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半月如霜。


    姚表摩挲著手中一條浸透鮮血的衣帶,沉思良久。


    衣帶裏麵有東西。他摸得出來。感覺像是紙張的質地。當時,他親手把這衣帶從沈若寥身上解下來,趁無人注意,藏到懷裏。現在,他帶幾個侍從離開大軍北上,已經好幾天了。今日行至東昌地界,在荒郊野外露宿。夜深人靜,隻有車裏的一點燈火跳躍。他將衣帶又取了出來。


    裏麵究竟是什麽?他隱隱約約感覺到,裏麵藏著的東西,是解開一切秘密的答案。


    寥兒,你當初為何背叛燕王,效命朝廷,乃至今天,寧肯舍身於疆場。這一切的緣由,竟是為何。


    姚表聽了聽周圍並無動靜,從隨身藥箱裏取出一柄小刀,借著昏暗的燈光,小心翼翼地把衣帶拆開。


    所有人都已經睡熟。


    他努力了好久,隻到兩眼昏花,才終於費勁地把衣帶拆開,從裏麵抽出一封血跡斑斑的書信來。


    遺書?他想到。


    他將書信展開,卻是兩首詩,已經被血染得模糊難辨。前一首十分熟悉: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後一首,他卻從未見過:


    “丈夫立世,當存奇誌。文以修武,武以利文。文當伯溫,武勝伯仁。生為中山,死如文山。”


    他凝視著這兩首詩,來迴默讀了幾遍,放下來,默默歎了口氣。


    心中的諸多疑惑,似乎有所明白,卻又其實丁點兒沒有解開。


    他將書稿折起來,放迴懷中藏好。


    連日顛簸。行程卻隻走了一半。作為行醫之人,幾日來他對這顛簸深惡痛絕,卻又毫無辦法。他不能留在大軍中;燕王不容許。迴北平是唯一的辦法。然而北平尚有八百裏之遙,好幾天的路程。從淝河戰場迴北平,這個速度,要走半個月。然而他能怎麽辦?車馬已經顛簸得夠厲害了。


    淝河一戰,燕軍行險,朝廷慘敗。淝河地勢平坦,草木稀疏,本來並不適合設伏;更何況南軍連日來躡行其後,待到燕軍察覺時,糧道已被平安率軍切斷。王爺在淝河伏擊南軍,有些孤注一擲。然而竟然成功了,朝廷中了埋伏,頃刻潰亂。


    至於生擒沈若寥,本來並不在燕王計劃之中。


    數萬燕軍,層層重圍。良久下來,竟無一兵一卒能近得其身。然而畢竟他隻是一個人奮戰,戰馬已喪,外加還要照應身邊一個低能的傳令官。他終究突圍不出去。雙方隻是僵持。


    此刻,朝廷大軍見救不出左副將軍,已經跟著右副將軍平安潰退而走。燕王聽說沈若寥被困在重圍中,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的好運。


    王爺於是親自提劍而來。燕軍見王爺前來,讓開道路。若寥站在重圍中心,隻是嚴密守著,並未出手。周圍士兵也無一人敢於上前。


    姚表跟在燕王後麵,走到重圍中來。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定睛良久,不敢確認這是他認得的那個沈若寥。


    他早已不再是北平時的樣子。甚至已不再是濟南時的樣子。姚表並沒有見過他在東昌時的樣子。然而此時此刻,麵前的沈若寥和他想象中的東昌侯、左將軍,卻又差出了十萬八千裏。


    秋風的光芒,都已徹底被血色掩蓋。他看到的隻有硝煙、鮮血、泥濘,濃黑、腥紅、渾濁,亂糟糟地遍布,從頭到腳,分不出鎧甲戰袍,甚至分不清人臉。沒有北平新婚的儀賓郎,沒有濟南英俊的神箭手,沒有威風凜凜的左將軍,沒有風姿卓越的東昌侯;一切隻是疲倦,絕望,疼痛與不屈;一切都隻是秋風,冷漠,高傲,孤獨——盡頭。


    若寥見到燕王,秋風便收迴了劍鞘中。燕王見狀,挖苦地問道:


    “沈將軍,何不自刎以保名節?是想投降不成?”


    他卻淡然答道:“殿下要留我細細折磨,若寥怎好壞了殿下興致。”


    王爺使了個眼色,周圍早已迫不及待的士兵便一擁而上,將若寥打倒在地,搶下秋風,剝去鎧甲,用麻繩捆了起來。姚表記得自己看著他們捆繩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捆得太緊了,會把人勒壞,他當時心想。不過,他什麽也沒說。


    繩子確實捆得太緊。若寥筋骨肌肉無法用力,站都站不住,被士兵們強行提起來,臉色蒼白,嘴唇都有些發青,卻咬住牙,一聲沒吭。


    王爺接過士兵們遞上來的秋風,翻在手裏看了看,笑道:“沈將軍武功蓋世,為何現在卻如此老實?”


    若寥答道:“天子有言,勿使負殺叔父名。若寥不敢放肆。”


    王爺沉著臉,冷哼一聲:“勿使負殺叔父名?濟南之時,你不是已經置孤於死地!”


    若寥卻淡淡笑道:“那與手刃王爺是兩碼事。”


    王爺生了氣。王爺這股怒氣,應該是由來已久了吧。


    “那手刃張玉呢?”王爺怒氣衝衝地問道。“還有譚淵,王真,所有待你親如兄弟的人,一一都被你斬殺。這些你又都怎麽說?”


    若寥平靜地答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


    王爺突然抽出了飛日寶劍,劍尖抵在若寥胸口。


    “你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若寥道:“我自歸順朝廷之時起,就已知有今日。”


    王爺冷笑道:“你以為,孤會就此一劍刺下,讓你死個痛快?”


    若寥卻道:“就算王爺想,您的幾十萬大軍也不答應。”


    “好得很,”王爺冷冷道,“你可願與我比個高下?”


    若寥困惑,姚表也困惑。


    “王爺何意?”


    王爺收迴手臂來,看了看飛日的劍尖。“沈若寥的劍法武功,孤早想親自領教。你可有膽與我單挑?”


    若寥道:“若寥受天子囑托,勿使負——”


    “勿使負殺叔父名;我知道。你若真如此忠心耿耿,便遵守你天子的指示,任我如何攻取,你也別還手。孤很懷疑,你真能做得到?”


    若寥沒有迴答。王爺卻嗖嗖幾劍,挑斷了若寥身上繩索,將秋風扔還給他。


    “拔劍;與我格鬥。你若有本事殺了孤,現在就是你報效天子的機會。”


    王爺說罷,便真的動起手來,飛日向若寥身上刺過去。若寥卻不還手,連躲都不躲。王爺收住這一劍,停在若寥咽喉之上,好不生氣。


    “你是算準了孤不會就此殺死你,對麽?”王爺眼中殺氣騰騰,突然精芒暴閃。他手臂向下一甩,飛日當胸劃過,若寥渾身一顫,一個趔趄,後退兩步,咬住了牙,沒有吭聲。一道血痕便在胸前浮現。


    王爺喝道:“拔劍!還手!”又一劍劈下。


    若寥卻依舊沒有拔劍,也沒有躲避,直挺挺受了這一劍,正劈在肩頭。姚表看見他蒼白的臉色。


    王爺一劍一劍地接連落下,若寥也就一劍一劍地默默承受。這一來反而愈加激怒了王爺。周圍的士兵也愈見憤慨而激動,紛紛按捺不住,叫嚷著為張玉將軍報仇,為譚淵和王真報仇。


    若寥終於支持不住倒地,到處鮮血流離,卻依舊咬了牙,隻是保持沉默。姚表開始無法繼續旁觀。行醫之人骨子裏的那股子人性道義開始翻騰,漸漸控製不住。


    王爺停住了劍,脾氣卻更加暴跳如雷。如果若寥叫喚兩聲,咒罵兩句,或是求饒——一切都會比他一味保持沉默要好得多。王爺問道:


    “你在嘲弄孤;你以為你不躲也不拔劍,孤就下不去手了?”


    若寥此時,連迴答也不迴答,不知道是無力,還是成心更加激怒王爺。如果是後者,他的目的順利達到。王爺見他不吭聲,竟然抬起馬靴來,照著他胸口猛地踢去。


    姚表當即跳了起來,衝了上去,扶住若寥。他噴了一口鮮血,卻仍然隻是沉默,臉色仿佛沙土。


    王爺看著自己,有些驚訝:“樹德,你這是幹什麽?”


    姚表求道:“殿下,您要是真的還想留著他,就請到此為止;要不然,他便喪命此處,非殿下所願!”


    王爺陰沉沉地望著他,壓低了聲音:“你閃開。”


    姚表吃了一驚;這音調太過不詳,他心裏還在遲疑,身體卻本能地閃開。王爺在火頭上,他不想惹禍。


    邊上一直有人在號哭;姚表此刻才意識到,那是若寥的隨身傳令官,正五花大綁,拿在燕軍士兵手裏,也在場眼睜睜看著,滿臉驚狂。


    鍾可喜突然大叫一聲:“不!——”


    姚表嚇了一跳,迴過頭來,燕王又一劍刺下去,口中咒罵道:


    “起來!別跟這兒裝死!你以為你裝死,孤就會放過你嗎?”


    他踢了一腳,又連下兩劍。鍾可喜號哭不已。燕王走到鍾可喜麵前,咆哮道:


    “嚎什麽嚎!”


    鍾可喜立刻止住了,魂飛魄散地望著燕王。


    王爺鄙夷地將他審視了一番,冷冷一哼,笑道:


    “窩囊廢;你這種人,我燕軍連殺都懶得殺。放了你生路,馬上滾迴京城報信去,告訴天子和朝廷,他們響當當的東昌侯,如今是什麽下場!你們沈將軍的屍首,我燕軍便留在營中,日夜鞭撻,供我將士泄憤!”


    身旁的燕兵解開了鍾可喜身上的繩子,踹了他一腳。“滾!”


    鍾可喜摔了個嘴啃泥,爬起來,驚恐地望了沈若寥一眼,頭也不迴地跑掉了。


    王爺走迴若寥跟前,低頭望著他。若寥趴在地上,睜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鬢發被汗水和血水黏在一起,貼在額頭上,並不掙紮,依然也還是不說不叫,渾身戰栗,血流如注,唯一能聽見的隻有他毫無規律的喘息。


    王爺陰狠狠道:“感覺怎麽樣?你把我燕軍戰士,毒刑拷打,今日落到我燕軍手中,我是不是也該請君入甕,讓你嚐嚐那斷指決目的滋味?”


    他停頓一下,突然又刻毒地一笑:“來日方長。我且留著你的十指和眼珠子,待日後慢慢享受。”


    飛日在血肉一團模糊的身上又殘忍地抽了下去。姚表橫下心來,再一次衝上前去,攔在了飛日劍下。


    “殿下!不能再繼續了!您要真不想現在就要他的命,就請住手吧!”


    王爺停下劍,冷冰冰瞟了一眼自己。


    姚表叩頭哀求道:“殿下,我並非為沈若寥求情。您就是殺了他,他也是死有餘辜。隻是王爺曾經對樹德說過,抓到沈若寥之時,定要問出他背叛北平的原委;他還一句話都沒說呢,就已經快沒氣兒了!王爺您真想後悔嗎?”


    王爺低下頭,打量了若寥一會兒,又看了看跪求的自己,考慮片刻,收迴了飛日。


    “樹德,你且將他送迴北平去。一路好生照料,切不可讓他就這麽死了。”


    姚表又吃了一驚:“殿下!從此至北平,一千五百裏之遙,半月路程,他已經受了如此重傷,顛沛之下,定然喪命!”


    燕王冷冰冰地望了自己一眼,無動於衷:


    “送他迴北平去;攻克京師之前,不要讓我再見到他。他要是死了,我要你來償命。”


    說罷,王爺不再理會自己,穿出人群,揚長而去。


    姚表唿喚來人幫忙,唿喚良久,燕軍士兵慢慢散盡,隻丟給若寥譏笑的吐沫和冷漠的目光,卻無人肯幫姚大人。他焦慮如焚。


    寥兒,寥兒啊,自己把自己弄到今天這麽慘,你究竟圖的是什麽?


    姚表隻得自己去抬若寥;一個人卻在此時走了過來,蹲下身,伸手和他一起抬起若寥來。姚表抬起頭來,見卻是朱能。


    “朱將軍?這……”


    朱能搖了搖頭,低頭看了若寥一眼,轉過臉去,一路並不說話,隻是將若寥抬迴姚表帳中。


    次日,王爺發現若寥還在,大發雷霆,要自己趕緊把他送迴北平,否則,王爺連自己也一並要殺。


    姚表無奈,隻得裝點了一輛馬車,備齊一切所需醫藥物品,點了幾名隨從,又極盡哀求之能事,好歹問王爺討來親筆敕令一封,嚴令任何人不得害沈若寥性命,這才離開大軍,北上迴北平。


    折騰了七天,才走到東昌。


    夜黑如墨;他掀開簾子,向車窗外望了一眼,隻能望見燈光範圍裏模模糊糊原野的影,和頭上清晰而漂亮的星空。


    東昌,東昌。


    寥兒,外麵是曾經你馳騁縱橫的東昌。


    你是難得的將才。王爺東昌大敗,並不稱讚你統兵的才能。然而從此以後,聽到你的名字,王爺總是異常緊張,警惕萬分,尋常之事要三思,三思之事要九思。大軍出征,再也不敢取道山東,總是遠遠地避開德州、東昌,從西麵繞道而行。你能把王爺,都逼到這個份上。


    說到底,你究竟又為什麽要背叛王爺。如果你一直留在王爺身邊,今天你會是怎樣的青年俊秀,燕王又會怎樣的如虎添翼。一切都會不一樣。戰爭會早已結束,燕王也會早已登基。因為有你,內戰又生生拖了一年,拖到現在。


    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們父子兩個,一脈相承,行事從來不循常理,也不屑於去循常理。你正像你父親。無論做什麽,都為世人所不齒;無論做什麽,其實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曠古絕後的邏輯;無論做什麽,從來不肯屈尊讓別人理解你,而借口說,沒人能理解你。


    姚表望著窗外漆黑的夜。


    東昌。他甚至都無法想象,初為二十萬大軍主帥的沈若寥,是什麽樣子。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和後來任何時候也迥異。曆史的一刻,短暫的瞬間,永無重複,再難尋覓。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該留在館陶,應該和大軍一起來東昌,在連天炮火、十麵埋伏中死裏逃生,隻為一睹東昌侯的風采。


    後來,夾河之役,你又斬譚淵,燕軍大敗。次日複戰,本來你勝局已定;若非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東北大風,將塵埃蔽天,而朝廷大軍恰恰列陣西南,平安、吳傑又行動遲緩,並未如期接應——這也算奇怪;後來王爺迴擊平安軍於槁城,連敗兩仗,幾乎就要一潰千裏之時,又是一場大風卷地而來,吹倒了平安所在的強弩樓台不算,又吹垮了大軍營帳,連戰場上的樹木都平地連根拔起。王爺起兵至今,已經三次在即將一敗塗地之時突然轉敗為勝:白溝河、夾河、槁城,三次都是因為大風。究竟王爺真是天命所歸,還是一切都隻是機緣湊巧——


    再後來,燕將李遠攻陷朝廷大軍的糧倉沛縣,將數萬艘糧船焚燒殆盡,而謂朝廷無能,不知吸取大名的教訓,重蹈覆轍;卻不說燕王之所以遣他去攻沛縣,是因為在此之前,你先與平安、吳傑分兵切斷了我燕軍的餉道;王爺遣武勝上書天子,天子卻將武勝下獄。


    王爺南下,你在河北與王爺周旋,卻讓平安暗地裏去偷襲北平,又命房昭出紫荊關,屯駐易州西水寨,與真定互為支援,攻打保定,圍困北平。幸而王爺臨危不亂,坐困不慌,分遣劉江馳援北平,自引兵圍攻西水寨,破花英援軍於峨眉山。朝廷大軍互失援守,才被王爺抓住時機各個擊破。


    就這樣又困戰了一年,到了去年年終,一切依舊是前年年終時的狀況,甚至依舊是建文元年年終時的狀況——王爺屢勝,朝廷屢敗,然而燕軍主力仍被困在山東以北,一兵一卒從來都不曾走到黃河邊上。王爺隻好又迴北平休整。那個時候,大軍上下人馬都已疲憊不堪,鬥誌低沉。一切仿佛望不到盡頭;如果不是中官馬彬獲罪於天子,逃到北平,告訴王爺京師空虛,並帶來山壽的密信,約為內應,這場戰爭還會一直在河北平原上繼續拉鋸下去,直到最後,北平被徹底拖垮,朝廷獲得最終勝利。


    你不難想象,馬彬的到來,受到了王爺多麽激動和熱忱的歡迎。


    王爺常說,盛庸乃一匹夫而已,名為大將軍,其實濟南之戰,全靠鐵鉉之力,而自東昌起,調兵之策則多聽任於沈若寥。


    盛庸並非一匹夫;我相信你也讚同,並且更有感激。作為平燕大將軍,如此信任和倚重你,放手讓你行事,永遠為堅強後盾——單隻這一點,他就比同樣曾為大將軍的曹國公李景隆要高明得多。


    朝廷軍中,王爺隻怕兩個人;你之外,便是右將軍平安。王爺從來不肯承認;然而燕軍自起兵以來,所敗之戰,對手從來無出你二人。王爺看不起大將軍盛庸並無所謂;有你和平安為左右副將,他便再不敢小覷朝廷大軍的實力。


    整個燕軍都恨你;燕王恨你。我也不懂你的邏輯。


    可你畢竟,從來從此,一直都是那個第一次出山到北平來,自己的名字都說不利索的,那個十六歲的寥兒。


    身後,燈光昏暗的車裏,突然模模糊糊地傳來一聲呻吟。姚表本能地轉身,趴到沈若寥身邊。


    “寥兒?”


    沈若寥仍在昏迷之中;昏迷之中的他才會放聲呻吟。冷汗又濕透了枕巾。姚表小心翼翼地換掉枕巾,用手巾擦了擦他的臉頸。


    寥兒,你知道嗎,我們現在東昌。你的東昌,你的榮耀。你是東昌侯。


    沈若寥突然緊鎖眉頭,神情痛苦,又呻吟了一聲,一小股鮮血又湧下嘴角來。姚表暗叫糟糕,慌忙把脈,運功行穴。


    都是這該死的顛簸。路才走了一半,他究竟能不能熬到北平;行醫幾十年下來,此刻仿佛不是沈若寥在煎熬,而是他在煎熬。


    後半夜,沈若寥終於平靜下去。姚表微微鬆了口氣,疲憊地靠在車窗上,望著他死人一般昏迷的臉。


    他又想起了縫在衣帶裏的那兩首小詩,歎了口氣。


    寥兒,你個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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