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蠱畢竟在她的身上寄生了十數年之久,剝離的過程自然既痛苦萬分又耗費法力,他即便再不忍心,也要忍心,否則便是前功盡棄。


    不知過了多久,黃芩額上滲出滾燙的汗珠子,雙手掐訣,越掐越快。


    而鹿兒已然痛的難以自持,哇哇大哭,周身的灰芒從少到多,從散碎道細密,最後竟凝聚成一團團棉絮浮在水麵。


    而黃芩已然有些法力不濟,難以維係五彩長絲繼續拉扯灰芒,他略一調息,灰芒便擺脫了長絲的束縛,轉瞬便又重新鑽迴鹿兒的身軀。


    丹贔見狀,極快的掐訣,清幽琴韻響起,一根琴弦輕靈的飛射而出,搭在了黃芩的腕間。


    轉瞬琴弦白芒大作,一股股溫熱的氣息沿著黃芩的經脈上行,極快的充斥進他的全身,他微微訝異,轉頭望了丹贔一眼。


    丹贔冷道:“快施法,老夫這法力也不是白來的。”


    黃芩隨即飛快掐訣,五彩長絲再度沒入鹿兒的身軀,不斷的拉扯出數之不盡的灰芒。


    江蘺微微欠身,湊到落葵耳畔道:“你看,丹贔果然心疼他那傻丫頭。”


    落葵凝眸,感慨萬分道:“血肉至親,如何能不心疼。”


    江蘺卻搖了搖頭,高深莫測的笑道:“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了,這東海丹贔可至今獨身,並未成親呢,你說這個傻丫頭,是從何處來的。”


    落葵微怔,轉瞬低笑:“原來是私生女,這也沒甚麽,至少丹贔是個敢作敢當的,並未始亂終棄。”她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神情落寞,心潮起伏,轉念便想起了京墨與曲蓮,京墨與她有婚約,但卻又與曲蓮有了肌膚之親,他對自己利用也好,欺騙也罷,但總歸對曲蓮是敢作敢當,心心念念的想要迎娶她做個平妻,這也算是有始有終,比之那些始亂終棄的紈絝子弟,要好上許多了罷,念及此,她心中一痛,挑起唇角牽起一抹狠辣冷笑,既然有始有終,那麽就成全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好了。


    就在此時,君葳蕤聽到了二人間的對話,輕移蓮步走了過來,低聲道:“李公子,哦,不。”她忙改口道:“江公子,你方才說那鹿兒是丹贔的私生女,果真麽。”


    江蘺忙歉疚笑道:“君姑娘,當日事出緊急,在下有所隱瞞,還請勿怪。”見君葳蕤微微搖頭,他便笑著續道:“是不是私生女我不得而知,但丹贔至今未婚卻是確鑿無疑的。”


    君葳蕤偏著頭,眸光若有若無的掠過落葵的臉龐,話中有話的輕聲道:“姑娘家還是不可太過輕薄,若碰上個丹贔這樣敢作敢當的,還算幸事,若碰上個始亂終棄的,壞了自身清名不說,興許父母兄弟的名聲也要一並毀了,連自己的性命恐也要保不住的。”


    落葵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中,並未聽到君葳蕤所言,隻想事情想到出神。


    江蘺瞧了一眼落葵,見她神情落寞,轉念便想到了城隍廟之事,以為君葳蕤此言戳到了她的痛處,忙岔開話頭笑道:“君姑娘所言極是,對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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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師修為亦是高深,君姑娘為何還要留我在府中指點呢,恐沒有這個必要罷。”


    君葳蕤輕輕笑道:“聽江公子此言,像是要毀約了。”


    江蘺忙道:“沒有,沒有此事,隻是好奇,多問了一句。”


    君葳蕤神情孤寂,淡淡一笑:“這也不算甚麽隱秘,師尊修為高深,但早早立下了規矩,隻傳給入室弟子,我資質淺薄,無緣入室。”


    江蘺張了張嘴,卻終是未發一語。


    耳畔傳來陣陣哀鳴之聲,在虛空中淒厲的盤旋不止,眾人急急抬眼望去,去見那源源不絕的灰芒盡數被五彩長絲包裹著,狠厲的拉扯進了池水深處。


    那一汪池水頓時咕嘟嘟翻滾不停,一個個巴掌大的氣泡浮現而出,每一個氣泡中,都包裹著一團灰芒,轉瞬,氣泡爆裂,灰芒亦隨之消弭殆盡,隻留下絲絲縷縷的腥臭,令人作嘔。


    而鹿兒也因體內的蠱術盡數被剝離,惹來了難以忍耐的錐心之痛,慘叫了一聲,頭一歪,便倒在了池中。


    見此情景,黃芩雙手一收,切斷了法訣與鹿兒間的心神相連,隨後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上。


    君葳蕤見狀,忙疾步上前扶住他,望住他略微蒼白的臉龐,隱含憂愁的低聲道:“師尊,要不,先歇一歇罷。”


    黃芩眉心緊蹙,略帶淒苦之色,迴首深深望了一眼旋覆花,搖了搖頭道:“她毒入骨髓,若入了心脈,神仙也難救了。”


    此時,丹贔已經將鹿兒從池子中撈了出來,抱到一旁,收拾起濕漉漉的她。


    這處空曠的廳堂一時間靜謐下來,丹贔摸著鹿兒像是一夜長大的臉龐,他切了個脈,察覺到鹿兒體內深入骨髓的蠱術盡數剝離,從此,她便不再是那個心智不全的傻閨女了,想到這十數年了顛沛流離,風霜苦雨,不禁唏噓不已,抬手摸了摸鹿兒濕透的衣衫,他微微遲疑,轉頭望向了落葵。


    落葵瞬間便明白了丹贔之意,從江蘺隨身的包袱裏翻出一身衣裙,疾步過去,輕聲道:“我來罷。”


    言罷,丹贔便背過身去,張開雙臂,寬大的衣袖正好擋住二人,他神情複雜的望著不遠處的那些人,良久,眸光閃動,低聲道:“多謝。”這一聲多謝,既是對落葵所說,亦是對遠處那些素昧平生之人所說。


    聽得此言,落葵手上微頓,垂首斂眉,給鹿兒換上了幹淨衣裳,隨後用一張靛青色棉布包裹起她濕漉漉的長發,一邊揉搓,一邊輕聲道:“好了。”


    丹贔將鹿兒抱入懷中,衝著不遠處靜立著的黃芩微微欠身,抬手道白芒躍入黃芩掌心,光芒斂盡,竟是一枚玉質雁足,他朗聲道:“老夫深謝聖手醫仙大恩,他日,若聖手醫仙有事,老夫定赴湯蹈火,鼎力相助。”


    黃芩卻反手將雁足拋了迴去,瞪著雙眸恨聲道:“老夫此番出手相助,實乃身不由己,並非出自真心實意,你不必多說甚麽,老夫一不貪財而不好色三不怕死,沒甚麽事會求到你身上,以後你別再來煩老夫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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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贔不以為意的哈哈大笑,將雁足揣迴袖中,抱著鹿兒轉身離去。


    黃芩憤恨的瞧了會兒丹贔的背影,良久,才鬱結的吐出一口氣,轉眸望向落葵,咬著後槽牙,悶悶不樂道:“小妖女,老夫救你,你救旋複花,從此以後,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兩不相欠,如何。”


    落葵抬眸笑道:“說起來還是我占了大便宜,若不應下,豈非是傻,好,隻要聖手醫仙不反悔,我便不悔。”


    黃芩冷笑道:“老夫應下之事,從來不會出爾反爾。”


    聽得此言,江蘺一直高高懸起的心終於安穩下來,扶著落葵就往高台走去,生怕黃芩耍賴。


    “你幹甚麽去。”黃芩在二人後頭厲聲大喝。


    落葵迴首嬉笑道:“療傷啊,那麽好的水,不泡泡豈非可惜了。”


    黃芩惡狠狠的啐道:“你做夢,我雖說了救你,可也不會叫你如此不痛不癢的就傷勢痊愈,你下來。”他冷笑道:“老夫要取你的一滴心頭血,以泄心頭隻恨。你若現下反悔,還來得及。”


    落葵身形微頓,心頭血,那得疼死自己,她凝眸望住隻剩一口氣的旋複花,唇角微翹,淡淡一笑:“好啊,一滴不夠,還可以多取幾滴,隻不過,旋複花怎麽解毒,也得看我心情如何了。”


    “小妖女,你敢。”黃芩退了一步,喝道。


    落葵眯起冷眸一笑:“我為何不敢。”


    黃芩更了一更,他早領教過落葵的手段,對她的刁鑽古怪心狠手毒也是心知肚明的,也不敢賭數年之後她會轉了性兒,變得心慈手軟了,他將腮幫子咬的生疼,鐵青著臉憤恨不平道:“行,小妖女,你去罷,老夫那一池子水金貴著呢,你可仔細著點。”


    落葵莞爾一笑,舉步上前。


    黃芩臉頰略一抽搐,肉疼的連連掐訣,將池水掀起滔天巨浪,待落葵傷愈後,那一潭池水竟見了底兒。他上下打量了落葵一番,罵道:“小妖女,你是在池子裏喝飽了麽。”


    落葵換好了衣裳,一邊拿帕子擦拭濕漉漉的頭發,一邊做出嘔吐狀:“喝,你那池子不知有多少人泡過了,多髒啊,還是留著你自己泡飯吃罷。”


    黃芩登時氣了個絕倒,翻著眼皮兒罵道:“小妖女,好了沒,好了就趕緊解毒趕緊滾。”


    落葵垂眸一笑,發梢的水一滴滴落在地上,這聖手黃芩果然名不虛傳,數日來的虧虛還須得調養數日,但傷勢已是無礙了,她微微側目,望向那高台,方才療傷之時,因損傷過度而陷入沉睡的百蠱之蟲竟同時蘇醒過來,在巨浪的遮掩下,此蟲竟將池水吸取過半,而損傷雖未盡複,但也不必修養三五年之久了。她心中生疑,這睚眥獸與百蠱之蟲究竟有何關係,竟會有如此奇效。


    “小妖女,你該不會是要食言罷。”見落葵良久沒有反應,黃芩大喝了一聲。


    落葵頓時迴了神,環顧四圍,撇嘴一笑:“在這解毒,你是想凍死我,還是想凍死旋複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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