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融答奴的好心情很快就沒有了。麻煩事來了。


    大貓無論如何也不肯吃融答奴喂給它的羚羊奶。不光不吃,而且連看也不看融答奴一眼,閉著眼睛隻管趴在那裏,一動不動。融答奴急壞了,自己吆喝著找來好幾個老獵戶試了無數次,卻總也還是不行。融答奴開始嫌棄仆人們送來的羚羊奶不新鮮了。仆人們換了新擠出來的羚羊奶,可大貓還是不吃。過了一會,又換了新擠出來的水牛奶,大貓也依然嘴都不張,躺在那裏絲毫不動。


    老獵戶們都說:“答奴公子,從來沒有人養得活花豹的。這是林子裏最兇猛的野獸,不服人管教的。我們以前也活捉迴來過花豹,可是,沒有一個不是不吃東西最後餓死的。”


    融答奴快要急哭了,找了融二來想辦法。融二說:“大概老爺的擔心是對的,這隻小花豹是養不活了。三公子還是把它放了吧。”


    融答奴極其地不情願,但是他更不願意活活看見大貓餓死,心裏已經軟下來了,打算同意融二的說法。等融二退下了,仆人們也都散去,各自做事去了。


    融答奴還是有些不甘心,蹲坐在大貓身邊,一邊哄著大貓,一邊自己又試了好幾次,最後融答奴都和大貓躺在一起了,大貓卻還是理都不理他。融答奴決定陪著大貓躺一會,明日就把它送走。


    融答奴心裏安慰著自己:“可能到了林子裏,大貓自己就會找東西吃的吧。”融答奴側躺在大貓身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熟睡的大貓。


    融答奴躺的有些累了,翻了一下身,結果被腰間插著的那隻骨笛硌了一下。融答奴抽出骨笛,晃了一晃,跟大貓說:“我的大貓,這是你阿母的骨頭做的笛子,你看它多麽漂亮呀。家裏的其他人,誰都吹不響它,隻有我能吹響。大貓,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很有意思?大貓,我明天就把你送迴林子裏去。我現在給你吹一支泰羅多山曲吧,給你送送行。好麽,大貓?大貓,你可要記得想答奴呀。”


    融答奴摸了摸大貓的腦袋,然後舉起骨笛吹起了泰羅多山曲。融答奴吹出第一個音的時候,原本眯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大貓猛地睜開了眼睛。大貓的眼睛裏閃出晶瑩的藍光。融答奴有些吃驚地看著大貓,繼續吹著山曲。融答奴吹完泰羅多山曲第一句的時候,大貓艱難地站了起來。融答奴感到有些震驚,也很高興,於是繼續吹,大貓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叫聲,搖晃著靠近答奴,眼巴巴地盯著答奴。融答奴興奮極了,不再吹骨笛,伸出手去撫摸大貓。可大貓支棱了幾下耳朵,聽不到笛聲,又閉上了眼睛,繼續趴到地上,又一動不動了。


    融答奴明白,是骨笛的聲音讓大貓睜開眼睛並站了起來,於是趕緊又吹了起來,這次因為著急,索性沒了什麽曲調,隻是一串一串的亂音。但大貓又猛地睜開眼睛,依舊盯著融答奴。


    融答奴懂了。大貓喜歡這隻笛子的聲音,這隻笛子隻要一響,大貓就會睜開眼睛看自己,也會動起來,還會朝自己這邊走。融答奴趕忙喚來廊下站著的一個仆人,自己吹笛,讓那個仆人給大貓喂羚羊奶。


    大貓眼睛一直盯著融答奴,竟然乖乖地吃了。


    等喂完大貓吃完羚羊奶,融答奴已經興奮地說不出話來。融答奴對著大貓一直不停地吹骨笛,有時候有曲調,有時候是亂吹,但大貓都專注地看著答奴。過了好一會,大貓輕輕叫了一聲,走過去趴到了融答奴盤著的腿上,把小小的腦袋搭到了融答奴的肩膀上,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著融答奴的臉。融答奴高興極了,緊緊抱住大貓,眼睛裏淚光閃閃地說:“這下子,你真是我的大貓了。我不用把你送迴林子裏去了。我的大貓。”


    融答奴一會抱著大貓在郡府裏跑來跑去,一會又把大貓放到地上,自己帶著大貓到處亂轉。融答奴帶著大貓去看融湫,融湫正忙著在郡府花園裏栽種那些從林子裏挖來的綠蕊丹槿,那隻小孔雀就站在融湫的旁邊,融答奴就帶著大貓去和小孔雀又玩了一會。夜深了,融湫把挖來的綠蕊丹槿都栽種完了,領著小孔雀,帶著融答奴和大貓,把融答奴送迴屋去睡覺。


    融答奴把大貓抱到自己的床上,樓著大貓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融答奴還沒有完全睡醒,但覺得臉上癢癢的。融答奴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發現原來是大貓正在蹭他的臉。融答奴一把抱住大貓,用頭抵住大貓的腦袋說道:“你這隻壞大貓,以後我都睡不了懶覺了。”


    融答奴不知道為什麽,但好像就是從心底裏麵知道,大貓是想聽骨笛的聲音,所以放下大貓,又吹起了泰羅多山曲。大貓果然乖乖地歪到融答奴的身上,很高興的樣子,毛茸茸的身體一拱一拱地使勁往融答奴身上鑽,好像唯恐離融答奴太遠了似的,就像一個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嬰兒。


    融答奴下床了,先是給大貓喂了一頓新鮮的羚羊奶,然後帶著大貓去正廳陪阿翁阿母、大哥二哥和阿姊吃飯。


    融湫看了一眼乖乖的大貓,微笑著說:“我們的小答奴真是好本領,就用了一晚上的工夫,就馴服了這隻小花豹。連泰羅多的老獵戶今天都說不可思議呢。”


    融答奴昂著頭,很驕傲的樣子,說:“阿姊,它的名字叫大貓,不叫小花豹。”


    “對對對,”融湫笑著說,“阿姊都忘了,這是小答奴的大貓。昨夜我在栽種綠蕊丹槿,沒有來得及問你,你是怎麽馴服大貓的呢?”


    融鑄也覺得奇怪:“是呀,答奴。你知道嗎,泰羅多最好的獵戶,也從來沒有人能夠馴服花豹。‘不馴如豹’,迦南人都這麽說那些不好打交道的人。”


    融答奴一邊大口嚼著早飯,一邊嘟囔著說:“剛開始的時候,大貓也是不理我的。我給它吹骨笛,它就聽我的了。你看,現在我都甩不掉大貓了。早上起床的時候,我還是被大貓舔醒的呢。”


    融夫人若有所思地說:“這可能就是緣分吧。大貓的母親因為要傷害答奴而被答奴的大哥殺了,但是大貓卻因為答奴的善良得救了。這隻骨笛我們都吹不響,隻有答奴能夠吹響。看來大貓和骨笛就該是我們答奴的。”


    融二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容,一進正廳,融二直接走向融夫人,說:“夫人,花豹已經解完了,也清洗完了,現在我抬進來,請夫人過目吧?好東西還真是不少啊。”融夫人點點頭。


    融二招唿了一聲,一排下人各自托著東西進來了。


    第一個仆人手裏拿著一整張白底金斑的豹皮。融夫人說:“這可真是一件稀罕物件。白得這麽脆生,金斑的金色又這麽純正。隻是可惜了,迦南這麽熱,這件豹皮卻是用不到啊。”


    融鑄說:“等下次進聖都的時候,我呈給陛下吧。聖都地氣太寒,冬日又長,陛下常年征戰,腿上有寒疾,應該會需要的。”


    融夫人點點頭,對著第一個仆人說:“晾幹後,稍微清理炮製一下,收起來吧。聖都裏將作大匠的手藝精巧至極,迴頭讓他們自己去裁製。”


    後麵幾個仆人托上來了一堆藍色熒光的骨頭。融夫人挨個看了看,都放下了,囑咐他們先存放好,暫時沒有想好用來做什麽,叫他們先不用亂動。


    最後一個仆人走過來的時候,融二自己接過來托盤,鄭重地說:“夫人,您請看,這兩個珠子是從那隻花豹的眼睛裏剖出來的。這可真是融二這輩子沒有見過的奇事。那隻的花豹的這兩隻眼睛外邊包著一層薄薄的皮,剖開之後,竟得了這麽兩顆藍色的珠子。請夫人過目。”


    融夫人看著托盤裏放著的兩顆藍色的珠子,不由得讚歎:“這可真是從未見過的啊。花豹的眼睛裏竟然藏著這麽漂亮的藍珠。這兩顆藍珠可真是漂亮啊。以前你見過嗎,老爺?”


    融鑄走上前來,也被兩顆珠子吸引了:“這確是奇事了。泰羅多人捕殺的花豹也不算少,剖解得也很多,可從來沒有聽說有人在花豹的眼睛裏剖出珠子來的。而且這兩顆珠子也……”


    不用融鑄說,大家聚攏來的時候也都注意到了。這兩顆珠子實在是太美了。它們的形狀是沒有一絲瑕疵的純粹的圓,而且通體瑩潤。不過,這兩顆珠子並不像花豹的骨頭一樣是透明的,珠子好像分了層,外邊的一層是透明的,包在裏麵的好像是另一個更小的珠子似的。但也說不清楚,因為如果仔細看,珠子好像又不是分層而是一體的。最奇妙的是珠子的光。乍看的時候,珠子和此前看到的骨頭是一個顏色,亮藍色,閃著熒光。可是珠子的顏色又好像隱約在變動,藍色是基色,不同的顏色輪閃著。但是同樣的,也說不清楚,因為這些顏色變化很難捕捉,也很難辨別分明。


    融鑄拿起來,貼近了看了一眼:“不管怎麽說吧,這都是漂亮的玩意兒。夫人,你讓將作們給你做一對兒墜珠吧,或者放在臥房裏把玩也行。”


    融夫人卻說:“算了。我就不用了。雍兒和答奴都有了物件,崖兒和湫也應該有吧。崖兒、湫,你們來,你們各自挑一個珠子,拿迴去玩吧。”


    融湫當真是喜歡,但並不伸手去挑珠子,隻是說道:“謝謝阿母。”


    融崖卻並不喜歡這些東西,隨隨便便地說:“我就不要了。兩個珠子都送給湫吧。湫,這樣你就可以做一對兒首飾了。”


    融夫人想了一下,說道:“崖兒,我看你還是也挑一個吧。一來,這隻花豹是你射殺的,理應有你一份。另外,這隻花豹看上去不是一隻普通的花豹,你就看這兩個珠子吧,我們何曾見過這麽純圓和光彩的寶物。所以,我想他們肯定是有些靈異之氣的。就像你說的,迦南這個地方,奇怪的事情可真是多啊。你隨身戴著,這個珠子肯定也會庇佑你的。”


    看到融崖還是不太情願,融夫人猜到,這是因為融崖生性陽剛威猛,怕戴著個珠子被夥伴們笑話,於是接著說:“湫,你做一個配珠,讓你大哥掛在胸前的衣服裏麵,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了。再說了,崖兒,你先戴著,等你婚配了,可以給你未來的夫人啊。”


    融崖點點頭,說:“好的,阿母。”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喊聲:“你怎麽可以攔我?快帶我去見郡守大人。快帶我去見郡守大人”


    融鑄心裏有些不快了,心裏想:“這是什麽人,也太沒有規矩了!”因此,慢慢踱到正門。


    那人隻穿著布衣,衣服已經很髒了,臉色也很不好看。大概是門上的兵曹覺得此人衣冠不整攔住了他,所以那人與兵曹發生了激烈的爭執。看到郡守大人走了出來,門上的兵曹更加理直氣壯地伸出手來,攔著那人。


    融鑄輕輕推開了門上兵曹伸出去的手臂,向前走到那人的跟前,一臉嚴肅地說:“急什麽?!你是誰?在郡府門前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那人躬下身子,嫻熟地行了禮,然後稍稍靠近融鑄,貼近融鑄小聲地說道:“郡守大人,我是皇後娘娘派來的。隆武大帝駕崩了。永誠親王繼了位。皇後讓我給您帶來一封密信。可否借一步說話。”


    融鑄一下楞在了那裏。


    隆武大帝駕崩了?!


    永誠親王繼位?!


    隆武大帝怎麽駕崩的?!


    為什麽不是太子逄稼繼位?!


    為什麽沒有聖旨詔告天下?!


    聖都發生了什麽?!


    融鑄稍微定了下神,趕緊領著那人來到後花園裏的小書房,說:“這裏很安全了。有事,你請盡管講吧。”


    那人沒有說一句話,解開所有外邊的衣服,把最裏麵的小衣也解開,從小衣裏麵的一個薄薄的夾層裏拿出一張拇指大小的軟皮,然後遞給融鑄。


    那張軟皮上寫著:“攸殺帝篡位。速援。”


    啊?!


    永誠親王可是隆武大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啊,這麽多年來,隆武大帝對這個親弟弟顧愛有加,永誠親王對隆武大帝這個皇兄也是無比尊崇,怎麽會是永誠親王殺兄篡位?會不會是有人有意挑撥或者試探?融鑄想,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聖都的政風不像迦南郡這般簡單。到底怎麽迴事?要不要問問這個人。融鑄想,不能!言多必失!情況不明,多言一句,那怕說錯一個字,很可能都會釀成巨禍!


    但信使卻並不容融鑄細想:“信已送到。小人去了。”


    融鑄有一刹那,想殺掉這個信使,以絕後患。但一閃而過的仁慈,又讓融鑄的心軟了下來。融鑄皺著眉頭輕輕一擺手,吩咐這個信使從後花園的角門出去,並囑咐他莫再聲張。融鑄心想:“問之無益。殺之也無益。還是靜觀其變吧。”


    還沒等融鑄走出書房,前院又響了起來,這一次聲音更大了。“聖旨到,融鑄接旨!”是一個內侍的尖利的聲音。


    融鑄迅速來到前廳,看到千裏迢迢來傳旨的,是內侍春佗。融鑄在聖都的時候,認得此內侍,但內侍遷轉都很頻繁,如今這個內侍成了什麽職位了,融鑄就一無所知了。融家其他人早就已經提前退到後院去了。融鑄向春佗遞上一個恭敬的眼色,然後跪了下去,說:“臣融鑄接旨。”


    “郡守大人,您客氣了。這裏不是聖都,郡守大人不必如此客氣。郡守大人快快起來吧。這是聖旨,請郡守大人自己看吧。”春佗很是客氣,屈前幾步,邊說話邊雙手扶起了融鑄。


    融鑄連道幾聲:“有勞黃門(1)了。”融鑄接過來聖旨,兩手一抱拳,把春佗請進了正廳。馬上就有下人上來來給春佗上茶和點心。等春佗坐下來,端起茶盞慢慢飲茶,融鑄才若無其事地打開聖旨。


    聖旨很長,一共有幾個意思:


    一是隆武大帝因病駕崩;駕崩之時,常皇後侍奉在側。


    二是奉隆武大帝遺旨,永誠親王繼位,年號定為崇景;六十日大喪之後舉行登基大典。


    三是常皇後、太子逄稼及隆武大帝的其他三個兒子已經跪拜新君;其他宗親也都跪拜了新君。


    四是常皇後仍稱為皇後,加尊號宣仁,稱宣仁皇後,居所由未央宮改為奉德宮。


    五是太子逄稼仍為太子。崇景皇帝明確詔告天下,自己萬年之後,大照聖朝的皇位仍然傳於太子逄稼。


    六是鑒於國有大喪且邊境不靖,為防鄰國趁機騷擾,各郡國的郡王和各郡的郡守,一概不得移駐一兵一卒。若有違抗,殺無赦。


    七是著各郡國郡王入京奔喪。郡王府諸位世子不得入京,在原地駐守。郡王入京不得帶兵,僅允許攜左都侯一人及衛士百人。限各位郡王於大喪三十日前到京。


    八是著各郡守之嫡子入京,替父奔喪並守靈,各郡守留守在郡,一律不得輕動。各郡守之嫡子進京不得帶兵。接到聖旨後,即刻隨傳旨的謁者(2)一同起身,返迴聖都。


    春佗特加說明,陛下派出四個宣旨特使,領著四路人馬,各負責一個方向的郡國和郡,分頭宣旨,為便於行事,每路人馬先到離聖都最遠的郡來宣旨,然後一路迴京,並隨行帶迴替父奔喪的其他郡守的嫡子。迦南郡這個方向上的郡國和郡是最多的,路途也最遠,因此,為了不耽誤大喪之期,明日一早就需要啟程返迴聖都。


    這個內容如此豐富的聖旨,更加讓融鑄一頭霧水了。


    首先的一個難題就是:現在應該馬上悼念先帝,還是應該祝福新君繼位。如果是太子逄稼正常繼位,那麽,悼念先帝就是應有之義。但現在是隆武大帝的弟弟永誠親王超乎常理地繼位,聖都政局如此波詭雲譎,自己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很可能就決定了融鑄一家未來的生死,不得不謹慎啊。尤其是,融鑄是隆武大帝的舊臣,更是寵臣,而且融鑄夫人還是是隆武大帝的常皇後的親侄女。有這樣的背景,融鑄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就更加為新君所關注和猜忌。


    第二個讓人想不通的是對郡王和郡守的不同態度。逄圖攸允許郡王入京而嚴禁郡守入京,明顯就是信任郡王而提防郡守。郡守之嫡子入京,明麵上的理由是替父奔喪,其實是扣做人質。這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永誠親王繼位不合常理,太子逄稼未出任何變故,卻憑空由皇帝的弟弟繼承大統,而且理由隻有一個,“奉先帝遺旨”,這就實在是說不上“名正言順”了。而皇位繼承,最怕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一旦各地郡守起兵反抗,那立刻就會天下大亂;如果這些郡守集中在聖都,一旦聯手,聖都就是風雲乍起、局麵難以控製了。為穩定朝局,命各郡守駐守在原地,而命各郡守之嫡子到聖都裏去替父奔喪,那麽這些郡守們的舉動就要大受牽製。通過這些手段來控製各地勢力派郡守是可以理解的。但為何隻下旨要求各郡的郡守留守並將嫡長子送往聖都為質,卻要求郡王進京奔喪而世子留守呢?在大照聖朝裏有兩種地方政體,一種是世襲罔替的逄氏郡王主政的郡國,一種是不世襲的郡守主政的郡,郡國製與郡守製共存。要是說到興兵作亂的能力和名分,那些逄氏宗親的郡王們比郡守們更加有實力啊。這些逄氏宗親的郡王聚集到聖都,一旦串聯起來質問新君繼位的法統,危害和殺傷力可比這些異姓郡守大得多了。難道是逄圖攸因為擔心郡守對他不效忠嗎?


    一時半會,融鑄也理不出頭緒了。融鑄決定取中庸,說話表態都適可而止,且看春佗能否主動說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來。融鑄先是禮節性的平靜地哀悼了隆武大帝,表示事起突然,讓臣民措手不及,也萬分痛惜。然後又詢問了大喪事宜,得知大喪一切順遂,融鑄又表示了對新繼位的崇景皇帝的極高讚許。當然,融鑄少不了表態堅決擁護崇景皇帝。但是,從頭到尾,春佗都似神遊天外,除了反複強調“明晨即需返聖都”之外,一句實在的話也沒有透露出來。


    融鑄看狀,隻好作罷,著人好生安置春佗及隨行的南宮衛士。等融鑄將春佗和南宮衛士送入了專門的驛館,融鑄趕緊迴到郡府後院,找融夫人商議。


    融夫人倒是鎮定,聽完融鑄詳細的陳述後,慢慢說道:“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你哪裏也去不了,隻能靜觀其變了。皇後娘娘的密信不知真假,但無論真假,‘速援’一事都遠遠說不到,也絕不能貿然趕赴聖都。不過呢,有兩件事情是極其可疑的,第一個,就是那信使既然是來送密信,為何敢在郡守府門口大聲喧嘩?第二個,皇後求援,為何不向緊鄰聖都的象廷郡國裏的我父王求援,反而要向距離聖都最遠的迦南郡求援呢?”


    融鑄聽了,點了點頭,說:“我也是心中甚為起疑。”


    融夫人緊接著說:“現在有明旨,郡守不得進京,這可是不能違抗的。我看,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崖兒明日就要起身進京,我得去給他收拾一下。等崖兒去了聖都,自然有消息傳迴來,事情慢慢就會明白了。到時候再作打算也不遲。”


    融鑄點點頭,說:“夫人說的是。穩妥起見,我再去找玄陽教宗問問吧。”


    注:


    1、黃門:融鑄不知道春佗的職位,故而籠統地尊稱他為“黃門”。


    2、謁者:傳達旨意、引薦臣工覲見的近侍。這裏泛指傳旨的內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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