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已經死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沐月的仇也算報了,沐冥覺得,就讓沐月的身世隨著枯木的起一起煙消雲散了吧。


    “過些天,你隨師父接姐姐迴家吧,想必她見到你也會很高興的。”


    沐月點點頭,臉上的落寞稍微消散了一些。


    之後,三人聊起了一些閑散話,沐冥離開的這些天,妄生又去了門的地方。


    不知道是何緣故,門那邊的異族死的幹幹淨淨,隻是妄生仍然拿門沒有辦法。相信過不了多久,水澤裏麵的異族又會多了起來。


    其實沐冥這次來水澤,是為了接走沐月與妄生的,世界的真相被掀開一角,而且是猶為殘酷的一角。


    大亂將臨,連雪山上的那位老人似乎也沒有一絲把握,沐冥覺得不僅自己,身邊的人也需有在未來的洪流中安生的資本。


    而躲在水澤之中,過於安逸,沐冥並不覺得這裏是個很好的歸處。


    在把沐月哄離開後,沐冥說道:


    “和尚,未來你有什麽打算?”


    關於打算一說,妄生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考慮了,水澤裏呆太久了,偶爾打打異族,其他的大多數時間便是享受此地的安靜。


    沒有其他人,隻有一成不變的霧靄,所謂的眼不見心不煩,大抵就是形容他目前的狀況吧。


    他已經不是初次遇見沐冥時的和尚了,這麽多年來,他當過魔僧,雙手血跡斑斑,王侯將相,對其談之色變。


    時間太久了,當初那所破廟中的宏願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在了哪個角落,人是會變的,更何況他離開寺廟後見識過太多與他佛經裏提到的不一樣的東西,他更加懂得了獨善其身。


    於是和尚隻是搖搖頭:“沒有什麽打算,這裏挺好的,了此殘生也不錯。”


    “你可是佛主最後的門生。”屋內簡陋,甚至連潤口的茶水都沒有,沐冥指尖輕輕的敲著桌子,一聲又一聲,仿佛敲到了妄生的心間。


    “佛主安在?”妄生看著沐冥,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若是仔細看去,還有一絲嘲諷蘊含其中。


    沐冥認真盯了妄生很久,妄生也認真的看著他,沒有一絲迴避,終是沐冥先移開目光,看了一眼窗外:


    “和尚,你知道這些異族的故事嗎?”


    妄生眉頭一挑,終於提起了幾分興趣:“願聞其詳!”


    “曾經有一個少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便是撿到他並把他撫養長大的師父,可是有一天,他的師父也不見了,少年隻好一個人流浪,直到……”


    沐冥講了很多,講到他與神皇碰麵,講到他一步一個腳印,與神皇打下整個神朝江山,講到他心灰意冷,避世天之巔。


    從頭至尾,妄生隻是認真的聽著,沒有打斷他,仿佛已經沉淪到沐冥的故事中。


    “天之巔裏的少年偶然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他發現了另外一個世界,當他滿懷欣喜的踏入那個世界的時候,迎來的不是友善,而是殺戮,侵略。從那以後,少年便開始了獨自一人的奮戰。”


    沐冥說到這裏,似乎想到了什麽,頓了頓,才重新開口:


    “隻是少年太自信了,自信的以為,他便是這個世界巔峰,所以在沒有辦法擋住敵人腳步的時候,他誰都沒說,毅然而然的與通道玉石俱焚。”


    看著一臉複雜的沐冥,妄生不解的問道:


    “結局不是挺好的嗎?敵人被擋住了,前輩也重新活了過來。”


    沐冥搖頭:“如果真是這樣,我或許也不會重生。”


    沐冥緊接著歎了口氣:“異族還是攻進來了,在我炸毀通道後,倆個世界的界壁受到爆炸的影響也變得異常薄弱,異族輕而易主的來到我們的世界。”


    “後來呢?”


    沐冥忽然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目光不知道看向了哪裏:“後來的事情我不清楚,大多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個世界馬上麵臨一場巨大的危機,而目前的我們甚至連在這場危機裏安身立命的資本都沒有。”


    沐冥轉過頭,看著妄生鄭重的說道:“和尚,我並沒有危言聳聽,甚至未來的情況隻會更壞。”


    然而沐冥的鄭重似乎沒有效果,妄生仍舊懶洋洋的坐在那裏:


    “那又如何?天塌了,總有高個子先頂著,實在頂不住了,不過一死而已,整個天下一起陪葬,似乎還不錯。”


    沐冥不可思議的望著妄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些話竟然出自妄生之口,他有些憤怒:


    “你可是佛主唯一的門生,佛經數百藏,藏藏都勸你惠及眾生,你可心中還有佛?”


    妄生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迴答道:


    “我若心中無佛,魔僧妄生所造殺孽,早已經堆積的像雪山那麽高,我若心中無佛,避世水澤,還去管該死的傳送門做什麽?前輩曾說我還是放不下芸芸眾生,其實我早已經放下,隻是師父的教誨不敢忘,目之所及,不敢視而不見。


    佛勸我惠及眾生,卻忘了叫眾生惠及我。”


    最後,妄生忽然低下頭,眼裏帶有一絲悵惘:


    “前輩,妄生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妄生了。”


    說完,妄生竟是轉身,走出了屋外。


    沐冥默然不語,人與人都是不同的個體,一旦下定決心,誰也沒有辦法改變誰。


    妄生曾經取走自己的心髒,那時的他尚有一絲熱切,為了自己的堅持,可以用盡一切手段。


    隻是今天的妄生不一樣了,憤怒之餘,他還能從妄生身上看出一抹疲憊,這麽多年,妄生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當初與他逃亡之時,我親眼看到他前腳救下一名老翁,後腳老翁就把他出賣給那些追殺我們的人,隻為了換取一些吃食。那一次,他差點被殺,遍體鱗傷的才帶著我一起殺出重圍。”


    沐冥轉身,沐月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裏屋的門口。


    “你都聽到了?”


    沐冥其實不太想讓沐月知道這麽多,知道的越多,意味著背負的更多,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背負的太多。


    沐月忽然笑起來,倆隻眼睛像是月牙兒,微微彎曲,煞是好看:


    “師父,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告訴沐月也沒關係的。”


    沐月向前走了倆步,走到沐冥跟前,她比沐冥要矮上一些,因此仰著頭,笑道:


    “師父放心,和尚那邊,我會勸他的。”


    說完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妄生並沒有走多遠,他隻是突然覺得屋裏有些生悶,想出來透透氣。


    沐月走到他的身後,拍了拍他右邊的肩膀,卻選擇站在他的左邊。


    不料妄生確實直接看向左邊,將她瞅個正著。


    沐月撇撇嘴:“一點都不好玩,你怎麽都不上當了?”


    妄生有些無語,這麽多年來,這樣的戲碼不知道被少女使用了多少次了,他若還上當,他得多遲頓?


    忽然,沐月的神情變得有些鄭重:“你其實還是牽掛著他們的吧!”


    “他們?你指誰?”


    沐月忽然俯身撿起一塊硬突塊,奮力丟進了霧靄中,水澤裏的濕氣重,也就靠近封禁之地的地方才會有這種硬土塊。


    “當然是你那些寶貝經書裏麵提到的眾生啊!”


    妄生將臉別到別處,不想讓少女看到自己臉上的一絲不自然:


    “嘁,誰牽掛他們?”


    少女拍拍手,似乎非常滿意剛剛那一擲,又重新從地上尋到一塊,捏在手心裏:


    “你就承認了吧,跟著你那麽久,你心裏的那些小九九,本姑娘還是清楚的。”


    沐冥歪了歪頭,沒有將手中的泥塊扔出去,隻是隨意的丟到地上,然後看著並不坦率的和尚:


    “其實不管眾生怎麽樣?和尚你做好自己不就好了嗎?相救,你就救,不想救,你就不救,隻需坦誠一些,何必要跟自己鬧別扭。和尚,我不會勸人,所以不知道怎麽跟你講的,不過,我是打算跟師父爹爹走了。”


    少女忽然跑開,跑了幾步,站定,轉身:“和尚,我希望與師父爹爹同行的時候,有你。”


    說完,轉身再次跑開,跑進了那間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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