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仍然極穩,不見一絲情緒波動,隻略微顯得低沉了一點。蘇融看著他墨黑的眼眸,問:“是你殺了他嗎?”越晟的臉上突然劃過細微的愕然,似是沒料到蘇融會這麽問,他頓了一下,道:“孤……不知道。”蘇融輕笑了一聲:“我明白了。”越晟看著他似譏諷似失望的神色,有那麽一瞬間想要說什麽,但很快又住了口,他的目光變得遙遠又惘然,過了好半晌才道:“……迴去吧。”蘇融沒有再和他說話,幹脆地轉身離去,越晟沒有與他一同迴去,這裏離寶華殿已經很近了,應該不會迷路。他望著蘇融的背影,久久地佇立在原地,藏在衣袖裏的五指被攥得發酸生澀,越晟垂下眼睫。不能衝動。盡管有了猜測,但那太過荒唐無稽,就連越晟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他不敢衝動,更不敢冒險,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地試探。如果不是呢?越晟一遍遍地想。如果自己猜錯了呢?方雪闌曾經和傅水乾的牽連太過密切,蘇融當年死得不清不楚,每一個與他有過聯係,與他結過怨的人都不能洗清幹係,傅水乾猶是。假如方雪闌便是傅水乾派來試探自己,來迷惑自己……越晟的眼睛裏漸漸蘊起殺意,不遠處寶華殿內的燈火在他眼裏蔓延生長,隱有燎原之勢。作者有話要說: 越崽:在追妻火葬場的邊緣來迴試探.jpg第14章 惡劣雖然那晚和越晟鬧得不太愉快,但蘇融還是沒把幾箱衣服丟掉。理由很簡單,他沒別的衣服穿了,而且這些衣服其實很符合他的審美,貴而不奢,低調簡潔,終於不再是花裏胡哨的紅衣服了。入睡前蘇融還在思考,越晟對當年的自己,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呢?說是尊敬不太恰當,蘇融以前對待越晟,像是老師更像是朋友。不過唯一明確的一點是,在還小的時候,越晟曾經有一段時間確實很依賴自己。但人總是會變的,當越晟逐漸長得比蘇融還要高一點,逐漸能夠自己處理複雜的事務,逐漸掌控了整個天下最為誘人的權柄的時候,這種依賴的感情,也許就會隨著時間消失殆盡。蘇融甚至不太能清晰感受到,長大後的越晟對自己是什麽樣的感情。他已經慢慢地習慣了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過度的熟悉和信任讓他喪失了敏銳的洞察力。可能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對到來的危險全然不知吧。蘇融心想。原本蘇融以為在宮裏會清閑一段時間,結果沒兩天,他忽然從宮人們的口中聽說殷朝周邊的兩隊別國來使已經快要到京城。其中一個是素有“草原梟鷹”之稱的突厥,另一個是毗鄰大殷左側,近年來國力愈加強盛的西夏。今年的朝拜未免來得過早了一點,越晟開始變得忙碌了起來,也沒功夫理會蘇融。直到兩國來使進京這天,越晟才傳了話讓蘇融去他身邊,還派人送來一套新近定製的服飾。這套衣服以暗銀色為底,上身至腰間貼上了極輕的白色軟甲,穿上去頗為英姿颯爽。蘇融坐在鏡前,蹙眉輕輕推開宮女想要往他臉上塗的東西,淡淡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宮女有些窘迫:“公子,這是京城時下流行的珠粉,敷於麵上可使膚色白淨……”蘇融默然,難怪最近總看見一些小太監的臉塗得慘白,大晚上走出去能嚇死鬼。也罷,是他不懂潮流。“不用了,”蘇融說,“幫我把頭發紮高點就行。”宮女的神情看起來很惋惜,她還想給這位方公子試試宮裏新進的胭脂呢,方公子這樣好看明豔的相貌,稍加修飾,肯定更加耀眼奪目。蘇融趕到前殿的時候,越晟正準備登上摘星樓,見蘇融過來,越晟看了他一眼。來人的墨發被靛藍綢帶高高束起,一襲銀白軟甲勾勒出柔韌的腰身,衝淡了他身上以往的豔氣,反倒顯出兩分神采飛揚的英氣來。越晟收迴目光,但很快又轉頭對蘇融道:“今日不錯。”蘇融:“?”旁邊的眾臣:“?”越晟麵無表情地說完這一句,忽然又伸出手,指尖落到蘇融耳邊,蘇融下意識往後避,越晟說:“別動。”蘇融不動了,他感到越晟微涼的指腹在他耳垂尖上輕輕蹭了一下,而後很快離開。越晟的嗓音仍是冷冷淡淡:“沾了胭脂。”蘇融:“……”他抿了抿唇,卻沒有開口。蘇融可還沒忘記上次分別時,越晟拿自己當“替身”的惡劣行徑。見蘇融神色疏離,越晟先是有點疑惑,而後才想起什麽,他停頓了一下,揮手讓旁邊的侍衛推開,對蘇融道:“你在生孤的氣?”蘇融:“是。”越晟凝視著他看了一會兒,說:“孤得罪你的事情也不隻是這一樣了。”蘇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