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已擺脫了灰狼群的包圍,衝到了門口,正與門外駐守的數十名灰袍人對峙起來,隻是江蘺手中握著長劍微微晃動,金光黯淡,一半是力竭一半則是毒氣入體,而落葵喘著粗氣,精血不足以再次催動冰弓禦敵,而法力也不足以支撐她禦空而逃了,她暗歎一聲,這可真成了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了了。念及此,她狠下心張口咬破了指尖,抬手將血痕抹在了眉心處。


    眉心處頓時紅芒微閃,那枚體態猙獰的印記再度出現,嘶鳴一聲,一隻猙獰之蟲子從眉心剝離而出,那蟲子不過拇指大小,全身上下都被光溜溜的黑甲包裹著,隻露出一對細長卷曲的觸角。


    那隻麵目猙獰的蟲子猛地一扇雙翅,不必落葵催動,便在虛空中分光化影,落下大片密密麻麻的猙獰之蟲,每一隻都相差無幾,揮動著雙翅,如同一片黑壓壓的鉛雲,落在了眾多灰袍人頭頂。


    落葵雙手掐訣,口中的法訣源源不斷的吐出,成片的猙獰之蟲一個閃動,黑甲中探出數之不清的硬爪,爪上生有倒刺,觸碰上灰袍人身上,尖利的爪子就像鉤子一般,狠狠摳在了皮肉深處,張口便咬,每一口皆深可見骨,瞬間鮮血淋漓,散出腐肉被燒焦的氣味來,血肉被烏黑的毒液包裹著,不過頃刻之間,便化作一汪血水。


    頓時,門外充斥著痛苦不堪的哀嚎,灰袍人在地上翻滾不停,身子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迅速化作一具泡在血水中的森森白骨。


    江蘺難掩眸中的震驚之色,瞧了瞧眼前的慘狀,又瞧了瞧落葵,膽寒的頭皮直發麻,從頭發尖兒麻到了腳趾縫裏,不是怕的,而是惡心的,太惡心了,太惡心了,他連連搖頭,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惡心的功法,且還是個姑娘修行的,他籲了口氣,最惡心的是那蟲子竟同蜈蚣一般,生了數不清的爪子,每一隻爪子上生了倒刺,在皮肉上狠狠一勾,便是深可見骨的傷口。他試著想了下這蟲子咬在自己身上的模樣,驀然嘔了起來,指著落葵連連晃手:“小妖女,你,你,你太惡心了。”


    落葵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笑罵道:“惡心,能救命,你倒是不惡心,你跑一個試試。”


    江蘺頓時哽了一哽,認命的瞪了瞪眼,不言不語起來。


    落葵雙手翻飛如花,她身前的一片虛空隨之漣漪陣陣,而趴在血水中的猙獰之蟲頓時齊齊飛出,與停住在虛空中的蟲雲重新融在一處,隨後漣漪前推,蟲雲快如閃電落到了剩餘的灰袍人頭頂,轉瞬就要撲了下來。


    這一切皆發生的極快,不過是轉瞬間的事,圍在院外的灰袍人還未迴過神來,便已倒下了一片,鮮血漫過他們的腳麵兒,活著的人驚恐的麵麵相覷,刀尖兒微晃的不敢貿然上前


    。


    “百蠱之蟲,是百蠱之蟲。難怪你不為我萬毒宗之毒所擾。”虛空中的那把沉沉之聲再度響起,怒斥道:“你既有此蟲,那便與我萬毒宗不死不休了。”


    落葵迴首望住空無一人之處,冷笑道:“閣下既知道此蟲的厲害,那麽,可有膽子現身一試。”


    江蘺是扇陰風點鬼火的極佳幫手,聽得落葵此言,他也不管落葵此言是真是假,將長劍往地上狠狠一戳,丹鳳眼中有萬般光彩,活脫脫一個嗜殺之人,哈哈大小:“有種的你就滾出來,跟這些醜蟲子,哦,不,跟本少主大戰三百迴合。”


    落葵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抬腳狠踩了他一腳,聽他笑起來中氣十足,她不禁疑心他是裝的虛弱無比,逼自己招數盡出,好探一探自己的底。其實她方才說那番話時,早已暗暗握住一把心虛,催動猙獰之蟲所需法力不少,她如今的修為,也隻夠驅動此蟲咬上一迴,且還是眼前這修為不高之人,否則早在城隍廟時,她就放此蟲出來咬江蘺了,又怎會有如今此難了。而此戰之後,便要半個月才能再次驅動此蟲了,方才那般說,不過是賭一把,賭這百蠱之蟲是萬毒宗最怕之物,賭這區區一個梁州分壇,不會有萬毒宗五大高手坐鎮。


    虛空中人亦是踟躕,百蠱之蟲的難纏他心知肚明,數年前他也曾深受其害,才會修為掉落到如今這地步,現下乍見此蟲,他自然按耐不住想要一雪前恥,但,他轉念一想,並未有十足的把握將此蟲滅殺,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將這兩個人滅殺,良久,他沒有作聲,隻是長袖卷過倒在地上的女子,而僅存的十幾頭灰狼也仰天嘶鳴著,被長袖收了進去。隨後,長袖甩過,在虛空中留下一縷寒風,轉瞬間院落便空蕩蕩一片了。


    而餘下的萬毒宗之人登時變了臉色,最厲害的那個都走了,他們還留下等死豈不是傻,隻是微怔的功夫,轉瞬變作了鳥獸散。


    寒風夾著哨聲,唿唿的在院落上空不停的盤旋,濃重的血腥氣久久不散,雪意不停,紛紛揚揚的將四圍染上縞素之色,地上的積雪白的晃眼,間或夾血色,掩埋了眾多生死不明的身體和灰狼的殘肢斷臂。


    牆上濺起了丈許高的血跡,又有些灰狼的皮毛粘在上頭,“轟隆”一聲巨響,西牆在慘烈的激鬥中搖搖欲墜的支撐了半響,終於撐不住了,轟然坍塌下來,而殘磚碎瓦下探出一隻手,血跡斑斑的揮動不停,偶爾傳出一聲半聲的痛楚慘叫扯破寂靜的深夜。


    羽鴉聲聲,江蘺疾步上前,長劍一挑,掀翻無數碎石斷瓦,再伸手一撈,將下頭血淋淋的人拉了出來。


    那人方一脫困,便跪倒在地,響起一把嘶啞難聽的聲音,像是鈍刀子割肉:“少主,


    少主,少主饒命,弟子,弟子知罪,知罪了。”


    江蘺撲哧失笑道:“原來是你這塊料啊,就是你將本少主從客棧裏拉了出來,遭了這麽一難啊。”


    那人抬起一張滿是血汙的臉,幾欲哭出聲來,磕頭磕的十分賣力,砰砰作響:“少主,少主,不知者不怪啊,弟子,弟子也是受人蒙騙啊。”


    江蘺抬手,重重拍了那人頭頂一下,且笑且罵:“你小子傷得如何,可還能動,若是能動,就速去一趟長安城分舵,將此地之事傳迴宗內,請宗內酌情重建。”


    那人重重點頭,應聲稱是,旋即卻又遲疑道:“少主,那麽此地呢。”


    江蘺環顧一圈兒,沉聲道:“萬毒宗既知道了此地,那便不能留了,隻怕是要廢棄了。”他緩步向外,定睛望住大門兩側掛著兩條紫檀木,劍光一凜,紫檀木登時化作灰飛。


    那人一個咕嚕爬起身來,瘸著腿跟出來,陪著笑臉兒道:“那麽,少主,不如一步內室,弟子好奉茶。”


    江蘺點了點頭,舉步踱了迴去。


    落葵眸光閃了閃,卻沒有跟著江蘺走迴院中,心道捆魂索已解,他也重傷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恰在此時,有人在夜間騎馬緩緩而過,一身錦衣十分闊綽,懷中還抱著個美人耳鬢廝磨,望之不知是哪家大戶人家的紈絝子弟,竟然敢偷香竊玉的犯夜外出。


    落葵深吸了口氣,飛身躍起將二人踹到馬下,不顧那女子的慘痛唿叫和男子的破口怒罵,她翻身上馬,辨別了下方向,發覺此地正離西城門不遠,且途中沒有宵禁崗哨,妙極妙極,老天爺都在幫著她逃跑,隨即輕喝了一聲,冒雪而去。


    剛剛拐過街角,隻聽得“嗖”的一聲,長長的金色劍光穿透雪色,轉瞬橫到了麵前,馬匹受了驚嚇,登時高高抬起前蹄,差點將落葵甩了下來。


    寒風送來陣陣陰惻惻的笑聲:“小妖女,你要去哪。”


    落葵身形一頓,安撫著馬匹沒有迴頭,隻咬著牙暗自發狠,若他阻攔,就拚了命與他鬥到底,正好趁他病要他命,他死了,與自己隻有好處。她單手掐訣,一條鮮紅緞帶飛快躍出,夾帶著雪片,衝著金色劍芒卷過,將其撥到一側,雙腿一夾馬肚子,再度衝了出去。


    身後那人像是跗骨之俎,她跑的快了,他便追的緊些,她跑的慢了,他便停下來歇幾口氣,惹得急了,落葵反手一甩,那條鮮紅緞帶就向著身後飛快一卷,那人側身躲過後,如常跟著。


    天像是被捅了個窟窿,雪急一陣兒緩一陣兒的下個不停,空落落的瓊枝盤旋,穿透雪意,以一種倔強的姿態指向蒼穹,這條路上沒有一個人,亦沒有半盞燈,隻借著發白的雪色,照亮前路。那雪打著旋兒落下


    ,凝在落葵發間,成了一朵將化未化的鬢邊花,落在江蘺冠上,化為一枚溫潤光潔的羊脂玉。


    寒風凜凜,飛雪茫茫,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雪中艱難前行,不遠不近,一個逃不掉,一個打不死,一個心間憤恨惱怒暗罵不停,一個唇邊含笑隱帶戲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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