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迴答他。


    但是那一天的夜晚,他敲門進我的房間,我沒有拒絕他,而他沒有採取防護措施。


    兩個月過去,終於斯定中還是發現了我在服用長期避孕藥,那一日他大發雷霆,將一整個廚房的碗碟都砸了個稀巴爛,然後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迴家。


    我們撕破了最後一絲溫情。


    原來沒有愛,不管多麽努力,終會有崩盤的一刻,什麽辦法也沒有。


    那一年的中秋節的夜晚,斯定中照例不在家。


    我獨自一個人,在熄了燈的客廳喝酒。


    那種甜膩的果酒,即使後來我遠在天涯,再無人管束可以肆意喝酒,獨自一人時,我還是會品酌這種酒。


    那是人生的一切,最初的味道。


    客廳的電話忽然響起來。


    我聽到久違的聲音。


    斯成說:「小豫兒,中秋節快樂。」


    我說:「也祝你節日快樂。」


    國內是白日,他應該在上班,聲音雖然溫和,但還是帶了疏離感,他說:「定中有沒有陪你過節?」


    我尋常的口氣:「我們在外麵和朋友吃飯呢。」


    斯成說:「那就好。」


    斯成說:「你姐姐迴來了,你媽媽過來和她一起住,我去看過你你媽媽了,兩個人看著精神都還好。」


    我心底感激他:「謝謝你。」


    斯成應:「不用客氣。」


    我在心裏遲疑掙紮,終於問出口:「你身體好了嗎?」


    斯成怔了一下,才輕描淡寫地答:「早沒事了。」


    我覺得心頭的窒息感一陣一陣地湧上來,在失去掉穩定的情緒之前,我趕緊輕鬆地說:「那就好,朋友招唿,我先掛了。」


    斯成聲音依舊平靜如常:「好的,再見。」


    我坐在地板上,不知過了多久,抬手一抹,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整整過了差不多半年,斯定中後來都有點發現我不對勁了,那年的春節,他問我要不要迴家。


    我搖搖頭,我不敢迴。


    我怕迴去麵對長輩,我跟斯定中已經這樣,還要硬裝舉案齊眉,我怕我演不下去。


    他也沒有堅持,斯定中最近買一艘新的遊艇,天天在海灣一帶消遣,他極其熱愛大海和航海活動,沒受傷之前還參加過舊金山大帆船係列賽,我擔心過他的脊椎嚴厲警告過他不要推船下水,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聽我的勸,反正他在除了家之外的任何地方都非常的快活,在紅白遊艇都能玩一個夏天。


    那一年的春節,我照例在外,我已經兩年沒有迴家。


    春節過後,我為這個決定,幾乎遺憾一生。


    我二十四歲那年的暮春,接到家裏的消息,外婆過世,我迴國奔喪。


    我離開了一兩年間,家鄉發展得日新月異,從省會城市到各個縣市已經開通了便利的高鐵線路,我從飛機落地,直接轉動車,動車到大埔縣城,再從縣城搭汽車到茶陽鎮,路程上的時間縮短了一半。


    茶陽在下雨,纏綿春雨一下就是半個月,石板路光滑濕潤,天地之間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如同我的心情。


    靈堂設在鎮裏的家族祠堂,側廳停柩,主廳掛了輓聯和安放了花圈,布置得樸素莊重,家屬和親鄰來弔唁。


    三個子女和五孫兒,齊齊整整地送她最後一程。


    葭妍哭得特別厲害,好幾次都抽搐得要暈了過去,喪禮結束三朝後,媽媽陪她迴城裏去。


    我在此地和媽媽道別,我打算留下來多住兩天,陪陪外公和大舅。


    外公也老了。


    早上他獨自一人坐在門檻邊上,望著院子裏的細雨濛濛,那是外婆每天坐著摘菜的位置,如今隻剩他獨自一人,銀白的頭髮在風中。


    我每天都跟著他,打掃廳堂,出門看診,搗藥包藥,他如今腿腳不靈便,高高的藥櫃旁放著一架小梯子,我爬上去,幫他取下最高一層的一小袋升麻。


    大表哥在城裏買了房子,大舅媽過去幫忙帶孩子,一直說要接他過去住,他一直不肯。


    離開的那天,大舅送我去搭車。


    在鎮裏的汽車站,簡陋的候車室裏,有農家打扮的婦女,背著籮筐湊在一塊兒聊天,任由孩子在地上奔跑。


    大舅將我安置在候車亭,他過去替我買了票,叮囑我要記得看時間看車次,還是像小時候我每次放暑假返迴城中一樣,唯恐我搭錯車誤了行程,完全忘記了,我是飛越千裏飄洋過海迴來的,故鄉。


    他摸摸我的頭,我說:「我下次再來看您和外公。」


    他迴去了。


    我透過候車室的玻璃窗,看到大舅的車開走了,我坐在候車室的塑料椅子上,望著窗外,過了一會兒,我拖起行李箱,走到了車站的門前。


    車站門前的一小塊水泥地外,是一條因為車輛碾壓過度而顯得有些破敗的馬路,因為連日下雨,地麵有些泥濘,門口停著一輛炭黑色的寶馬5係越野車,在一堆髒兮兮亂糟糟的貨車和客車中,顯得格外的紮眼,車身明亮幹淨得不合時宜,車輪卻沾滿了泥土,我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瞪著那輛車子。


    車裏的人終於推開車門。


    我說:「你跟著我幹嘛?」


    斯成站在我的麵前,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衣,像做錯事情一樣,沒有出聲。


    我繼而道:「昨晚在三和橋上,跟著我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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