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已巳末,王興吩咐李瑞準備酒菜,邊喝酒邊等消息。


    李瑞忙答應一聲下去準備了。


    不一時,酒菜上齊,王興請申紹芳坐了首席,魏浣初在其右側客位,自己和洪承疇打橫作陪。


    申紹芳不能飲酒,就在酒杯裏倒上白水,作個樣子罷了。他端起酒杯說道:“今天是放榜之日,借妹丈這杯酒水,預祝你們杏榜高中。”


    王興三人忙道謝,然後飲幹了各自杯中酒。


    放下酒杯,魏浣初愛吃,因見桌上有一道往日未曾吃過的菜,忙問王興:“任之,這道往日未曾吃過,不知此菜何名?”


    王興早就注意那道菜了,是一道川菜,叫“鴻運當頭”,即把整個豬頭一分為二,取其一半,用油炸至金黃,上潑用紅辣椒作的汁。知道這是玉娘特為今日所做,取其吉祥之意。


    王興知道魏浣初必有此問,遂笑道:“魏仲雪,說好聽點,你是饕餮之徒,說難聽點,你就是一吃貨。平時自詡美食大家,你先猜猜看,此菜叫何名?我可告訴你,這菜還真有個好名字,猜不準可不許吃。”


    “辣炒豬頭肉?”魏浣初試著說了一個答案。


    “非也。此菜隻炸不炒,再說名字也太俗。”王興給他否了。


    “往雅裏猜的話,噢,我猜到了。”魏浣初說那個“噢”字時拉了個長腔。


    “什麽?”王興問道。


    “祝著緋袍。”魏浣初道。


    “魏仲雪,你真有材!我真佩服你的想像力。行,等你中了,你就著緋袍吧。”王興哈哈大笑,心裏也不得不佩服這家夥也算有急才。


    明時官服很有講究,四名以上高官著紅色官衣,五至七名著青,八名以下著綠。同色官衣各品之間的區別在於官衣中間的補子,文官繡禽,武官繡獸。這就是成語“衣冠禽獸”的來曆。


    魏浣初說菜名叫“祝著緋袍”就是緣於此故。


    ……


    魏浣初見王興大笑,知道說錯了,也是,按自己的說法,那不是著緋袍的都是“豬”了。


    他訕笑道:“對,我是說錯了。”


    申紹芳見王興逗魏浣初,忙道:“任之,快說吧,一會兒菜就涼了。”


    “是。這菜確實有個吉利的名字,叫‘鴻運當頭’!”王興道。


    “噢,對對對。”


    “妙。”


    王興一說,另三人都是高才,自是一點就透,都作恍然大悟狀。


    “請請請……。你們三人先吃此菜,莫辜負了柳廚娘的一番好意。”申紹芳連忙讓道。


    王興、洪承疇、魏浣初連忙拿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裏品嚐。


    “妙啊,任之,你家柳廚娘可真是烹飪奇才,奇思妙想,奇思妙想啊。要是有機會,我願永遠與你比鄰而居。”魏浣初邊吃邊道。


    “別,千萬別。此番會試結束,考中了,你得迴鄉搬取家眷。考不中,你得迴鄉備考下一科。趕快走,再不走,你就把我吃窮了,還和我比鄰而居?想得美!”王興道。


    “切!王任之,你還別說這話,考中了,我迴鄉搬來家眷就在你左近買宅子,考不中,就在你府備考。想趕我走?有那麽容易的事嗎?”魏浣初一臉的鄙視。


    申紹芳和洪承疇見這兩個人鬥得有趣,都哈哈大笑。


    洪承疇笑畢,說道:“任之,仲雪說對了,為兄也照此辦理。誰叫咱們三人對脾氣呢,比鄰而居,比鄰而居好啊。”


    “引狼入室啊,悔之莫急,悔之莫急!”王興無奈地說道。


    “哈哈哈……。”申紹芳、洪承疇、魏浣初見王興吃癟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飲宴之間,申紹芳發現,魏浣初是真輕鬆,言談舉止都神態自若。而王興和洪承疇則顯得有點緊張。


    他知道自己這個妹丈倒不是十分在意功名,為了激他上進,自己祖父費了多少心啊!他之所以緊張,肯定是怕萬一不中,辜負了祖父和父親的期望。


    而洪承疇不同,他時有怔忡,笑起來臉上的肉都發僵硬。“看來,此人不但傲氣,功名之心尤盛。以後,有機會得提醒提醒任之。”


    ……


    四人邊吃邊笑。


    忽然,王興腦海裏聽薛義說道:“主人,出榜了,第三百四十四名是陝西方應祥。”


    王興一大早就派洪林去了順天貢院。當然,洪承疇和魏浣初也都把自己的長隨小廝派了出去。


    家裏有潘金等十餘個家丁,不派別人,單派洪林,就是想在第一時間知曉會試成績。


    榜單出來,有專門差役騎馬報喜,並邊行邊喊。


    順天貢院在京城東北方向,王興的宅邸臨東西大街,報喜差役打門前過的話,肯定能聽到。但王興還是想第一時間知道結果,所以,就派了洪林前去。


    放榜是按名次從後往前,所以最先出來的,肯定就是最後一名。


    王興在得知消息後有一柱香的時間,就聽大街上馬蹄聲響,眾人忙放下酒杯凝神細聽。還真是差役報喜的。


    “會試捷報!會試捷報!恭賀西安府衢縣方應祥老爺會試恩科高中第三百四十四名!”


    ……


    “放榜了,放榜了。”李瑞從大門處跑了進來,衝王興一躬身道:“老爺,放榜了,剛才有報喜的差役從門口經過。”


    “嗯,知道了。”王興點了點頭。


    李瑞退出去之後,座中氣氛登時凝重了許多。


    一直談笑自若,一身輕鬆的魏浣初也有些緊張,更別說洪承疇了,握著酒杯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王興就好像迴到了前世等大學通知書時,那種期盼、幻想和擔憂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的感覺,跟此時的心境如此相似。


    不同的是,前世是擔心一旦高考落第,自己就將在農村修理地球,就得幹一輩子農活。高考不但關係到自己的前程,還關係到父母和家人的期盼。一旦魚躍龍門,往小了說,自己就吃“國家糧”了,往大了說,也使家族的振興有了可能。當然,也僅是可能而已。


    今生自己不再擔心生計,奮鬥目標也由個人前程、家族興盛,上升到了國家富強、民族複興。


    少了進士頭銜,自己要實現這個人生目標,難上加難啊。


    即使雄心萬丈,也得從第一步走起。


    所以,不由他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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