鉤藤言盡於此,不再多說半個字,反倒收迴眸光,饒有興致的瞧著白參。


    白參的心一寸寸沉到穀底,眸光從驚疑到絕望,自從奪取了澤蘭的逆鱗,觸動禁製,引出那道赤金蛟龍的虛影之時,他就猜到了事情不妙,可他沒料到,真相竟如此驚人。


    其實鉤藤布下的禁製並不那麽高深,甚至還有一些些粗陋,但白參沒有想過破禁而出,麵對三名這世間的頂尖高手,神君所在,他已不知不覺的心神崩潰,放棄了生機。


    但這放棄也隻是轉瞬,白參慢慢望注意鉤藤,一瞬不瞬道:“鉤宗主提條件罷。”


    鉤藤微微挑唇:“本座要你在這藏寶之地中得來的全部寶物。”


    在生死麵前,任何選擇都不能稱之為選擇,白參隻猶豫了一瞬,便艱難點頭:“還望鉤宗主言而有信。”


    薄薄的笑意浮現在鉤藤臉上,他始終篤定知道白參會如何選,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他從不怕白參會食言,他不動聲色的掐了個訣,那本就不甚牢靠的禁製,悄無聲息的露了一絲破綻出來。


    鉤藤並沒有說甚麽,隻是衝著白參挑了挑眉,他相信此人的本事,定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一舉逃脫,當然,若此人沒這個本事逃走,那隻能此人是個蠢貨,不配自己出手相助。


    白參的心跳如鼓,但臉上還強撐著一絲鎮定,等著最合適的那一刻到來。


    等待是漫長的,每一刻都絕望,等待有時盡,絕望卻無絕期。


    不遠處的龍吟之聲漸漸低沉下去,最終歸於平靜。


    澤蘭躺在文元的懷中,雙眸緊閉,還沒有醒過來。


    空青一步步逼到白參麵前,一貫鎮定自若,處驚不變的臉上,罕見出現出駭人的猙獰,他出人意料的衝著鉤藤抬了抬下頜:“鉤宗主,解開禁製罷。”


    鉤藤毫不意外,抬了抬手,“嗖”的一聲,白參腳下的幾根白骨飛至他的手中,而四圍不斷浮動的骨刃,則轉瞬潰散。


    空青身形一動,還沒來得及瞧出來是怎樣動的,便已欺到白參麵前,“啪”的一聲,伸手就是一個耳光,打的他口鼻流血。


    鉤藤錯愕不已,他原以為空青會拿刀拿劍出來劈刺,可不想,堂堂龍族六殿下,震怒之下也像極了潑婦鬥毆,他看著空青抽耳光,就像下一刻就看到空青會揪頭發一般,想笑卻終於隱去。


    “是你強行奪取了澤蘭的逆鱗。”空青接連抽了白參十幾個耳光,皆是下了十足十的力氣,白參的那張臉,如他所願的腫了,紅了,青了,鮮血糊了滿臉,看來格外猙獰。


    被打的這樣慘,白參連身形都沒動一下,一雙眸子波瀾不驚的望著空青,緊緊抿著雙唇沒有求饒。


    空青有些詫異,白參越是不說話,他便越是惱羞成怒,他覺得這是一種羞辱,一種輕視,在嗤笑龍族,嗤笑堂堂的龍族公主,竟然被區區人族玩弄於股掌之中,他有些氣急敗壞,一手抓住白參的衣領,一手輕晃,憑空握住一柄長劍。


    “你既然敢對澤蘭下手,那麽,就要做好人死神滅的準備。”空青莫名的平靜下來,聲音微冷,卻殺意凜然,隻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殺了便是,無謂為他發狂發怒。


    言罷,劍聲輕靈,光芒大作,衝著白參激射而去。


    時機到了,白參的臉上一片慘白死寂,雙眸緊閉,做出一副甘願等死的模樣來,可手上卻早已握住一點微芒,隻待空青手上的劍,穿過他的身軀。


    “六哥,六哥。”長劍剛剛逼到白參的心口,澤蘭竟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一把握住劍身,淚流滿麵:“六哥,饒了他罷。”


    那劍刃十分鋒利,刺過去時速度極快,澤蘭雙手緊緊握住,劍尖兒還是刺入白參的心口一寸,而澤蘭的手也被劍刃割的深可見骨,血沿著刃口滑落,滴在她天水碧的鞋麵兒上。


    空青大驚失色,忙收了法訣,扶住澤蘭搖搖欲墜的羸弱身軀,雖是不忍責罵,但還是埋怨道:“澤蘭,你,你這是幹甚麽,你是瘋了麽。”


    澤蘭臉色慘白,生機不旺,眼珠子也沒了往日的精氣神兒,渙散的搖了搖頭:“六哥,若是,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文元見澤蘭這副模樣,也慌了手腳,一邊給她包紮傷口,一邊哽道:“你,你這是何必啊,何必啊。”


    空青深眸微眯,忍痛低語:“澤蘭,他奪取了你的逆鱗,非死不可。”


    澤蘭緩過一口氣,搖了搖頭:“不是的,六哥,不是的,那逆鱗,是我,是我交給他的。”


    澤蘭的驀然出現,令白參微微一怔,手上的微芒轉瞬湮滅,他眸光複雜的望著那個奄奄一息的姑娘,他對她自然是有情的,隻是這情薄,寥寥而已,更多的還是利用。


    可沒想到啊,沒想到,就是這麽個在他眼中,比棋子強不到哪去的蠢貨,會逼得他和龍族撕破臉,會豁出命去保住他。


    白參艱難的張了張嘴,卻最終一言未發。


    聽得澤蘭此話,空青哀傷的神情斂盡,驀然就冷了臉色:“澤蘭,你是當六哥傻,還是當父帝傻,不管你如何替他辯白,你這副模樣迴去,就是最好的明證。”


    澤蘭像是早有打算,苦澀笑道:“六哥,我迴不去了,我不能再迴去了,六哥,”她轉眸望向文元:“三哥,勞你們迴稟父帝,就說,就說我死在了藏寶之地中。”


    “澤蘭,你,你。”文元震驚相望,他本是溫文爾雅的如玉君子,澤蘭這副模樣,生生將他逼成了個雙眸赤紅,憤怒咆哮的猛獸,錯愕大喊道:“澤蘭,你瘋了,你,你就為了這麽個背信棄義,心懷叵測的小人,要拋棄父帝,拋棄哥哥們麽,父帝有何處虧待了你,哥哥們又有哪裏對不起你,你竟如此無情無意,要這樣傷我們的心麽。”


    澤蘭張了張嘴,她一腔情思都放在了白參身上,滿心滿腦都想的是他會如何,卻從未想過血脈至親會如何,她咬了咬牙,既選了人選了路,即便滿是荊棘,她也要走下去,她抬了抬下頜:“三哥,三哥,你就成全我罷,我,我,若沒有了他,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世間情字最害人,無論骨肉親情,還是男女之情,都是禍害,鉤藤搖了搖頭,一語定了輸贏。


    空青心下生疑,因澤蘭是妖帝唯一的公主,與妖帝之位和各方利益都沒有聯係,故而素來父帝寵溺的厲害,雖然嬌寵任性,可跟父帝哥哥們的情意也是最重。


    她素來任性妄為,若說她與人族私定終身,她做得出來,可若說要與龍族一刀兩斷,徹底斬斷與父帝哥哥們的情意,她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出來的。


    空青抬眸,在澤蘭和白參臉上巡弋了一眼,驀然寒了臉,冷然而平靜開口:“你,對澤蘭做了甚麽。”


    這聲音像一汪冰水,寒津津的浸透了白參的心,他打了個寒噤,始終沒有說話,是因為事實就在眼前,他無話可說,隻能以不變應萬變,趁亂逃走。


    可空青驟然從震怒變成冷靜,卻讓他不寒而栗起來,他知道不會再有亂局了,有的隻能是逼問了。


    他抬頭,與空青對視,打定了主意死不開口。


    空青亦是與白參平靜對視,隻方才那一語,便不再問甚麽。


    這氣氛陡然變得凝固起來,平靜中別有殺意。


    鉤藤饒有興致的凝眸相望,他所要的是白參身上的寶物,誰贏誰輸,誰死誰活,於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澤蘭詫異的望了望空青和白參,又轉頭望向文元,隻見文元衝著她微微搖頭,她到底還是懼怕空青這個六哥的,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話。


    不過片刻功夫,白參額頭便滲出細密的冷汗,眼前之人雖沒有說話,沒有動手,甚至將氣息都斂的若有若無,可,可實在太強悍了,太可怕了,逼得人隻想跪倒在地。


    “噗通”一聲,白參當真跪在了地上,再沒了之前那不可一世的狂傲模樣,訥訥道:“我,我,我修煉出了岔子,從古籍上找到了修為盡複的法子,就是,就是尋妖族女子,行,行雙修之術。”


    空青深眸微縮,冷冷道:“繼續說。”


    白參打了個寒噤,既然開了口,就索性說個幹淨,他聚起一口氣,繼續道:“我就離開了問劍書院,到處尋找妖族女子,後來,在長和國長安城,遇到一位神秘的算命先生,是他指點了我妖族女子的所在,我這才與澤蘭遇上。”


    空青點了點頭,他早知道白參對澤蘭是別有用心,根本毫無情意可言,隻是這話,他說和白參說,效果卻截然相反。


    他轉頭,隻見澤蘭蜷縮在文元懷中,眸光迷茫,身子難以抑製的瑟瑟發抖。


    他低低哀歎,澤蘭對白參用情至深,唯有讓白參親口說出這些事,才能讓澤蘭清醒過來,不會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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