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的治政思路說白了就是:耕者有其田,士紳一體納糧。


    為什麽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呢?按王興的說法,要完成他的目標,第一得把那些貴族的土地收迴來,然後再分給無地農民;第二是徹底消除士子大夫階層的免稅特權。就這兩條,王興遇到的阻力就會很大,肯定會遭到上層社會和既得利益集團的聯合阻擊。


    曆史上不是沒有人做過,王莽就提出過類似主張,卻是很快就被趕下台,還落了個千古罵名。


    王興能做到嗎?洪、魏二人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麽能不知道其中的難度有多大?


    看著兩位好友疑慮的目光,王興自信地一笑:“你倆也別這樣看我,我說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隻不過,得經曆短痛。”


    “那你想怎麽做呢?可別急功近利啊,那樣會適得其反的。”魏浣初問道。


    “放心吧,我要做的,就是四個字:順勢而為。”王興說道。


    “如何順勢而為?”洪承疇想的多,他覺得王興可能會用武力,強硬地去推行自己的新政。


    “我要說天下很快就要大亂,你二位信不信?”王興問道。


    “不信。”洪承疇和魏浣初同時搖了搖頭。


    在他們看來,亂民肯定會有,但隻是亂民而已,現在朝廷的軍隊還很龐大,亂民不會有什麽大的作為的。


    “不出十年,天下必然大亂,而且最亂的地方,就是陝、晉、豫、魯。”王興斬釘截鐵地說道。


    “噝,任之,你的意思是……趁亂重建?”洪承疇一下子反應過來,原來王興說的順勢而為是這麽個意思啊。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王興道。


    “任之,你覺得這樣合適嗎?”魏浣初也想明白了王興的意思,卻是臉色一整,正色說道。


    “有什麽不合適?”王興問道。


    “任之,你的順勢而為可是建立在戰亂的基礎上的,老百姓本來日子就難,難道你忍心讓他們再經受戰亂之苦?你心裏還有天下百姓嗎?你口口聲聲說什麽‘修、齊、治、平’,難道這就是你的‘修、齊、治、平’?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麽?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魏浣初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王興的鼻子罵道。


    王興沒有著急,非常平靜,甚至於對他的罵也沒有反應,好像對魏浣初此刻的表現早在意料之中似的。


    他抬起頭,直視著魏浣初,心裏說:“這個想法,連自己的好友都不認,看來,自己的路還是非常艱難的。”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隻不過王興的眼裏是平靜,而魏浣初的眼裏是憤怒。


    洪承疇則是低著頭不說話,他的心裏也是波瀾湧動。


    而屋裏唯一伺候的人棋兒,見魏浣初罵王興,氣得走過去,衝魏浣初翻了一個白眼,把魏浣初的茶碗端起來,走到門口把茶給潑了,迴過身來,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墩,說道:“罵我們老爺?不給你喝了!”


    王江見狀,心裏一暖,連忙讓她過來,拍了拍她手道:“沒事,讓他罵吧,又罵不掉老爺一塊肉。”


    被棋兒這樣一打岔,洪承疇清醒過來,他也站起來對魏浣初叱道:“仲雪兄,你這是幹什麽?難道隻有你是愛民的?任之的愛民之心不比你差多少,甚至比你更甚!你沒見過任之帶領的軍隊是如何得到百姓擁護的,但你總聽說過他在濟南和泰安的所作所為吧?不惜得罪整個山東官場,甚至不顧自身安危,為的就是讓饑民吃上一口飯。他還派人弄來了玉米和小麥種子,自費成立科研所,派徐光啟去山東勘察水利,培育良種,這兩件事的意義之大,你不知道?這些事哪個是你和我能做到的?他是什麽人,你不知道?為什麽用那麽狠的話說他呢?”


    “他愛民我擁護,他要害民,我魏浣初第一個不答應!”魏浣初梗著脖子怒道。


    “你就是強!你那是婦人之仁,是小仁,不是大仁!咱們都能很清楚地看到大明朝的弊端,縫縫補補根本就起不了作用,眼見大廈將傾,能挽狂瀾於既倒的,我敢說,普天之下除了任之,無人可以做到。任之剛才說了,忍短痛,鼎革新,在這場變革中,無人可以逃脫,任之、你、我以及天下的百姓,甚至於皇上,都將麵臨選擇的痛苦。咱們作為任之的好友,應該鼎力支持才對,怎麽能用那麽狠的話紮他的心呢?”洪承疇越說越激動,指著魏浣初大聲指責起來。


    魏浣初並不是不知道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也知道王興的做法是對的,是無奈的選擇,可是一想到百姓在這場變革中麵臨的家破人亡的苦難,他還是受不了。


    如今,被洪承疇一罵,他徹底崩潰了。頹喪地坐下來,忽然放聲大哭:“可憐天下蒼生啊……”


    王興和洪承疇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王興勸道:“仲雪兄,剛才彥演兄一句話說的對,我們的國家和民族正在經曆一場巨大的變革,沒有人能在這場變革中逃脫。就跟女人生孩子一樣,不經曆痛苦,就不會獲得新生。大亂才能大治,大明朝經過一場大亂,而後實現大治,這正是我想做的。”


    “任之,難道就不能不經大亂,而實現大治?”魏浣初抬起淚眼,望著王興道。


    “仲雪兄,你我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史上有人能做到嗎?反正憑我的本事,是做不到的。”王興真誠地說道。


    魏浣初失望地低下頭,他也為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仲雪兄,別的我不敢說,但有一條是敢向你保證的,我王興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天下蒼生考慮。你想一想,一個全新的,一個充滿生機活力的,一個百姓安居樂業、再無饑寒交迫、顛沛流離的新大明,是由你我兄弟三人親手締造,那該是多麽自豪的事啊,那又是怎樣一番偉業?我敢說,一個新大明的出現,現在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你說是嗎?”


    王興充滿激情地給魏浣初描繪了一張未來的藍圖,魏浣初聽了,兩眼放光,他覺得王興是一定能做到的。


    “好吧,任之,你說服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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