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著他,月光下,他白衣勝雪,隨風輕拂。我默默無語,隻覺說什麽都是淺淡,即便我不曾打開那個包袱,卻覺得心裏沉甸甸地欠了他良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我為何覺得欠他越來越多?


    龍七駕雲而去,我才發現自己居然又忘記還他那顆明珠。


    老頭一直待在傍邊沒有參言,半晌才悠悠地說了句:「合歡,莫非,你做小廝已經做的心甘情願?」


    我心裏猛的一跳,這老頭果然比龍七老到,我低聲咕噥了一句自己也沒聽清的話。有些心慌。老頭越發得嚴肅,也不怕我再扯了他另一隻袖子,近了前,說道:「合歡,你該知道,這人妖之間斷沒有好下場的。」我有些不服,定定心神,說道:「為何沒有好下場?」老頭一臉的肅穆:「別的不說,人都有生老病死,你卻可以活上幾千歲,若是好好修行,成仙也未嚐不可能。如何與他相守?」


    我一下子愣在那裏,老頭的一番話如天上驚雷,瞬間讓我警醒。我隻知道琴瑟和諧,百年好合,卻沒想到生老病死,生死輪迴。我若是長生,子晨卻要輪迴,我如何與他天長地久?若是他離我而去,我隻想一想,便覺得萬箭穿心般痛楚。


    我這裏百感交集,思慮萬千,估計有些呆怔。所以土地老頭走過來,在我眼前晃晃手,叫道:「合歡,合歡!」我迴了神,看著老頭,說道:「我終歸是想得太近太淺。」


    老頭一下子愣住,挑著眉毛說道:「合歡,我不過是提醒你一下,莫非,還真的被我說中?!」我索性承認,點頭說道:「我與他,木已成舟。」


    老頭神色突然黯然,呆了半晌,想說什麽卻長嘆了口氣,背過身去連喝了幾口水酒。我起身打算離去。剛走了三步,老頭在後麵叫住我:「合歡,如今我勸你什麽也是聽不進去的。隻有一句話,你要記住,你千年的修行,已經有了元神,若是萬一,萬一有天有了劫難,切記要在七日之內迴到這裏,身神重合,尚有機會重新來過。」 我停住腳步,轉頭看他,不知怎的心頭一暖,竟然有些想要抱住他叫一聲爹爹。又怕驚嚇了他老人家。


    神仙眷侶


    我迴了沁心茶莊之後,一宿未眠,暗下決定,一定要讓子晨也修得正果,與我一起做真正的神仙眷侶。


    待子晨醒來,見我睜著眼睛看著窗外,支起身子俯在我的耳邊,說道:「合歡,在想些什麽?」我轉頭看他,明朗的眼睛,漆黑的發,我緩緩撫過他的眉眼,貪心地想要留住這心頭所愛,直至永遠。


    我望著他眼中的自己,似乎有些憂慮,於是換上淺笑說道:「子晨,你不是說要與我在這青山綠水間做神仙眷侶麽?」子晨手指纏上我的一縷頭髮,極誠摯地點著頭。


    我見他進了套,趕緊接著說道:「你左右無事,不如,與我一起修仙論道?」子晨一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傻丫頭,非要成了仙才叫神仙眷侶麽?」


    我心裏自然知道的確如此,可是我的苦衷如何對他明說?眼下,我隻能蠻纏不能講理。我噘起嘴反駁道:「可是,神仙自然要比凡人活的久,難道你不願與我做個天長地久的神仙眷侶麽?即便是做個棋盤山的山神也甚是愜意!」


    子晨一臉寵溺,繼續笑我:「成仙那麽容易麽?若是如此,隻怕這棋盤山的山神要比茶葉還稠。」


    我心說,修仙雖然難如登天,好歹也有成功的可能,若是不試一試,怎麽知道。我這樹還能修成人呢!可惜我這活生生的例子卻不能對他言明,隻能幹著急,沒有法子,我隻好忍住肉麻,狠下心來且撒一迴嬌:「子晨,子晨,你就依了我嘛。」


    子晨仍是笑,我身上一麻,還欲再撒,卻發覺這撒嬌很需要些功力,需得忍住肉麻的哆嗦,真真是比撒潑還要難上一難。我知道一時半會兒也難得成功,不過,我日日磨他,他難道比得過龍王。我想想見木當年的磨功,頓時有了信心。


    當日,我就在子晨的書房裏擺上了許多修仙論道的書,非要子晨看上一看,子晨拗不過我,笑著翻了翻,然後說道:「合歡,我這般聰明,若是一不小心成了仙,你要如何?」


    我一聽,他這話倒是有些擔憂我的意思,難道我就笨麽?


    我恨恨地嚷道:「難道我不聰明麽?說不定,我先成仙呢!」


    子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裏閃著促狹,慢悠悠地說道:「若是聰明,怎的幾個月都看不出我喜歡你,若不是天熱中了暑……」


    我一聽,氣短了幾分,卻不服氣:「我不過是性情謙遜,不喜自做多情而已。」


    子晨點頭說道:「的確謙遜,當日讓我品嚐佳肴,真是入口難忘。」我一聽,氣再短了幾分,暗想,這鬥嘴的功夫果然是要天天勤加練習,這許多時日不與老頭鬥嘴,水平降地如此之快。


    我閉上嘴,心想,別的不管,隻要你天天看上一看,我就不信,鐵杵不能成針。


    這養病的日子實在是很愜意!向母得償所願,對子晨也不再管束,子晨與我日日在棋盤山遊山玩水,居然發現了不少好去處。林間的青苔小路,岩間的奇花異草,原本我不曾仔細在意的東西,有了子晨的提點與陪伴,看起來也與往常不同。


    子晨的詩詞,畫作也處處透出一股天然風流來,我也曾央他與我畫上一幅,他卻不肯。我糾纏了幾番都未曾得手,他那理由隻有一個:畫得形象已是極難,神韻更是無法靈動。這理由讓我頗為受用,且饒他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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