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軍見徐敬儒說到有牢頭每日前來觀瞧他刻畫詩詞時他的眼中明顯有異光閃過,繼續靜心聆聽。


    “頭幾日我並未在意,但時間長了,那麵牆都快被畫滿之後我才意識到這個牢頭觀察我可是有些時日了。”


    “牢頭見我不在刻畫,然後指指牆上,又指指我,嘰裏咕嚕好像在問那是什麽。”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小小自誇一下,我從小就有兩個愛好,練字和看書,後來也順理成章的當了一所高中的語文老師,有時還要代曆史課,幾十年過去,別的不敢說,字寫得不錯,硬筆軟筆都可以,曾經還獲過省裏書法比賽一等獎!”


    徐敬儒說道自豪處,顯得很是興奮。


    荊軍倒是能理解,個人有所愛好,並且還被認可而獲獎,與自己喜歡槍械,並奪得“槍王”榮譽甚至還要衛冕這一稱號無甚區別。


    “我好長時間沒有張嘴說話,眼見沒有別的事情就與這個牢頭比劃開來,一來二去從最基本的‘你我’開始慢慢的了解了他們的語言,事實上猿族人有自己的語言,隻是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無異於一門外語,而我的外語水平一般,嗬嗬,你懂的。”


    說著,衝荊軍一笑。


    荊軍一愣,隨即恍然,明白了他所謂的“外語水平一般”的“外語”是什麽意思,也微笑著點頭示意。


    “但是我有時間,而這個牢頭除了每天查查牢房也沒有其他事情,他對我的字很感興趣,到後來我能簡單的和他開口交流的時候我才給他解釋清楚我寫的是什麽。”


    “當然,隻是給他說明那是一種文字,用來記錄和傳承文化的一種載體,隨即我問他難道沒有文字這一說嗎?”


    “牢頭搖了搖頭,說是整個大陸尚武成風,文字倒是有,但更多的人隻是會說而已,會寫字也頂多是記錄一些比較重大的事件,最主要的是他覺得我寫的漢字看起來很優美,看上去非常舒服。”


    “嗬嗬,自己的字被別人稱讚,不管何時何地都是很高興的一件事,我開玩笑說可以教他寫字,沒想到他卻是大喜過望,隨後我就在牢獄之內開始教他寫漢字,他們倒是有類似毛筆的東西,也可以湊合著寫字。”


    “不得不所,猿族人的學習能力確實很強,當然我當了那麽多年老師對於教學也是有一定的心得,我們一個教,一個學,我都忘了過去多長時間,牢頭的字兒竟然寫的與我難分軒輊。”


    荊軍不禁動容,他也確實佩服這名猿族牢頭的學習力。


    徐敬儒忽然歎了口氣,神色稍有落寞,沉默了下來。


    荊軍不由得問道:“徐先生,後來呢?”


    徐敬儒又歎了一聲,才徐徐說道:“我曾提到過,被雷劈後變成不死之身,同時也沒有了病痛之災,但大陸上的獸人可還是會生老病死啊。”


    荊軍忽然明白他要說什麽。


    “在牢獄之中沒有時間概念,我後來也就不在意這件事情,我與牢頭互相學習竟然有二十年之久,這麽長的時間他固然會說漢語,會寫一手漂亮的漢字,而我也學會了他們猿族語言以及風俗習慣等等,但他卻老了,我竟然那麽長時間沒有發現這一點。”


    “直到有一天,兩個年輕一些的猿人跟著他來到牢獄內,我才猛然間發現他的背居然駝的那麽厲害,臉上胡須全為白色,跟來的兩名猿人是他的兒子,此時,這兩名年輕人竟是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語,與咱們的普通話沒有什麽差別。”


    “他讓他的兒子拜我為師,繼續學習漢文化,同時他還跟我說,這麽多年把我關在牢中,此策猿皇實屬不智,現如今他已日薄西山,必將竭盡全力讓我出的大牢,將漢文化在猿族發揚光大!”


    “他的決絕深深的打動了我,算起來我那時實際年齡已過古稀,卻是因為他的話讓我重新燃起了一番人生希望。”


    “那日以後,他不在牢中出現,而是轉由兩個兒子來獄中與我學習並照顧我。”


    “又過去兩年,期間他隻出現過一次,跟我說已將我的情況與他二十幾年的學習成果傳達到了猿皇耳中,而猿皇似乎還對我有所印象,再過些時日我可能就會出的大牢,但他此時卻是咳嗽連連,雙眼渾濁,我不懂醫術也看得出來他真的已經是油盡燈枯啊。”


    “果然,沒過多長時間,他的兩個兒子披麻戴孝來到獄中,我已然明白發生何事,因為戴孝祭奠親人也是我教的。”


    “牢頭操勞過世!”


    說到這裏,徐敬儒眼中分明有淚光閃過,千年之前唯一摯友離去,任誰都是神傷難抑。


    荊軍能深切感受到徐敬儒的悲痛,忍不住安慰道:“徐先生節哀……”


    徐敬儒快速眨了兩下眼睛,沒有讓淚水留下來,說道:“嗬嗬,這麽多年過去,我是第一次向別人迴憶的如此詳細,而牢頭可以說是我這生最重要的一個朋友啊。”


    荊軍點點頭,沒有說話,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徐敬儒靜靜的緬懷了一會兒他的牢頭朋友,然後繼續述說後來之事。


    “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吧,猿皇降旨,將我放出大牢,還是那個大殿之上,隻是在二十多年前看起來睥睨桀驁的一族之皇也是垂垂老矣,我懷疑當時他的日常生活都需要侍者悉心照顧。”


    “而我,除了在牢中沒有注意過形象,頭發胡子長了些,臉上一絲皺紋都沒增加,在場文臣武將多有更迭,但大部分當時都見過我被燒得灰都不剩,沒見過的也聽他們的父輩說過此事,等我修飾妝容之後,他們無不嘖嘖稱奇。”


    “當然,這時我已能聽懂他們說的內容,牢頭大兒子竟然是朝中一員武將,品階雖不是將軍,卻也有一定的話語權力,他詳細講述了他父親與我這麽多年來互相學習的事情,並對我們的漢文化大加讚揚。”


    “猿皇不時點頭,可能人老了之後心境會平和許多吧,他對我的身份不再有任何疑問,倒是問了不少文化交流方麵的具體事宜,主要就是文字方麵。”


    “我明白機會來了,不光是我異樣人生的一個轉折點,更是要對得起我的第一個朋友對我的期望,對猿皇的所有問題都用他們的語言做了闡述,最後還當場給他們表演了一番書法。”


    “還真別說,看他們長的五大三粗,什麽樣腦袋都有,但對於‘美’鑒別力還挺統一,我不說我的字就是最好的,但總比他們如同蟲子爬過一般的文字看去要舒服很多。”


    “猿皇當即下令,許我在猿族上下教授文字語言,並由當時燒我的火係大魔聖負責監督。”


    “說起來,他的實力最高,所以二十多年過去,他看起來並沒老多少,也可能是同為壽命悠久之輩,興趣就相對廣泛一些,開書立院之後我跟他的交流可不少,而他的見識也比牢頭要廣博許多,對於學習,他也是學得最快,沒多久,我倆就能用漢語正常交流,他的字也寫的很好。”


    “老猿皇去世,新皇繼位,而這位也在書院中成績不錯,即位元年,下旨猿朝全境選拔頭腦靈活之輩來通天城漢學院學習,五年之後負責迴本鄉傳承!”


    “火魔聖也是極力促成此事,沒過多長時間,各族各樣的年輕人都來到了通天城,其中不乏自命不凡之輩,對於我的教學多有疑義,而他們身強力壯,我除了死不了外沒有其他本事,這時就多虧了火魔聖的威嚴啊。”


    “很快,五年過去,這些人不愧是選拔出的人才,我教的都學的差不多,即使沒有牢頭以及火魔聖精通但讓一般人說上普通話還是不成問題。”


    徐敬儒這時臉上滿是得色。


    荊軍暗自點頭,能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讓自己的文化傳承下去,這還真是聖人之功啊,“聖祖”之稱,名符其實!


    “嗬嗬,一批學員迴鄉,我的時間就稍微多了點,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們練字或記錄時都是在各種獸皮之上,很是不便,我就想到咱們的造紙之術。”


    荊軍滿是詫異,結巴道:“您是說現在大陸上的紙張就是您發明的?”


    “哈哈,如果在這裏說的話,那是我發明的,其實我很喜歡,但對於硬科學不是強項,關於造紙術那也是根據以前看的一些史書中記載試著用各種材料熬製晾曬,沒想到最後還真成了。”


    荊軍此時可是由衷佩服徐敬儒,先是幫東方大陸“造字”,有文化傳承工具,後又是“造紙”,這可是文化的記錄工具啊。


    “紙的輕便與廉價很快取代了原先的各種皮質記錄載體,我出獄三十年後,當時的新猿皇已是中年之末,而整個猿族疆域已全部普及漢語及漢字,這位猿皇奏由宗廟,欲封我為‘聖祖’,以表彰我對大陸文化方麵的不世之功。”


    “但當時的宗廟長老皆為實力高深之輩,我來大陸五十年對於他們而言雖說不短,但還不足以與他們平起平坐,我的貢獻不可謂不大,卻還需詳加觀察,故而,‘聖祖’之稱第一次未獲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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