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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綿綿,細碎的雨滴好似那會飄落的塵埃。


    董策站在範家鎮外,撐著油紙傘如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一匹快馬自遠方來,發現鎮外的董策時,馬背上的人立即跳下,抱拳道:“徒兒參見師傅。”


    殷璿說著,拉著馬韁走近董策,麵上很開心的笑道:“沒想到師傅會親自到此迎接徒兒,真是讓徒兒心底暖洋洋的。”


    “表錯情了。”董策說完,向殷璿身後揚揚下顎,殷璿一愣,扭頭望去,見一個頭戴鬥笠的人影往這裏走來。


    “師傅就不懂順勢當個好師傅嗎?”殷璿大感不滿。


    “我給你放假迴去享福,還不夠好?”董策沒讓殷璿迴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迴了京,她就不用出來勞累了,這世上,哪有讓徒弟在家享福,師傅在外奔波的道理,所以他自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師傅。


    “國師!”鬥笠男子終於來到董策麵前,抱拳行禮後,便將一封信遞給董策,隨後道:“將軍說事情已經辦妥了,白蓮教如果不親自去鎮壓暴動,不出一個月他們必然不攻而破,如果去了,將軍便會率軍攻伐,到時候還請國師與我們來個裏應外合。”


    董策接過信道:“嗯,迴去告訴陳將軍,務必要快,事態已經不能再拖了,該打的硬仗還是要打的,否則他不好交代。”


    “這……好吧,但關於那人……我想見見。”


    “死了。”董策說完,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包袱,遞給鬥笠男子後,又道:“但是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死因裏麵寫有,屍體還放在義莊裏。”


    “什麽!”男子大驚失色,接過包袱後正想打開,可剛伸出的手突然一抖,便硬生生的抑製住了,飛快將包袱收到懷中,對董策抱拳道:“卑職這邊迴去轉告將軍。”


    “一路小心。”董策說完,轉身往鎮裏走去。


    殷璿臉色也是一變,但不敢詢問什麽,隻好牽著馬跟著董策。


    白蓮教在董策一係列的手段中,已經是千瘡百孔,如果他們不作,其實不會死得這般快,但錯就錯在沒把錢當迴事。


    這個錢自然不是他們的錢,而是百姓手裏的錢。


    當權者,多數是不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特別是處心積慮要複仇的人,為了報仇,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明白人能克製,用人心。


    愚蠢的,隻會想盡辦法的剝削別人,充實自己,卻不知他們充的隻是一層皮。


    “太後答應了。”迴去的路上,殷漩突然說道。


    董策腳步不停,點點頭道:“嗯。”


    “師傅覺得太後會反悔嗎?”殷漩說完頓了頓,又忙補充道:“弟子是說,有人會想盡辦法讓太後反悔!”


    “由他們去。”董策對此似乎根本不上心。


    “京城有些動亂,都是因為師傅的畫,有很多人想集結過來,曹學士也說了會出動大批學子廟的人,購買物資送到這裏,她是想逼著京城世家跟著一起做,誰不參與,那必然被百姓唾棄,這會讓世家很不爽,國教也會成為眾矢之的的。”


    “沒關係。”董策還是那副表情,平靜而淡然。


    “如今如此多人跟著師傅過,跟隨國教,如果國教倒了,師傅打算怎麽辦?”


    董策扭頭對殷漩微微一笑,道:“那時我已經死了。”


    “哎呀,師傅你倒是給個明白話啊,如此彎彎繞繞的,十四心裏也不安定啊。”殷漩很不滿。


    董策終於停下腳步,對殷漩道:“很快他們就得到迴報了,他們應該感謝我。”


    “什麽意思?”殷漩不解道:“師傅害的他們白白損失一筆財富,他們不可能感謝你,他們都是一群視財如命的人,他們應該是恨你,想要殺你。”


    “這人啊,有時候就是這般奇怪,前一刻可以把一個人恨到死,恨一輩子,但轉身間,也會愛他愛的生不如死,所以人是有兩麵,甚至無數麵的,要想知道他們有多少麵具,則要從他們的出生,環境與成長過程推斷,如你,生來衣食無憂,有個疼你的姥姥,恰好姥姥年輕時,喜歡如男兒般舞刀弄槍,你自幼好動,不喜文墨,故而與姥姥相見後,是一見如故,你也在她哪兒住了十年之久,練了一身好本事,也越加的好勇鬥狠,這是你的一張麵具,或許你認為這就是你,不是麵具,你隻有一張臉,用不著,也不屑去帶那麵具,可你不知道的是,環境注定了你還有一張麵具,一張知道世家是如何運轉的麵具,你清楚他們想要什麽,討厭什麽,試問,如果一個普通的習武之人,他會有你這些想法嗎?他隻是在考慮他的一生武藝能給他帶來什麽,從而去尋找另一張麵具,找到了,他才能往上爬,成為武頭,教頭,甚至將軍,你所不知到的是,他們帶著這張麵具做了多少令人作嘔的事情。”


    殷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望向董策道:“那師傅有多少麵具?”


    “以前很多,我用盡辦法,把它們一張張帶上,不知何時它一張張脫落了,但它留下了痕跡,與我融為一體,已是無法割舍的東西,就像記憶一樣,我永遠記得我卑鄙無恥的樣子。”


    “無法想像。”殷漩體會不到這種感覺,或者說是境界,她隻是覺得,何必呢?你這樣不累嗎?


    董策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你習武累嗎?”


    這一問,殷漩明白,這叫追求!


    “那師傅可否說說,他們為什麽會感謝你呢?”


    “很簡單。”董策繼續走,殷漩牽著馬緊隨在旁。


    “洛陽拆除坊市後,發展可謂是一飛衝天,可洛陽就這般大怎麽辦?擴建,這擴建就需要人,而擴建後的產業算誰的?”


    “那應該是前來投資的商人吧。”殷漩猜測道。


    “不,最先是落到世家手中。”


    殷漩一愣,道:“不可能,擴建的地用的的確是他們的地,但已經被朝廷征收了,屬於太後了,建好之後太後直接賣給商人,所得金銀都要上繳國庫的。”


    “你可真是天真!你忘了太後想要繼續坐穩,就不能離開他們嗎。”


    殷漩立即明悟,驚訝道:“那怎麽辦?”


    “自然是讓他們內鬥啊!為了爭奪那些產業,他們必須要內耗,那麽一體盟自然發展成各派,何況他們本來就不是一體的,這一散啊,那叫繽紛多彩,群雄亂舞,而這場逐鹿究竟誰能勝出,我想,很多人應該明白了,而不明白的他自然痛恨我,這恨著恨著,他突然會發現,他已經不自覺的走到了懸崖邊,這一躍,試問世間,何人能奈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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