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咯吱……”


    石磯踩著腳下厚厚的積雪,身後留下兩條深淺如一的腳印,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人也白了頭,青衣變白衣,唯有天空的鳥是青的,天地間唯一一點青亮。


    石磯走到冰封萬裏的大河邊賞雪,她的手是冷的,臉是冷的,唯有嗬出的氣是熱的,她頭上的青絲無風寧靜,雪落無聲又似有聲,她的心極靜,她默數著落在自己頭上的雪花數目,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石磯伸手取出了太初長琴,她閉上了眼睛,兩手撫琴,手靜靜的按著琴弦,沒有琴音,她的手沒動,她的心在極靜中動了,太初沒有發聲,琴音卻傳入了她的心中,她彈奏著什麽隻有她自己知道。


    無聲之樂,


    不為人聞。


    不求知音,


    孤雪自賞。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她的腳步動了,遠處來了人,來人一身白衣,他身上沒有一點落雪,衣服本為白色,白色麻衣。


    石磯並未因來人停下腳步,也未因來人從她對麵走來就讓開,她為何要讓?


    來人是一個少年,長得俊秀,風雪之中,一身白衣,確實俊逸,可惜石磯目中無人。


    少年行百步躬身一禮:“大雪巫部少主暮雪拜見琴師大人。”


    石磯被白雪染白了眉毛動了一下,落雪簌簌,“大雪巫部屬於何部?”石磯冷聲問道,其實她心裏已經有答案。


    “玄冥部落。”少年躬身迴道。


    “哦。”


    石磯應了一聲,大道直行,少年躬身讓開,讓石磯先行,然後他跟在了石磯身後。


    “咯吱……咯吱……”


    隻有石磯腳下有聲音,少年斂去了腳步聲。


    兩人一前一後,各走各路,一人走得旁若無人,一人走得謹慎小心,風雪夜歸人,她們走到了天黑,可天地依然很白,白雪映天光。


    石磯走的路徑很直,少年的路自然也走得極直,一路上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冰燈,無數的冰燈,雕刻的栩栩如生,都是些小動物,一群孩子挑著晶瑩的冰燈,後麵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地上沒有腳印,更看不到腳,大大小小的腳都被雪埋沒了,他們站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石磯臉上有了笑容,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便她和玄冥有仇,可他們畢竟不同,真心實意,是人都會感動,眾生為有情眾生,若眾生無情,天地該多寂寞啊!


    “姑姑~~”


    小家夥們大聲叫道。


    “拜見琴師大人!”


    大雪部千餘巫者躬身相迎。


    風吹雪落,青絲青袍,背背長琴,她一拂袖,滿身是雪的大小巫者片雪不加身,都被吹走了,即使他們不畏嚴寒,可石磯卻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關心,自己的感情。


    “諸位,勞駕!”


    石磯拱手還禮。


    “能迎到琴師大人這是多少部落都羨慕不來的。”


    一位須發濃密,卻搭理的一絲不苟的中年人越眾而出恭敬說道。


    石磯微微一笑:“我這一路途經十三部,入六部,你們大雪部為第十四個部落,此處的雪很好,很幹淨,今夜不走了。”


    中年男子和身後的大小巫者無一不喜。


    “琴師大人請!”中年部首側身虛引。


    “琴師大人請!”大雪老老少少讓開一條雪徑。


    他們無論大小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琴師並不是遇到任何部落都會進的,她看心情,赤炎部落的太乙境部首仗著修為半路強請琴師,那位部首聽了琴師一曲,迴去哀嚎三天三夜自縊了。


    這件事在巫族大小諸部傳得極廣,琴師也被傳得極為神秘可怕,但同時大家也發現琴師喜歡實誠巫,對於孩子更是偏愛,這個發現令大大小小的巫不僅不怕她反而愛戴她,喜歡孩子的琴師是最善良的巫。


    大雪部的準備很充分,各種冰天雪地的冰雪珍饈,美味佳肴,冰雪佳釀,豐盛之極,主人熱情卻並不話多,石磯盡情品嚐各種極具大雪特色的清爽食物,吃飯看心情,還要和對的人在一起吃,要不然就是自找罪受。


    一頓晚飯石磯吃得極為暢快,吃人嘴軟,她也從沒想過吃白食。


    “可以讓我看一下你們的雪神祭嗎?”


    石磯主動開口,她說的很自然,直截了當,她沒有太多的時間繞來繞去。


    “都準備好了。”


    說話的是遠道迎接她而來的那位暮雪少主,他父親大雪部首想到嘴邊‘讓石磯休息一夜’的話沒說出口。


    “那就開始吧。”


    “是!”


    “百人小祭即可。”


    “是!”


    兩人的對話幹淨利落。


    大雪部首欣慰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今日迎接琴師的所有事都兒子安排的,冰雪聰明,說的就是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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