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溪正低著頭麵無表情地吃著盒飯。


    今天盒飯裏加了個滷雞腿,估計就是先前許燦燦說的那種,味道跟之前的盒飯裏的菜色比起來果然有所提升。


    按著以前的性格,越清溪定然會因為這個雞腿高興起來,然後萬分珍重地享用完美食。


    但是現在,她吃飯的動作像是下意識的動作似的,形同嚼蠟。


    吃完以後,她就趴在自己的那個課桌上安安靜靜地睡覺,教室裏原本還在打鬧的其他演員見狀都放輕了聲音,悄悄地出去了。


    「小聲點,再過半小時又要開拍了,讓小溪姐歇會兒。」


    「今天隻歇半小時嗎?怎麽這麽趕?」


    「還不是上午那個鏡頭扒皮章魚不滿意唄,我都看不出來哪裏不好,他非說動作不到位,燈光也沒打對,硬是從早上七點拍到十二點,看這樣子今天下午能不能拍完都不一定。」


    將近一個月,越清溪的頭髮已經長出來了,現在看起來像是男孩子似的短髮,加上她長得又英氣高個,不仔細看還真像個秀氣英俊的男生。


    哪怕是有係統的強化,她的眼睛下還是出現了明顯的黑眼圈,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本來就特意定製的大號校服這會兒看著越發空蕩蕩,一陣風吹來都能掀起大片。


    空蕩的教室裏悄無聲息,唯有遠遠的操場上傳來些許高中生的歡唿聲。


    越清溪趴在桌上閉著眼卻無法入睡,其實她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在如此高負荷的拍攝任務及壓抑的劇情下,神經強大如她也開始變得敏感和衰弱,一閉眼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天的拍攝畫麵。


    負麵情緒一點一點堆積,直接導致了越清溪現在整個人精神狀態變得恍惚遲鈍。


    但是她卻是有意放任自己情緒失控的,換句話說,她在任由自己完全沉浸於劇情中,讓自己的情緒與白真的同步。


    這樣的狀態拍出來的效果的確很好,至少現在章遇山罵人的時候都少有再苛責越清溪,而是開始訓斥攝影師燈光師造型師和一眾配角了。


    在聽到門外通知開拍的聲音後,越清溪後背一涼,然後忍不住苦笑。


    原本期待的拍攝成了每天最害怕的事情,甚至比當初在荒島上獨自一人麵對荒野的黑夜還要來得恐懼,她怎麽也沒料到,自己竟然會有這麽一天。


    整部戲就是一個壓抑又絕望的故事,除去最開始的那一點點掠過的青春明亮,後麵仿佛都被沉重的黑色紗布籠罩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


    越清溪在教室裏坐著,前麵是同學們的歡聲笑語,她頭頂的點燈一閃一閃的,最後徹底熄滅。與其他人的光明比起來,她這片頓時變暗,配上那迷茫又絕望的眼神,讓人看了幾乎為止心碎。


    章遇山緊緊盯著鏡頭,沒錯過她臉上每一點細微的變化,從咽口水的小細節到眼神的轉換,又到她眨眼的動作,每一點都不敢錯過。


    「哢嚓——」


    這時候外麵忽然亮起一道白光,閃電幾乎要把密布烏雲的陰沉天空劈成兩半,轟雷掣電之下整間教室的聲音忽然停住,然後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往窗外望去。


    這不在劇本範圍之內,章遇山安安做了個手勢,沒有停止拍攝,演員們也照著自己的情緒即興發揮著。


    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們仿佛愛極了這場突來的暴雨,三三兩兩拉著往教室外麵跑,或是在窗邊踮著腳探出手去接雨水,張張稚嫩的臉上都帶了笑。


    暑氣漸生的夏日,這場雨來得格外喜人。


    夏天的午後總是這樣,雷雨來得又快又急,才剛抬起頭看到天空密布的陰雲,再低頭時雨水就傾盆而下了。


    唯獨坐在角落的女主角沒有動靜,她的目光茫然地落在虛空,變是這場突來的雷雨也沒能讓她情緒有半點變化。


    等到雨都從窗口飄進來淋濕課本的時候,她才遲緩地用校服袖子慢慢地擦拭著本子,上麵暈開的墨水將袖口糊髒了一大片,她卻無知無覺,隻重複著這個動作。


    過了好久,前座的人關窗,她才緩緩地起身,像是學著他人動作似的將窗戶關上。


    章遇山的目光一直都停在越清溪的身上,那雙鷹隼似的眼眸中光芒越來越亮,看到最後最後竟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劇本裏,這段時間的白真無論在家還是在學校都飽受欺淩,理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精神也開始恍惚出現病態的症狀。


    教室裏的熱鬧都不是屬於白真的,她已經遊離在了正常人群之外,幽閉於隻有自己的空間裏。


    章遇山沒有具體告知越清溪到底該怎麽演這段戲,一切都是她自己對劇本的揣摩,而這段雷雨下的臨場發揮,簡直堪稱完美。


    不對,不能說是完美。


    因為章遇山自己其實都沒想好這幾段戲到底該怎麽拍才好,設計了無數種方案,從情緒的爆發到無聲的哭泣,最後都覺得不夠適合然後自己推翻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今天真的開始拍這場戲的時候會遇到意外的暴雨,更沒想到的是,越清溪的表演非但沒被暴雨給影響,反而靠著自己的臨場發揮使得表演更上一個層次。


    「卡!」


    章遇山喊停,第一次沒有在結束拍攝後開始罵人,而是微不可查地點點頭,然後吝嗇地說了三個字——


    「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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