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索萊城主隻覺得懸著的心放下了半顆。他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把流出來的熱淚給擦幹淨如果被他的侍官給看見了,肯定又是一陣大驚小怪。“喂,你”索萊城主下意識地扭頭想要跟身邊的侍官說幾句話,分享一下此刻激動的心情,但他卻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身邊已經沒有侍官的身影了。不是吧?這人真跑了?城主生氣極了,隨便在城牆上抓了個小兵來質問侍官的下落。“您不是說,要親衛隊全都下去幫助城防軍擊退敵人嗎?侍官說,他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與其分散僅有的兵力去賭一個幸存的可能,倒不如傾盡全力把敵人都殺死隻要索萊沒被攻破,您肯定就是安全的……”那個小兵戰戰兢兢地說道,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城主這樣的大人物,“所以他就跟著您的親衛隊一起上前線了……”索萊城主一懵。他下意識地睜大了眼,不由自主地把視線投向剛才他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的戰場。他的大腦在這瞬間停止了工作,任何思考都已經沒有意義了,隻有雙耳嗡嗡地響著大概是被剛才四濺的流炮給波及了。“他、這……怎麽……”索萊城主失語了片刻,忽然衝到城牆邊上開始大聲唿喊侍官的名字。之前他還端著城主的範兒,即使害怕卻也沒有顯露出什麽醜態,此刻他卻扒拉著牆磚歇斯底裏地喊著,一邊喊一邊流淚,那副表情,跟死了至親也沒有太大區別了。好在聖殿騎士團實在給力。聖殿騎士們吟誦起魔法,銀白的劍上泛起金色的流光,跟砍瓜切菜一樣把剛才還囂張無比的雇傭軍們給收拾了一頓。這是絕對的以少勝多,卻也是絕對的實力碾壓。之前說了,豁得出去和沒底線是雇傭軍的兩大特色,但他們的第三大特色就是識時務,在必敗的局勢麵前沒有任何正規軍該有的氣節。於是一場戰役打下來,雇傭軍們跑的跑、投降的投降,輸了個幹幹淨淨。沃倫一頭銀發,像是一輪皎皎的明月,用冷徹的眼神觀察著戰場,在贏了之後也沒多少欣喜的神色,反倒是給自己的手下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到此為止,就不再替索萊的城防軍們收拾殘局了。另一邊,索萊城主也沒顧得上跟沃倫搭話。他在屍山血海裏挖出了自己滿頭是血的侍官,好在人還有口氣,於是他火急火燎地把人運到軍醫那裏去搶救了。至少,曾經的“聖城”索萊,現在還是穩穩地呆在塞蘭卡的疆域範圍內的。索萊都的鬧劇,在聖殿騎士團插手之後,悄無聲息地結束了。快得令人膽戰心驚。這麽多年來,一直遊離在人們視線之外的聖殿騎士團,再次向人們展示了什麽叫做當世最高的騎士水準。白銀鎧甲所到之處,千軍避退。且沃倫團長在戰鬥中體現出的戰術素養遠遠高於人們的想象也就是說,聖殿騎士團是一支無往而不利的軍隊。……然而究竟是什麽,讓這支沉默了這麽多年的軍隊再次露出獠牙呢?國王是第一批察覺到不對的人。這不僅僅歸功於他在王都四處安插好的耳目,更要歸功於他敏銳的直覺。“聖殿騎士團找到新的主人了?”他喃喃自語般說道,“不,這不可能。難道是”他的心裏浮現出德蒙特公爵的名字,但這個猜想下一秒卻又被他自己否決了。如果聖誕騎士團那麽在意所謂的“純正的皇室血統”,那麽在德蒙特公爵剛剛歸國的時候就該有所表示。假設他們之間真的有潛在的聯係,那這份聯係已經隱藏了那麽多年,沒必要在這個時間點暴露出來。索萊都是什麽地方?昔日的聖城,現在不過是個普通的城池罷了。聖殿騎士團插手之後,最直觀的影響就是給予了教皇一次迎麵痛擊,而這一擊卻成功傷及了教皇的根本。在教廷的寶庫中累世積攢的財富幾乎被揮霍一空,教皇聲勢大減,失去了被小貴族們簇擁的資本。而站在他那一邊的主教以及神職人員們為了這場戰爭奉獻上了自己的大半身家,甚至還有向外國商人貸款來支持教皇的這些付出也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即使他們麵上沒有說什麽,心裏卻也是怨氣極大的。當雇傭軍們戰敗的消息傳迴教皇廳之後,教皇的神情卻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鎮定,他似乎從來沒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原來如此。”他甚至微笑了一下,“看來我的推測確實沒有錯……這才是潛藏的最深的敵人啊。”聖殿騎士團果然已經有了主人了。教皇轉動了一下指間的寶石戒指,側著頭,光潔的輪廓有半數浸陰影之中,從他身側的琉璃窗外投射下來的絢麗光彩讓他的微笑帶了點神秘的意味。他穿著神袍,淡然卓絕的樣子完全就是個降世的神,仿佛隻要看上他一眼,腦子裏就會有千百條舌頭自覺地詠唱起讚美歌來。他的手下們又驚又怕,都束手無策地遠遠看著教皇。他們驚訝無比的發現,教皇並沒有被接連的不利情形打倒,他看起來反倒是越活越年輕了看見他的模樣,有誰能想到他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人了呢?這樣的轉變隻能讓人聯想到一個詞,神跡。而且最近教皇的心思越發的詭秘莫測。原來大家都還能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麽,但現在,很多時候他都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連與他相處了多年的主教們都猜不透他的意思。……這樣的人該怎麽繼續引領教廷走向複興呢?就在底下人這麽腹誹的時候,教皇忽然站了起來,悠閑地往前邁了幾步。絲毫不拖遝的腳步聲迴蕩在高高的穹頂之下,教皇眼中異彩連連。“諸位放心吧。”教皇突然開口解釋道,“該掌握的信息我們都已經掌握了。現在,主動權還是在我們手中……隻要拭目以待就好。”他身邊的某位主教忍不住用苦澀的語調說道:“可是,教皇閣下,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國王那邊……”“國王不會拿我們怎麽樣的。”教皇微微搖了搖頭,“唉,人性就是這樣,隻有在出現更加強大的對手時,才會停止爭鬥,主動尋求合作……國王陛下雖然在政治上沒什麽出眾的地方,更不具備什麽魔法天賦,但他精於權術,最擅長拿捏尺度。所以當年的我才會和他一拍即合。當年,他沒有讓我失望,我相信,現在他更不可能讓我失望”教皇說著輕輕笑了幾聲。把他身邊的人全都聽得雲裏霧裏,一頭霧水。教皇這麽信誓旦旦地說完,不到幾個小時,就有一個打扮低調、長相普通的信使、帶著印有國王官方火漆印的書信來偷偷地拜訪教廷了。*國王法庭。頭疼症不藥而愈的亞特裏夏懶懶散散地窩在一旁的躺椅裏,而戈爾多則頂著一張精神萎靡的臉在聽羅曼先生報告工作。“你怎麽了?”亞特裏夏好奇地問,“怎麽我好了,你反倒成這樣了?”戈爾多:“……”一個是他的真實身世給他造成的刺激太大了,一個是沃倫團長在戈爾多終於鬆口之後表現的實在太興奮了沃倫團長最近每天拉他去聖殿騎士團那裏開小會,給他介紹團裏的各種骨幹,以及和騎士團相熟的各路人馬。不知道為什麽,沃倫團長的動作被德蒙特給察覺到了,一開始德蒙特還有些警惕,但是在聽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德蒙特也跟打了雞血一樣和沃倫湊到了一起,商討大計。……天知道他們究竟有多想謀朝篡位。作為他們名義上的領導者、被趕鴨子上架前去爭奪王位繼承權的戈爾多表示,他還得努力適應適應。戈爾多喊停了羅曼的匯報,讓羅曼先生先出去,讓他和亞特裏夏獨處。於是亞特裏夏就看見他聰慧非凡的學生兼戀人的臉上浮現出了難得的、糾結不定的表情。這種表情亞特裏夏常見,是在神院學生的身上每次他把那些小崽子喊進辦公室問問題的時候,那些小崽子也是用這迷茫而無措的眼神看著他,像是隻無知又可憐的迷途羔羊,死活找不出正確的答案究竟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