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不越山脈外的密林中,黃昏時分,刺骨的風在林中唿嘯而過。


    高冠男子袖中突然傳出一陣淒厲的鳳鳴,他緊密的雙眸猛然張開,抬頭望了望高遠的天,肅然起身,長袖一甩,那巴掌大的陣盤轉瞬躍到了虛空中,隻見上頭布滿了細碎的裂痕,他大驚失色,緊緊蹙眉道:“怎麽,這幻境怎會如此快便被破了,怎會如此。”


    五彩鸚鵡扭了扭脖頸,在他的肩頭來迴踱步聒噪道:“他果然是個瘋子,發起狂來連自己的命都不用要了,竟用自己的壽元去破除陣眼,瘋子,大瘋子。”


    “轟隆隆”數聲巨響震天動地,冬日裏響起了罕見的旱天雷,明亮的天也隨之陰暗了下來,一捧捧漆黑的墨色在天際不斷的潑灑,氤氳開大朵大朵墨色的花,陣陣陰風在密林中穿梭,搖動的枝丫幾乎曳地。


    慘白的閃電割破漆黑如墨的天,閃電中像是藏了雙手,將虛空狠狠撕裂開一道狹長縫隙,鳳鳴之聲悠長的穿透虛空,直入人的耳膜。


    高冠男子臉色突變,青白一片,連連跺腳道:“這個傻丫頭,傻丫頭。”他氣急敗壞的一跺腳,飛身衝向了裂縫的光明之處。


    青州不越山脈寒潭之下的騏麟觀內,紅芒流轉,陣陣輕微的爆破聲過後,一道道細碎裂痕以燎原之勢布滿光幕,隻一瞬間,那光幕便完全破碎了,而裏頭的紅芒似水波輕漾,幾番流轉過後,極快的消散不見了。


    此時的落葵被一縷紅芒裹著,在虛空中飄飄蕩蕩,緩緩下落。她隻覺心裏身上都累到了極點,汗水浸透了衣裳,又濕又涼的黏在身上,不禁打了個大大的寒顫,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眼皮子越發沉重,連睜開雙眸都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子苓若是看到你被打得半死,一定會後悔犯懶沒有與我一同來,少了多少下酒菜。”一個笑意盈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落葵驚得猛然睜開雙眸,環顧四周,卻沒看到一個人影,隻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不知置身於何處。


    她掙了幾掙,卻隻覺從骨髓深處滲出陣陣劇痛,一時之間竟無法從這片白茫茫中掙脫出來,耳畔卻再度傳來嬉笑之聲:“你還有力氣罵人,看來傷的還是不重,喏,這藥是師尊讓我給你捎來的,他老人家還真是料事如神,竟算準了你會被打個半死。”


    那個聲音頓了一頓:“這是你的四師兄,也是師尊讓我給你送來的,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既然你被打得半死,想來也沒力氣收拾什麽了,往後打雜的事便讓他做,做不完就不許走,不必顧及他是個甚麽身份,你隻管養好傷便是了。”


    落葵秀眉微挑,滿心疑惑,這聲音聽來十分熟悉,所說的內容更是十分熟悉,隻是千頭萬緒的,一時半刻的竟想不起來在何時何地說過這些話,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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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及多想甚麽,那個聲音又驚又怒的響起:“死丫頭,虧我巴巴的跑來給你送人送藥,你還敢打我,早知就再晚來會兒,讓你掉在地上摔個筋斷骨折好了。”


    話音方落,那紅芒卻在頃刻間散盡了,而落葵,眼看著便要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從半空中的青衫男子陡然身形一轉,迎了上去,伸手一撈,將她攬入懷中,眸光如蛛絲般纏在她瑩白的臉上,深眸淒涼,一副欲言又止的艱難神情。


    落葵吃了一驚,微微側目,這情景,令她靈台一晃,那原本安靜下來的情愫之絲,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停的瘋長席卷,她側過頭去,躲開空青的眸光,連連催動法力,將情愫之絲遠遠推開。


    虛空中紅芒散盡,落葵與空青二人立在了廳堂內,此時的她已神情如常,仍是那般清輝微冷的模樣,隻是臉上沒有半點好顏色,整個人微微顫抖著。


    剛在地上站定,蘇子便迎上來,焦急問道:“怎麽,怎麽就你們兩個人出來了,老鬱呢,鬱李仁呢,掌門師兄呢,他,他怎麽還沒出來,他人呢。”


    落葵喉間湧起腥甜,強忍下翻江倒海的痛感和惡心,琉璃珠子般的冷眸在空青臉上巡弋片刻,從他懷中掙紮而出,身形狠狠晃動,一頭栽到了蘇子身上,小心捏著袖口,那雙冷眸中的痛楚之色再難以掩飾,忍痛低聲附耳道:“在這,在這裏,一切都好。”


    落葵微微頷首,終於望住空青凝神道:“青公子,我需用秘術療傷,請你迴避一二。”


    空青一時無言,隻好轉身離開,在廳堂中,一盞接一盞的灌著冷茶,盤算著事到如今,還能做些甚麽來挽迴。


    山腹中燈影綽綽,燃了上好的凝神靜氣的安息香,落葵擁著厚厚的錦被,靠坐在床頭,斟酌了片刻,將幻境中的一切詳說分明,萬般酸澀的眸光深藏眸底,冷眸平靜,言語微冷道:“蘇子,我要催動百蠱之蟲來禁錮吞噬情孽,你,替我護法。”


    蘇子心間掀起驚濤駭浪,他並未料到幻境中竟會生出如此多的坎坷,更未料到此事會牽扯到妖族,可一時之間,他也找不到甚麽言語來寬慰落葵,或者說,落葵如今需要的並非是寬慰,他重重握了握落葵的手,旋即起身,雙手微微一晃,一道紅芒落於二人麵前,結成一片巨大的光幕。


    他口中法訣不斷,光幕上血色凝重,將二人的周身籠罩其中,而光幕上亮起一顆顆赤色星芒,熠熠生輝,赤紅的鮮血從星芒中蜿蜒而出,在光幕上布下一層鮮血染透的蛛網,顯得格外詭異。


    落葵在床上盤膝而坐,單手掐訣,深藏於骨髓的點點紅芒,隨之沿著四肢百骸的經脈緩緩上行,一直匯聚到靈台之上,凝聚出一朵滴溜溜打轉的幽冥聖花,詭異邪紅。


    她口中吐出一段晦澀的法訣,眉心處的蟲影驀然光芒大作,直直沉入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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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那朵幽冥聖花中,那花竟然隻是紅芒凝聚而出的虛影,與蟲影重重相撞,發出悶悶之聲。


    隨後,那蟲影猙獰著大張的嘴,一口口將這花之虛影吞噬殆盡,蟲影嗡鳴一聲,血色在蟲影上緩緩凝結,隨即與其融合在了一處。


    此時的落葵微闔雙眸,不知不覺間,周身蕩漾起一層層冰寒至極的薄霧,嫋嫋上旋,直將這處屋舍充斥的寒意逼人。


    蘇子周身結了一層薄冰,眉毛眼睫皆掛著蒙蒙白霜,他的有些受不住,忙分神掐了個訣,在周身亮起紅芒,那寒意侵體才算消減了半分。


    落葵雙眸緊閉,額上滲出滾滾冷汗,催動著血化後的百蠱之蟲,浸在靈台之上的濃厚血霧中,一口口吞噬霧氣。


    自打那情孽在靈台上紮下了根兒,生出了漫天遍野的情愫之絲後,靈台便始終被一層凝重血霧包裹其中,落葵便再沒見過那情孽的真容了。


    隨著血霧漸漸變得稀薄,落葵沉下心,終於望見了情孽的囫圇模樣,竟早已不是起初種下之時的一簇紅芒了。


    靈台之上生出一朵豔麗絕倫的花,枝幹婷婷玉立,四片淺波狀的柔弱花瓣微微卷曲著,散發著世間繁花皆難以企及的美豔,而那鮮紅的情愫之絲,便是嫩黃的蕊中不斷生出,綿延不絕,生生不息。


    血霧散盡,情孽終於完全顯露出來,落葵狠狠掐了個訣,百蠱之蟲嗡鳴一聲,大張著猙獰的嘴,一口口吞噬起情孽,出人意料的是,此花看似柔弱,卻極為難纏,每吞下一口,便要耗盡此蟲的吞噬之力,而此蟲稍作喘息,那情孽便又長上一分,此消彼長之下,竟不見少了多少。


    她心下微沉,雙手翻飛,蟲身下的百足倏然伸展開來,將情孽團團圍住,隨後,她輕吐了個“禁”字,那百足狠狠向上一抓,不曾想那情孽卻紮根極深,這一抓竟未能見效,她凝神思量片刻,隨之掐訣,將骨髓中的點點紅芒盡數逼出,融入到百蠱之蟲中,再度故技重施,情孽終於脫離了靈台,重新化作一簇紅芒,被百足牢牢禁錮其中,而那無盡的情愫之絲,在那花枝消失的轉瞬,便化為了灰燼,消失的無影無蹤。


    見此術一擊即中,落葵慘白的臉上浮現些笑意,再度催動法訣,百蠱之蟲便包裹著情孽,安靜的的浮在靈台之上,一口口吞噬起情孽,每吞噬一口,百足便收緊一分,那情孽的紅芒隨之黯淡一分,隻是這變化極為細微,若不細查,實難發覺。


    落葵且喜且憂,喜的是百蠱之蟲的吞噬之力對情孽的確有用,憂的卻是這用處實在微弱,如此吞噬之下,沒有三五年,隻怕是無法建功的。她定下心思,睜開雙眸,定睛望住蘇子幽幽道:“好了蘇子,我已催動百蠱之蟲將情孽禁錮,暫時不會有情愫之絲的困擾了,但至於吞噬幹淨,卻非一日之功,在這期間,我無法動用百蠱之蟲出來禦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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