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的手中沒有刀。


    今夜的局麵他早已想好了,不過他準備好的是該如何對付鳳凰姑娘與範進,至於範鬆溪,應該是交給門口的王秀才和知府趙大人他們纏住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他的計劃之中,沒有對付蒼鬆劍範鬆溪這一幕。


    原本他以為,對於範進的所作所為,範鬆溪應該是毫不知情的。


    畢竟他是武當弟子,名門正派,在江湖上的名聲又極佳,被推選為天下七把劍之一,理應是一位行事磊落,公允正直之人。


    他絕想不到範鬆溪這樣的人居然會如此溺愛自己的兒子,對於兒子的所作所為他不但知情,而且幾乎是推波助瀾,造成今日這樣的局麵,他實在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更想不到的是門口的知府大人和王秀才他們根本攔不住一個一心掛念著兒子安危的父親,以致於現在他要去麵對這天下七把劍之一的蒼鬆劍的挑戰。


    所以,他根本沒有帶刀。


    他有一些遲疑,其實他並不想同麵前的範鬆溪動手,這隻是一個在心中默默深愛著自己兒子的父親,畢竟,葉楓也是別人的兒子,麵對如此深切的父愛,他又怎會不動容?


    可是無論怎樣深沉的父愛也不能視他人如草芥,也不能犧牲掉這麽多無辜的人的生命為代價,為了這些慘死的無辜的人,葉楓又不能不動手。


    一則是為了他們討迴公道,再則,他畢竟是魔刀的弟子,麵對挑戰他決不能退縮,丟了師傅的臉。


    他必須要動手。


    身後的唐大看他有些猶豫,上前一步道:“他沒帶刀,我來代表蜀中唐門領教一下武當劍法的高招!”


    範鬆溪一動不動,沒有一點反應,雙眼還是緊緊的盯在葉楓的身上,對唐大的話似乎渾然未覺。


    葉楓對著唐大搖了搖頭,眼中閃動著堅毅之色,那意思很清楚,麵對挑戰,他不能不應戰。


    唐大心中暗歎一聲,退了開去。


    他不是不清楚葉楓的實力,雖然沒有親眼得見,但是他也聽其他人講述過當初在沙漠之下,樓蘭古城,葉楓以一人之力怒斬雷龍之時的情形。


    連他的師傅魔刀魔五樓,還有武功高絕的十殿閻羅中的泰山王關四,也全都不是這怪物的對手,卻被葉楓的手刀給斬殺了,那是何等驚人的力量,何等絕世的武功?


    可是,當時斬殺雷龍的那個人,果真是眼前他們所熟悉的這個葉楓嗎?唐大有些吃不準。


    或許,那隻是藏在這個軀殼之內的一個惡魔,一個死神,還是不要喚醒他比較好。


    所以從內心裏,他是很不願意葉楓輕易與別人動手的,不過既然葉楓如此態度堅決的堅持,他也隻能默默無語的退開一旁。


    站在後麵的常無義,這時候趕緊轉身從一旁的一名官差打扮的部下腰間拔出了一把腰刀,對著葉楓拋了過去,喝了一聲:“接刀!”


    葉楓迴身一把抄起了拋過來的這把刀,頓時,整個人似乎都不一樣了。


    刀一在手,他的整個人忽然變得沉穩了下來,變得似乎完全不一樣了,渾身散發出一種逼人的氣勢,就像是他手中的刀!


    他的整個人似乎已經和手中的刀合為了一體,充滿著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


    範鬆溪暗自點


    了點頭,原本的輕視之心一掃而空,真不愧是魔刀的弟子,人刀合一,就憑這一點,已經絕對足以做他的對手。


    他沉靜下了心情,心中空無一物,眼裏隻有手中的劍和對手手中的刀。


    他對著對手頷首示意,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靜了下來,有些壓抑,緊張得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大家全都盯著範鬆溪手中閃動著寒光的長劍,期待著即將到來的這一戰。


    範鬆溪終於出手了!


    他的劍真的很快,唐大感覺雖然也許他快不過當初關四手中的快劍,可是比起關四那隱約帶著些邪氣的不可思議的快劍,範鬆溪的劍法卻更加圓潤如意,更加的自然,似乎透著一股子天地間的自然之力,就如同是天上的閃電。


    閃電劃破天際,當你聽到伴隨著的那滾滾的雷聲轟鳴之時,閃電早已經閃過了。


    當範鬆溪手中的劍光如同閃電一樣綻開的時候,葉楓手中的刀也開始動了。


    雪亮的腰刀在他的手中,竟然展開了一股子黑黝黝的刀氣,神秘而森然,就好像,好像是那漆黑一片的夜空。


    如果說劍光如同閃電的話,無論閃電多麽的耀眼奪目,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它終將被這無盡夜空的黑暗所吞噬,消失不見。


    現在的範鬆溪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手中的劍就算有著快若閃電的速度,有著無堅不摧的威力,但是對麵那黑色的刀氣就像是黑暗的無盡虛空,劍的威力根本無從著力,無法發揮出來,終將被吞沒在這一片黑暗之中。


    隻出了這一招,範鬆溪就明白,自己敗了。


    他的心裏有些懊喪,這就是傳說中的魔刀?


    這樣的刀法,這樣的實力,他不但從未見到過,簡直聞所未聞。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麵對的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魔刀的傳人,那麽真正的魔刀魔五樓本尊,他的刀法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自己苦練劍法三十年,竟然還不及眼前這樣一個青年?


    他頓時感覺到有些心喪若死,招式不變,手中的那一道閃電,徑直沒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當啷”一聲脆響,劍身已折。


    劍已折,人已敗。


    人影一合即分,範鬆溪倒在了地上,胸前已經被浸出的鮮血染成一片通紅。


    場邊觀戰的眾人全都吃了一驚,雖說他們全都希望葉楓能夠獲勝,可是能夠這樣輕鬆的一招製勝,也確實是大大出乎了眾人的意料之外。


    這範鬆溪可是名列天下七把劍之一的高手,竟然在葉楓麵前一招就已落敗,這的確讓大家都感到心驚。


    站在葉楓後麵的唐大有些愣愣的望著葉楓的背影,眼中閃動著複雜的神情。


    剛才的這一刀,和當初他和葉楓同在華山秘窟之中看葉楓出手的時候,簡直已經判若兩人了。


    不過短短兩年光景,這葉楓的武功竟然會有如此之大的變化,這一刀隻怕是他師傅魔刀魔五樓親臨,也不過如此,在他的身上,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記得當初葉楓曾經對自己說過,他十年習刀,就隻練了一招。


    現在看起來,還真不是吹牛,就這一刀,隻怕連自己也不是其對手。


    看起來,今後對於他,絕不可以再掉以輕心了。


    大家都驚訝的盯著葉楓,其實此刻在葉楓心中,比他們還要感到驚訝。


    自從在樓蘭古城中被師傅帶迴山穀中指點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使用這一刀。


    為什麽這一刀使出來竟然和從前的時候根本不是一迴事了?這威力,這散發出來的黑暗的氣息,連他自己都感覺嚇了一跳。


    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裏,比起以前好像發生了某種變化,可是他卻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樣的變化,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更讓他驚訝的是,這一刀竟然就打敗了天下七把劍之一的蒼鬆劍範鬆溪。


    雖說這一刀的威力絕對勝過範鬆溪手中的劍,可是能夠一擊之下就獲勝,還是太過意外了。


    他分明能夠感覺到,範鬆溪雖然這一劍也拚盡了全力,但是他分明可以變招相敵,葉楓的這一刀並不那麽嫻熟,並不是毫無破綻,他並不是毫無機會的。


    可是他沒有。


    他的選擇讓葉楓感覺到,他是故意的,他分明是在一心求死。


    葉楓站在重傷的範鬆溪身前,望著他胸前快速擴大的血漬,有些驚愕的問道:“範先生,你,何必如此?”


    範鬆溪喘著粗氣,說話都有些艱難了:“你,很好,這一刀,果然厲害,果真是魔刀。能夠死在它之下,總算,不枉了。”


    葉楓看著範鬆溪,剛才飛天蝙蝠蔡老六死的時候,他還感覺對這位範先生恨之入骨,可是現在看著麵前這個垂死之人,心裏卻泛起了一絲難過。


    他歎息著問道:“你,這到底是為什麽?”


    範鬆溪的臉上擠出了一絲苦笑:“子不教,父之過,我兒做的這一切,全都是我的責任。我若不死,有何麵目去麵對這些死去的亡魂,有何麵目麵對範家的列祖列宗?”


    他長長的歎息道:“如今我用我的命來為我兒贖罪,隻希望你們可以,放過他。他隻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範鬆溪的聲音漸漸低沉微弱了下去,最後寂然無聲了。


    他死了。


    葉楓麵對著他的屍體,心中湧起一陣的難過。


    他縱然是鑄成大錯,可是終究也不過隻是因為寵愛自己的兒子。


    愛本身沒有錯,隻不過方法若是不對,一念之間,就會變成彌天大罪了。


    葉楓不禁搖搖頭,有著這樣深愛自己的父親,真不知道是這位範進範公子的幸事,抑或不幸?


    不知道他能夠明白他父親的一片苦心嗎?


    這時候常無義走了過來,看了眼地上範鬆溪的屍體,他哼了一聲,抬頭望向範進和鳳凰姑娘他們逃走的窗口,說道:“我這就安排人去發海捕文書,追緝他們二人。”


    葉楓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必了,他們也不過是兩個可憐的人。”


    常無義眉頭一皺:“那女的可是反賊罪臣之女,是朝廷要緝捕的要犯!”


    葉楓苦笑一下:“反賊?罪臣?當年藍玉真的是這樣謀反的逆臣賊子?”


    常無義不禁一呆:“卷宗之中是這樣記載的,難道你還有所懷疑?”


    葉楓歎息道:“剛才鳳凰姑娘說得不錯,卷宗之中的記載,也未必就全都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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