了。此前,我讓簡兒搬到太學去,讓他多結交外郡郡守的公子。我猜,必是圖攸知道此事了。我現在後悔的緊呢。皇嫂,你是知道的。我與簡兒比與秩兒還要親近。我身邊大小的事情,沒有不與簡兒商議的。簡兒一走,我是真的沒了左膀右臂了。”


    宣仁皇後道:“皇後不用自責。我覺得,你讓簡兒去結交外郡的公子們,倒是歪打正著的妙招呢。”


    雒皇後道:“哦?請皇嫂指教。”


    宣仁皇後道:“別的公子倒也罷了。媯水郡守趙洪的公子、琉川郡守華衝的公子華耘,對於簡兒可是大有助益的。當然了,還有融雍那孩子。融雍以後就是簡兒的妻弟了,又加上聖都裏這幾個月的交情,倆人以後聯絡交流起來就便利順暢多了。”


    雒皇後還是不大明白,有些似懂非懂的樣子。


    宣仁皇後道:“簡兒是有大福報的人,也是有大才華、大抱負的人。這是我們都看得出來的。簡兒到了媯水,必能一展才學,脫穎而出。但在我看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簡兒可以將中南諸郡國,迦南、琉川、媯水都收攏起來,收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雒皇後搖頭道:“這談何容易啊。圖攸如此警惕,豈容簡兒在中南諸郡國收攏其他皇子郡王和郡國臣工?迦南郡國是咱們稼兒的地盤,又是簡兒未來嶽丈融鑄做郡守的地方,還好說一些。但那琉川郡王逄稱,已經十八歲了,比簡兒還要大三歲,豈會聽從簡兒的擺布呢?”


    宣仁皇後道:“皇後此言差矣。圖攸雖然子嗣眾多,各個教養也還不錯,但可並不是誰都能夠問鼎皇位啊。圖攸雖然疑心很重,不喜歡皇子與臣工結黨,但是,圖攸也得想清楚,如果他挑選的繼位人,勢力單薄,無力壓服其他郡王和宗室,那皇位可是坐不穩的。所以,圖攸雖然忌憚你和雒氏勢力,但他也需要你和雒氏的勢力。為了平衡你們雒氏的勢力,他被迫扶持竇氏。但他同樣也擔心竇氏過於強大,因此才著力扶持疏衍主教和孟婕妤。如此一來,你們三方就形成了三足鼎立、互相牽製之勢。任何一家都無法做到一家獨大。”


    “這就是我們麵臨的麻煩之處啊,皇嫂。”


    “也不見的就是麻煩之處。”宣仁皇後笑道,“你若是換一個角度來看,想法就不一樣了。”


    “哦?請皇嫂指教。”


    “我料想,正是因為你們三方勢力最大,所以,除了逄秩、逄穆、逄科,圖攸絕不會在其他皇子中選繼位人。”


    “為何呢?”


    “因為無論陛下選任何其他人,你們這三家都不會賓服,到時候,天下立時就會大亂。而陛下是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所以說,其他皇子雖然也很優秀,但卻毫無繼位之可能。無論陛下怎麽挑,總也逃不過逄秩、逄穆、逄科這三個孩子。”


    “皇嫂高見啊,皇嫂。”


    “皇後啊,你好好再尋思尋思,那琉川郡國,其實已經可以算是你的彀中之物了。”


    雒皇後道:“這怎麽說的?光是一個華衝,怕是不頂事吧?”


    宣仁皇後道:“光是一個華衝是不頂事。但華衝加上逄稱,就是老天賜給你的大禮了。”


    雒皇後仍是不解的神情。宣仁皇後道:“琉川郡王逄稱,是童榮華所生。童榮華是毫無根基之人,家世清苦無比,雖然生了逄稱,但依舊隻能獲封一個容華的中等妃位,平日裏也並不怎麽得寵。逄自己也不怎麽得陛下的聖寵。而且,我料定,逄稱自己和他的母妃童榮華,絕無爭儲之野心。同時,那琉川郡守華衝可是天下第一等滑頭、同時也是天下第一等巨富,收攏人的功夫那是天下皆知的。如果我預測的不錯,用不了幾年,華衝就能把逄稱和童榮華收攏的服服帖帖。而華衝已在昨日公開向你效忠了,以他的精明,想來必是已經做過清楚的權衡了。如此一來,華氏和琉川郡國豈不是已經能夠為你所用了麽?”


    “話雖如此,可是圖攸把竇昭儀的馥皊賜婚給了華耘啊。有了這層姻親關係,竇昭儀和竇吉又豈會輕易放過華衝,我想他們肯定也會與華衝結盟的。再說了,圖攸把馥皊賜婚給華耘,應該也是為了警告華衝,讓他不要與我們走在一起啊。”


    宣仁皇後笑道:“皇後啊,你可真是得好好琢磨琢磨圖攸的帝王心術喲。”


    雒皇後一臉疑惑,道:“請皇嫂明示。”


    宣仁皇後道:“圖攸如此心思重的人,怎麽會讓掌管天下兵馬的竇吉與富可帝國的華衝結盟呢?華衝何許人啊,心思至為玲瓏之人。他難道不知道圖攸是疑心甚重之人麽?隻怕他比我們看圖攸都要看的通透呢。以我之見,如果圖攸沒有把馥皊賜婚給華耘,華衝還有可能選擇逄穆,與竇氏結盟。恰恰因為圖攸把馥皊賜給了華耘,華衝就絕不敢與竇氏過於親近。”


    “這又是何道理啊,皇嫂?”


    “皇後你想啊,陛下將馥皊賜予華耘,用的依舊是平衡掣肘的老手段。而華衝對此心領神會。陛下的心思是,通過這種措置,華衝既不敢與你過於親近,也不敢與竇氏過於親近,如此,圖攸就可以對他徹底放心了。”


    “皇嫂高見。可是,皇嫂,華衝可還是雲娙娥的父親啊,他會不會全力輔佐雲娙娥母子呢?”


    “雲娙娥暫時還不成氣候。華衝又豈能將寶押在她的身上。就算華衝想要扶持雲娙娥,那也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了。首先呢,雲娙娥能不能誕下皇子還在未定之天,其次呢,即便雲娙娥誕下皇子,這皇子還得天資過人,深得聖心。再次呢,就算這皇子深得聖心,可也還得能夠平安長大才行啊。總之,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就當下來看,以華衝之聰明,首先,他絕不會支持竇氏的,至於支不支持你,還得看你的功夫。但這總算給你預留了機會。媯水與琉川一山之隔,媯琉山由媯水、琉川兩郡國各治一半,我想,隻要簡兒有心結納,你再用些力氣,我們就總能找到機會把華衝拿下。隻要能把華衝拿下,順帶著,琉川郡王逄稱和童榮華也就拿下了。如此一來,中部三郡國就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這又是雒皇後此前萬萬沒有想到的。而且,宣仁皇後所說,字字在理。雒皇後重重的點了點頭道:“皇嫂實在見解高明。這是我完全無法想到的。多謝皇嫂指點。隻是,……”


    “隻是什麽?”


    “皇嫂,隻是,圖攸疑心太重。簡兒與琉川郡王、郡守結交,怕是會引起圖攸的猜忌和反感。到時候,怕是又會弄巧成拙吧?”


    宣仁皇後道:“皇後不用憂心。簡兒與琉川郡國郡王、郡守交好,在圖攸那裏也說得過去。現成的,就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雒皇後問道:“何理由?!”


    宣仁皇後道:“北拒甘茲,南防迦南啊。在圖攸心裏,甘茲郡王和逄稼,一個是老牌子郡王,一個是前太子,始終都是心頭之大患。媯水和琉川兩郡若能交好,對於牽製甘茲和迦南,是絕大的助益。所以,簡兒在媯水,大可以放開手腳。不僅可以放開手腳,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與琉川交往交好之事,明明白白稟告圖攸。”


    雒皇後恍然大悟了,道:“圖攸當時同意簡兒娶融郡守之女,莫非也有此心?”


    宣仁皇後道:“這就說不好了。不過,以圖攸的心性,是有這種可能的。畢竟,簡兒是你的兒子,可能圖攸斷定,簡兒絕不會和逄稼那邊聯手的,因此用簡兒來收攏融鑄,以此孤立逄稼。”


    雒皇後道:“如此說來,簡兒放出去,倒是一個大好事了。”


    宣仁皇後道:“確是一件大好事。簡兒在媯水大有可為啊。”


    雒皇後點頭不語。


    有了如此深入的交流,雒皇後大為放心了。宣仁皇後也大為放心。逄簡、雒皇後如果有意籠絡迦南郡王和迦南郡守,那麽迦南郡王逄稼的性命,也就進一步有保證了。


    這是雲娙娥認親典禮之後第二天的事情。


    此後,宣仁皇後實際上就被徹底解除了禁閉,不僅皇帝、雒皇後時常來奉德宮探望、飲宴,而且皇帝和雒皇後還特開恩典,準許外臣聽宣仁皇後之召進宮。就連象廷郡王,也獲準隨時可以入宮覲見了。不過,象廷郡王在郡國內軍務繁忙,極少到聖都裏來,也就更談不上入宮了,但從象廷郡國進貢來的貢品,終於可以有一部分送到奉德宮來了。須潑焉也恢複了宣仁皇後大總管的職務,隻不過不再稱唿“大長秋”,而改稱為“奉德”,這是一個不是官職的官職,似乎是約定俗成按照“大長秋”命名規則而定的新官職,但與此同時又沒有任何文書官印,實際上,隻是一個尊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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