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融目光在四下晃了兩圈,試圖轉移話題:“陛下是剛下朝迴來?”越晟在桌旁坐下:“嗯。”蘇融一手撐在身後,瞥了眼他的袍角,輕輕哼了一聲:“恐怕不是吧。”順著他的視線,越晟往下看去,發現自己繡著金紋的袍角處沾了兩滴深色的血跡,很不顯眼,也就蘇融這樣細心又敏銳的人能察覺出來。“去了趟刑部,”越晟頓了頓,又道,“不是什麽大事。”“去審傅水乾?”蘇融蹙眉:“你對他用刑了?”越晟本來要否認,聽見蘇融的話,又不高興起來:“孤若是對他用刑,你會不滿?”蘇融說:“醋缸。”越晟黑了臉:“……孤不是。”蘇融在對麵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拈了兩粒冰糖加進去,閑閑道:“傅水乾不是個會對刑罰屈服的人,不必浪費力氣。”越晟語氣冷冷:“孤也不是。”“……”蘇融奇道:“你到底在和誰較勁?”越晟:“。”“沒上刑,”越晟別過臉,嗓音裏滿滿不悅,“不過問了點話,血跡可能是別的地方蹭上去的。”蘇融摩挲了一下茶盞邊沿,若有所思。其實他也有些話想問傅水乾,不過那些話暫時不適合告訴越晟,得找時間自個兒去刑部。畢竟傅水乾當初離京前的那些話,一直卡在蘇融心頭,令他疑惑。傅水乾為什麽那麽篤定是越晟殺了自己?又為什麽揚言要替自己報仇?傅水乾在那年的除夕夜,究竟知道什麽,又究竟查到了什麽?蘇融相信越晟的話,但那年的真兇,卻始終如霧般掩在人後,沒有被探尋出來。之前沒時間問傅水乾,如今卻有了一個好時機。*蘇融在刑部見到傅水乾的時候,他正悠閑坐在牢房角落裏,拿著根小鐵棍,在地麵上劃了棋盤,自己和自己對弈。“傅將軍倒是頗有閑情雅致。”蘇融看了一會兒,開口道。傅水乾抬起頭來,見是他,不由得笑了起來:“都成無業遊民了,喊什麽傅將軍。你之前不是喜歡叫我水乾麽?”蘇融淡淡道:“不喊將軍,喊反賊也可以。”傅水乾扔了小鐵棍,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還伸了個懶腰,說:“你再懟我,要問的話我可就不答了啊。”蘇融沉默了片刻,轉身就走。傅水乾哪料到不過戲言一句,蘇融竟然就被氣走了,忙走到鐵欄邊喊:“迴來迴來!”蘇融迴過頭,挑眉道:“將軍這下願意好好說話了?”傅水乾見他詐自己,無奈道:“好不容易來個人和我聊天,還不能多說兩句了。”蘇融沒有理會他的廢話,徑直問:“越晟和你見過了?”傅水乾抱臂倚在牆旁,斜睨了他一眼:“見了,怎麽,你要打聽?”蘇融搖搖頭,他大概能猜到是什麽事,也沒有細問的必要。傅水乾裏通外國,帶軍反叛,到現在卻還沒有被拖到午門砍頭,說明越晟不是不想殺他,而是暫時不能殺他。而為什麽殺不了傅水乾,無非是傅氏所代表的世家勢力擋了路。越晟今日殺一個傅水乾,明日便可能要下手從世家手裏收權,而延續了幾百年的龐大世家勢力,不可能坐以待斃。越晟已經控製了一個朝廷,他們不會願意再讓他控製世家。蘇融忽然細微地蹙了蹙眉,有什麽思路飛快地一閃而過。他記得……自己剛重生的時候,似乎就奇怪過,為什麽外界會將越晟傳得如此暴烈嗜虐,簡直如怪物一樣可怖。蘇融那時候覺得或許是越晟故意縱容而致,但如果不是越晟做的,而是其他針對他的人呢?“你今日來見我,”傅水乾在這時候出了聲,上下看了蘇融一眼,“不會就準備站在牢房門口發呆吧?”蘇融迴過神來,瞥了他一眼。傅水乾站在鐵欄後,離他很近,似乎在認真地打量自己。“不是,”蘇融說,“來問問你關於蘇丞相的事情。”傅水乾置若罔聞,卻說:“越晟把你照顧得挺好。之前還擔心你這樣的病秧子,估計會被他折騰得夠嗆,沒想到現在看起來還好端端的,臉都圓了一點。”蘇融:“……”“傅水乾,你離京前,曾說蘇丞相是越晟殺的。”蘇融懶得搭理他調戲人的話,單刀直入問:“是什麽意思?”傅水乾的笑意淡了下來:“什麽什麽意思,難道不是他殺的嗎?”蘇融:“我問過越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