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挑唇,戲虐一笑:“本少主可沒這麽閑,跟著你們。”


    杜衡環顧了下自己倒黴落魄的慘狀,不再理睬江蘺,隻輕輕籲了口氣,扶著膝頭勉力起身,衝著遠處崖壁上的雲良薑二人喊了幾聲。


    雲良薑大喜,拉著蘇靈仙,下山比爬山更加快了幾分,下山之後,蘇靈仙一路狂奔,跑到杜衡麵前,驚魂未定的關切道:“衡先生,你怎麽樣。”


    杜衡緩過一口氣,勉強牽出一抹笑容:“我沒事,走罷。”


    江蘺瞧著眼前這三個人,一個重傷,隻剩下了半條命,兩個修為低微,沒有自保之力,在這處處危機的紅霞嶺中行走,簡直是在拿命趕路,他挑唇似笑非笑,衝著裂腳豹消失之處抬了抬下頜:“你身上沾染了裂腳豹的氣息,要兩三日才能散盡,我若是你,就趕緊找個穩妥之處躲避幾日。”


    雲良薑迴望了江蘺一眼,在崖壁之上,他瞧得分明,是這個男子救了他們,且看上去,這男子與杜衡似乎相識,他遲疑道:“杜衡,這位是。”


    杜衡淺淺掠了江蘺一眼,口氣益發不善:“你又打不過,問這麽多幹甚麽。”言罷,他踉蹌著緩慢前行。


    雲良薑頓覺無趣,更了一更,拉著蘇靈仙跟了上去。


    江蘺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唇角,幾步上前,譏諷道:“就你們這個走法,還沒找到藏身之地,就早被那裂腳豹撕成碎片了。”


    杜衡微怔,他清楚知道江蘺所言非虛,他瞧了瞧自己,又瞧了瞧蘇靈仙,自己如今這情形,莫說護住她,便是自己,也自身難保,蘇靈仙貴為南祁國公主,是萬不能出事的,他有些踟躕猶豫,為著蘇靈仙的周全,這矮簷下的人,自己也不得不當了。


    江蘺繼續笑道:“真不愧是小妖女的人,跟她一樣的臭脾氣,你若是想活著見你家主子,就別跟本少主犯擰。”


    杜衡的雙眸一眯,在他臉上巡弋了片刻,冷薄道:“即便你救了我,我家主子也不會見你。”


    江蘺大大咧咧的桀驁一笑:“不妨事的啊,我去見她就好了啊。”


    杜衡狠狠一更,被江蘺噎的透不過氣來,一個踉蹌險些栽倒。他連連搖頭暗歎,怎麽這麽倒黴,怎麽這麽倒黴,會招惹了這麽個沒臉沒皮的災星,甩也甩不掉,打也打不過。


    江蘺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本少主知道你在想甚麽,你在想怎麽這麽倒黴,偏偏招惹了本少主這麽個災星,打不過也甩不掉。”


    杜衡頓時氣了個絕倒,抖著唇角說不出半句話來。


    江蘺攙扶著杜衡,繼續冷嘲熱諷,無所不用其極:“前頭有本少主暫居的竹樓,借你們住幾日,小妖女也是,自己有通天的本事,怎麽也不知道好好調教調教你們這些屬下,連區區裂腳豹都打不過,險些被他們啃光了肉。”


    杜衡踉踉蹌蹌的走著,力竭道:“姓江的,你若再叫我家主子小妖女,我跟你拚命。”


    “拚命,你拚得過麽。”江蘺挑眉一笑,他曾被這杜衡譏諷嘲笑刁難了不知多少迴,如今有這麽個報複的良機,豈能輕易放過,他跳著腳不停的笑道:“本少主就想叫她小妖女,小妖女小妖女,小妖女,你能奈我何。”


    杜衡被氣得不輕,卻又找不出甚麽話來反唇相譏,指尖在熱騰騰潮乎乎的風中微微顫抖,氣的險些吐出一口老血來。


    雲良薑聽了半響,聽得摸不著頭腦,不明就裏的湊到杜衡身邊,笑眉笑眼的問道:“杜衡,小妖女是誰啊。”


    杜衡頓時氣的長眉倒豎,劈頭蓋臉的罵道:“你閉嘴,小妖女也是你能叫的,你活夠了,皮癢了是罷。”


    郎風吹散了浮雲,澄碧高空轉瞬寂寥下來,恍若一塊上好的翠玉,純淨通透,見之忘俗。


    這可真是個大好的天啊,江蘺仰頭望天,他難得見杜衡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頓覺渾身舒坦的難以言說,笑的幾乎直不起腰來。


    杜衡畢竟法力損耗過大,越走越慢,江蘺有些心急了,伸手一拎雲良薑的衣領,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給你個英雄救美的良機,你抱緊了那丫頭,摔個狗啃屎,本少主可是要笑的。”


    雲良薑聞言,忙摟緊了蘇靈仙的纖腰,蘇靈仙身軀一僵,抬眼飛快的掠了雲良薑一眼,臉頰微微泛起紅暈,無端垂首。


    江蘺帶著三人,足下金芒一閃,飛身掠過無盡草色,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已遠遠離開了方才之地,遙遙望見一片深色山崖,在日光下閃爍著玫瑰色的光芒,山腳下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兩層竹樓,層層淡白雲霧在四圍繚繞,此地顯然布下了極厲害的禁製。


    聽得外頭的動靜,崖香從樓內匆匆跑出來,衝著江蘺施了一禮,驚疑道:“少宗主,這幾位是。”


    江蘺輕車熟路的領著三人穿過雲霧,一本正經的笑道:“我仇人啊,你領三位去樓上客房罷。”


    崖香撲哧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位請隨弟子來罷。”


    雲良薑和蘇靈仙早已累的渾身酸痛,幾乎連喘氣的力氣都沒了,薄薄的衣衫被汗浸透,濕漉漉的黏在身上,格外難受,二人衝著江蘺道了個謝,急匆匆的就跟著崖香上樓去了。


    倒是杜衡,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眸光略一閃動,不卑不亢道:“江少主救了在下幾人,不知有何打算,還請明說。”


    江蘺偏著頭,皮笑肉不笑的嗬嗬道:“你還真是個明白人,算起來小妖女救了我兩迴,我隻救了你們一迴,本不該有甚麽別的想法,不過你們嗜血道之人,向來不欠人情,尤其不欠我們正陽道的,那本少主就明說了罷,我有幾個問題,還請衡先生答疑解惑。”


    杜衡抿著唇,一言不發,微微踟躕。


    “你們茯血派之人怎麽都一個毛病,都不愛理人啊。”江蘺笑著奚落道:“放心,絕不會牽涉到你們茯血派的隱秘。”


    樓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一聲接一聲的笑罵穿透暗黃色的竹板,漏到樓下,江蘺的神思晃了一下,斟了盞茶遞給杜衡,今日的他提到蘇淩泉,竟然出奇的平靜:“蘇淩泉是不是來了。”


    杜衡眸光一縮,不動聲色的垂首啜了口茶,並不言語。


    茶香在江蘺的臉龐氤氳散開,碧瑩瑩的茶水輕輕一漾,他點點頭,平靜道:“的確是來了,他,是不是找到程朝顏了。”


    杜衡急促的喘了口氣,依舊一言不發。


    江蘺眸光驟然暗淡,苦澀一笑:“看來的確有她的下落了,蘇淩泉拋下你們,獨自進入紅霞嶺,正是為了找她的,也罷,也罷,如此也好。”


    杜衡不語,隻在江蘺身上巡弋片刻,有些想不明白他此言的用意。


    竹樓中有短暫的沉寂,日頭在山崖上微微流轉,蒸騰起淡淡的紫色流光,若隱若現的透窗而入,在昏黃的地上投下剔透光華。


    江蘺端著白瓷杯盞,怔怔瞧著杯沿上的淡紫色光影,靜了片刻,沉聲開口道:“小妖女來了麽。”


    杜衡飛快的搖頭:“沒有。”


    江蘺微怔,眸中劃過些失望的光,勉力平靜道:“她,可還好麽,傷,好些了麽。”


    杜衡的喉間抽動了一下,原是不想說些甚麽的,可卻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複又飛快的搖了搖頭。


    “甚麽意思,好,還是不好。”江蘺撂下杯盞,眉心緊蹙,急切的追了一句。


    杜衡抻了抻衣袖,目不斜視,緩步上樓,平靜而淡然的拋下一句:“好與不好,跟江少主有甚麽幹係。”


    天涯路遠無由寄,此去經年誰人說,不過是殺人誅心而已。


    江蘺頓時愣在了原處,掙紮了幾番,還是挪不動步子,是啊,沒有幹係,毫無幹係。


    長窗半開著,淺淺的黃色竹窗欞上,錯落布滿了暗褐色的花紋,恍若淚痕斑斑,晚風吹起窗前的竹簾,整座竹樓生出幽篁深處的靜謐蘊涼。


    雲良薑與蘇靈仙二人,離了那危險之地,陡然放鬆下來,先是樓上樓下逛了兩圈兒,見並無甚麽特別之處,便試探著走到樓外,在山腳下打鬧嬉笑,玩的倒是十分肆意開懷。


    而杜衡自上樓換了衣裳後,便一直在靜坐調息,不曾出聲亦不曾下樓,想要早點恢複些法力,盡快離開此地。


    江蘺在樓下,一盞接一盞的灌著冷茶,直到將自己灌得有些撐著了,才定下心思,狠狠撂下杯盞,騰騰騰的上樓去了,在杜衡房門前靜了片刻,舉手大力砸門:“杜衡,開門,快點。”


    杜衡早聽到了江蘺的腳步聲,幽幽歎了口氣,拉開門,卻斜倚在門口不讓他進門,偏著頭道:“少宗主是來要房錢麽。”


    江蘺更了一更,道:“我問你,小妖女如何了,傷勢究竟怎麽樣了。”


    這處竹樓位置極佳,雖背靠著山崖,日頭卻是極好,此刻正是黃昏時分,殘陽斜照,晚霞如碎金點點,落進半邊廳堂,將這窄窄的迴廊照的半邊明亮,半邊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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