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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琬站在花雨樓門前,仰頭看著樓上的燈火,目光中滿是掙紮!


    自從董策被抓,甄琬就再也沒去過學子廟,因為她很清楚這是聖子的手段,隻是最終的結果,不論是她還是聖子,甚至連董策都可能猜錯了!


    宛如一群迷失在黑暗中的飛蛾,隻要一縷火光,它們變會不顧生死。


    何朝修如此,袁起亦是如此,虞瓏,太平道,這些人都把董策當成了那縷火光,殊不知,這光是誰點亮的!


    甄琬也迷失了,因為在殷太後的大手筆麵前,他們皆為螻蟻!


    這讓甄琬心裏難以生出丁點敢於反抗的心思,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殷太後這一手,那曾經和太平道對立的朝廷大臣們瞬間全部站在她身後,以她馬首是瞻。


    無法想象,一旦太平道徹底完了,殷太後的地位要如何動搖?


    一個有城府的女人其實並不可怕,因為甄琬亦是如此,但是,除了深不可測的城府,這個女人還將所有的精力投入江山社稷中,這才是最可怕的!


    大寧才建國多久,如今的大臣不少還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他們出生不一,權勢窮富皆有,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為國效力,為大寧江山社稷而奔波勞碌,為的是不犯下前朝之錯,也有為家族更好的延續,但不論如何,大寧絕不缺少為國為民的好官!


    這些人在民間唿聲極高,歌頌不斷,而且他們的觀念絕不迂腐,也是因為他們的支持,太後才能一直把持朝政,否則單靠殷家,或靠那些阿諛奉承,攀附權貴之輩,又如何讓殷太後年年坐在朝廷上!


    做實事的人眼光的確不同,他們早已經看出黃瑾絕非帝王之才,如果把江山交到他手中,結果無疑是被一群善於攻心奪權的宵小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將是大寧之悲,國之不辛!


    先有這些國威效力的臣子支持,又有殷家做後盾,如今連一直搖擺不定,厭惡太平道的臣子也偏向了殷太後,再等太平道事敗,昔日太平道扶持的官員若不投靠,隻會被屠殺一空,屆時還不是天下官民一心,擁戴殷太後登基稱帝!


    這點甄琬是看明白了,知道聖子肯定也看明白了,所以他急了,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拚一次,隻是他錯不該暴露太早,如果他不進入董策視線,或許此役他能成功也不一定,但是一切都晚了,深知董策行事作風的甄琬,很清楚這個家夥是不動如山,動則雷霆,一直小視他的聖子那裏能反應過來啊?


    “現在提醒還不晚!”甄琬很像踏進花雨樓,可是每次抬腳她又放迴了原位!


    她也不知這是為何,是想讓聖子死嗎?絕無可能,雖然她和聖子關係一般,但聖母將她養育成人,她如何能讓聖母兒子慘死眼前!


    “進去吧,快進去吧!”花雨樓不遠處的昏暗角落,張大貴看著甄琬欲動不動的身子,心下是焦急無比啊。


    隻要甄琬進去,之後動手時他定會讓鍾孝師將此女斬殺!


    張大貴對甄琬的忍耐幾乎到了極限,他實在不明白,留著這個女人有啥用啊?


    但教主命令張大貴又不可違背,所以他隻能寄希望於甄琬自己的選擇了,隻要她膽敢在張大貴眼皮底下幫助白蓮教,那麽張大貴會毫不猶豫的將她除掉,反之,他雖然不爽,卻也隻能繼續留著此女活著。


    還不知生死隻在一念間的甄琬,最終還是沒有踏進花雨樓的大門!


    不是她能忍心看著聖子喪命,而是已經晚了!


    不知何時,喧鬧聲由遠及近,片刻間,十多名白蓮教眾衝向花雨樓,對於門前的甄琬他們不看一眼。


    “事情敗了嗎?”甄琬看著這些人急切的背影,知道已經用不著她多管閑事了。


    “可惜啊!”甄琬才離開花雨樓門前不遠,張大貴就出現在她麵前。


    “可惜沒能有理由殺我。”甄琬看到張大貴,莞爾一笑道。


    她這一笑,小嘴如月,美豔絕倫,然而淚水卻止不住的如雨而下,澆濕了她的唇瓣,像極了那雨中一朵殘花!


    張大貴突然莫名其妙的感到於心不忍,卻更疑惑的道:“你哭什麽?”


    “是啊,我哭什麽?”甄琬自問著。


    “靠!”張大貴忍不住學了教主爆句粗口,大咧咧道:“得得得,反正你也沒通風報信,你走吧。”


    “去哪?”甄琬說著,抹淚長歎,幽幽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何東家要留下我吧,我便告訴你,東家太壞了,他留著我,其實是在折磨我,這比殺了我更痛苦!”


    張大貴開始不解,但迴想種種,他突然對甄琬生出了同情!


    眼前這個女人,她的心並不是冷的,張大貴雖然很少在藝苑,跟甄琬接觸並不多,但每次迴家,兒子張小貴都會跟他講述近來的事,提得最多的就是他們的甄琬姐姐!


    每次張小貴他們因為排練出錯,被教主訓斥完後都是他們的甄琬姐姐來安慰他們,給他們糖塊糕點吃,鼓勵他們多用心學習,有時候歐陽先生忙不過來,也都是甄琬抽空教孩子們讀書習字。


    她在藝苑的孩子們眼中就是一位鄰家姐姐,所有孩子心情低落時,都喜歡找她訴苦,而她也會想盡辦法的把孩子哄開心,這樣一個人,能說壞嗎?


    人心隔肚皮,張大貴對這句話奉若人生格言,但轉念一想,我們都知道她是白蓮教的人,都在提防她,所以她用不著在我們麵前賣弄什麽,可是她還是做了,難道還不是發自內心的嗎?


    除了對孩子,甄琬對藝苑每一個人都很尊敬,所以沒人討厭她,而且很喜歡她來協調管事的工作,因為她不在後,就是東家親自上陣,可是東家什麽人,吹毛求疵到了極點,每次他一下來視察,有誰不是如履薄冰,心驚膽戰?


    人是會受環境影響而改變,張大貴便是如此,換做幾年前,隻會在士族地裏揮舞鋤頭的他,能想到有一天成為衍教天目堂堂主,掌管上百號人嗎。


    他被教主影響,知道學習的重要性,那甄琬呢?


    會不會讓她改變對白蓮教的看法?


    事實她真的變了,隻要不是一個蠢人,拿衍教和白蓮教一對比,結果不言而喻,如果甄琬不想助紂為虐,想要讓藝苑溫馨的小環境遍地開花,她就應該站在衍教這邊。


    然而這邊,要對付的是她曾經的歸宿,由此看出她內心有多難受了!


    “迴去吧,迴學子廟去!”張大貴對著甄琬說完,剛抬起的腳忽然放下,繼續直視甄琬,語氣不含一絲情感道:“如果你還有異心,我定殺你!”


    張大貴言罷,揮手招唿附近所有天目堂弟子向著花雨樓包圍而去。


    與此同時,林潮也出現在花雨樓門前,而在他身後,一個個九流堂弟子站定,上百號人頃刻間將花雨樓圍得水泄不通。


    “什麽!”青席堂大當家驚得直接成椅子上蹦起,害的坐在他腿上的一妖嬈女子哀聲倒地。


    “何朝修,你如何解釋?”青席堂三位當家的怒視主位上的何朝修。


    “這件事與我沒關係。”何朝修胸中怒焰滔天,但如今他隻能強忍下來,對著青席堂的人和顏悅色道:“我看,定是有人覬覦我等地盤,得知我們在此聚會,集結人打上門來。”


    “但剛才你的人慌慌張張的衝進來說事敗了又是怎一迴事?你若不解釋清楚,就算拚了我們三兄弟的命,也絕不讓你踏出此樓一步!”


    何朝修臉色一沉,掃了三人一眼後,再次壓製怒火,偏頭一歎道:“如果是我要對付你們,早在你們的酒菜之中下毒了。”


    “嘭”的一聲,酒桌突然被青席堂三當家一腳踢翻,他怒視何朝修喝道:“少他娘的跟老子廢話,你當我們三兄弟是頭一次赴宴啊,吃酒前會不懂用銀針試毒。”


    “哼!”何朝修也憤然起身,怒視三人道:“看來,無論在下說什麽三位都不會信了,既如此,三位大可以坐在這裏看場好戲,瞧在下是如何為你們殺出一條血路的!來人啊……”


    何朝修這一吼,頓時幾名漢子破門而入,齊齊抱拳道:“三公子有何吩咐?”


    “立即召集人馬,為青席堂三位頭領殺開一條血……”


    何朝修這“路”字尚未出口,突然,樓下街道齊聲響起一句:“白蓮聖子何朝修命數百邪教逆賊搶奪洛東倉庫,罪責難逃,還不快束手就擒!“


    何朝修一聽臉色頓時全黑了。


    青席堂三位當家的瞬間也都明白,這他娘的下麵上百號人馬根本就是不衝著他們來的,而這種行事作風,除了刑捕房的人還能有誰?


    “何朝修你敢捅天!”青席堂老大震驚的看著何朝修,這一刻他真的不得不佩服此子膽量了!


    你在這北市再橫,你始終是民啊,民不與官鬥,這道理你丫的不懂?


    而且現在什麽情況?全城戒嚴!


    刑捕房,大理寺,禦林軍和白獅、鐵鷹、神勇、玲瓏四大禁衛府的人滿街走,你何朝修膽子真是逆天了啊,在這個節骨眼居然還敢犯事!


    “神仙宴啊這是!”青席堂老大搖頭一笑,朝著何朝修狠狠抱拳道:“何老弟真乃天上神人也,我們不過是地上螻蟻,吃不起你這神仙酒,告辭!”言罷,青席堂老大推開窗戶,竟從這三樓直接躍下,而另外兩位當家的也不敢久留,同大哥一樣翻窗一躍,就此與何朝修道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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