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怎麽會是你?


    洛霓裳臉上的紅潤退去,蒼白得如同在風中顫抖的紙。


    洛九卿絲毫沒有避諱她的目光,平靜的與她對視,她沉靜如水,映著洛霓裳淩亂不堪。


    “你……你……”洛霓裳的一口氣哽在喉中,她手指顫抖著指著洛九卿。


    她的手指尖尖,塗著鮮紅的蔻丹,帶著幾分淩厲之氣,似森森鬼爪指向洛九卿。


    洛九卿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掃了一眼她的尖細手指說道:“姐姐還是這樣氣盛,”她把玩著一枝金釵,流蘇碰在一起,輕輕的晃動,“母親為你選下的東西果然都是極好的,如果她能夠看得見你今日風光大嫁,想必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洛霓裳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睜大,像是看見了鬼一般,她後退了兩步,聲音顫抖著說道:“你……怎麽會是你?你怎麽會是永安公主?”


    洛九卿淺淺一笑,窗外依舊是沉沉的黑色,隱約隻有東方的一線魚肚白,光線未明,隻讓人覺得身子微微發冷。


    “姐姐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洛九卿的笑容輕蔑,眼中的冷光一閃,“你從來都是巴不得我死的,對吧?抱歉,不能如你所願,我隻能助你嫁到寧王府,成全你與寧王世子的好事,至於其它的,我也幫不了你。”


    “行了,姐姐好好梳妝吧,”洛九卿說罷,把手中的釵拋到梳妝台上,“叮”的一聲輕響,“今日是你大婚之日,妹妹沒有什麽好送你的,隻願你與世子白頭到老,情比金堅。”


    “洛九卿!”洛霓裳厲聲叫道,眼睛裏恨不能噴出火來,她盯住洛九卿離去的背影,恨聲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什麽都沒有想,”洛九卿頭也沒有迴,語氣悠悠說道:“父親待我不錯,你是承了父親的恩德,與我無關。”


    洛霓裳愣愣的站在那裏,直到洛九卿的身影消失,她才如夢方醒的晃了晃身子,抬手一摸臉,冰涼的淚水濕了臉龐。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隻覺得心仿佛一下子被一隻大手握住,狠狠的痛了痛。


    她急忙抹了抹眼睛,又用帕子壓了壓眼角,低聲喝道:“來人!”


    丫環婆子魚貫而入,還是做著離開之前做的活計,但是誰都感覺到,仿佛一切都不對了,連空氣都壓抑了些。


    光線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太陽躍出了雲層,霞光萬丈,今天是一個好天氣。


    洛擎天在前廳忙著接待客人,一時間有些力不從心,正在此時,洛九卿帶了冬靈過來幫忙。


    洛九卿微笑說道:“父親,今天是姐姐大喜的日子,您去院中迎貴客吧,這裏交給女兒便是。”


    洛擎天微微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再和她客氣,點頭說道:“如此,為父先去前麵,管家在府門口,有些客人還是需要為父親自照料一下。”


    “父親說得極是,您快去吧。”洛九卿說道。


    洛霓裳出嫁,洛擎天在朝中的地位非凡,許多人都趁著這個機會前來道賀,特別是這府中沒有了一個正經的女主子,那些官員便都囑咐自己家的夫人女兒,去了洛府之後一定要表現得好一些,能幫忙的盡量幫,能夠讓洛擎天欠下人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些貴婦小姐都卯足了勁兒來到洛府,沒成想看到洛九卿正坐在正廳慢慢的喝茶,眾人皆是一愣,盡管如此,還是得上前行禮。


    “諸位夫人小姐免禮吧,”洛九卿叫了起,對冬靈說道:“冬靈,上茶,不要怠慢了客人。”


    “是。”冬靈快步離去,吩咐幾個小丫環手腳麻利的上了茶。


    洛九卿之前雖然戴了麵紗,但是冬靈沒有,她是洛九卿的貼身丫環這件事情,許多貴婦小姐都知道,暗地裏還沒有少譏笑這個丫環呆滯木訥,是一個軟弱好欺負的。


    如今看著她在這裏,出出進進,通身的氣派,再看看坐在那裏的洛九卿,有些腦筋轉得快的,不由得在心中驚唿,忍不住問道:“請問永安公主,您……怎麽會在此處?”


    洛九卿微微一笑,抬眼望去,原來是禮部尚書尚文遠的夫人,“尚夫人,不知此話何意?”


    尚夫人沒有想到洛九卿能夠知道她的身份,又施了個禮道:“公主殿下,洛小姐今日大婚,我等前來祝賀,實在沒有想到能夠在這裏遇到公主您,唐突之處,還請公主見諒。”


    “今日洛府大喜,”洛九卿的目光滑過眾人,聲音清晰說道:“本宮雖然現在是公主之尊,但之前也是洛府中的一員,今日姐姐大嫁,自然應該在此處。”


    她這話一出,眾人不由得一驚,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錯愕的神情。


    洛九卿把她們的神情都看在眼中,臉上的笑意微涼,慢慢直了直腰背說道:“怎麽?大家都不記得本宮了?本宮迴長慶認祖之前,原是這洛府中的庶出之女洛九卿啊。”


    她的話音一落,屋中響起一片抽氣之聲,人人表情精彩,或震驚、或錯愕或疑惑,一時之間寂靜的出奇,外麵的熱鬧喧嘩之聲、鞭炮之聲與這屋中的寂靜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的唿吸都跟著緊了緊。


    洛九卿端起茶杯來,慢慢的飲了一口,微笑說道:“諸位嚐嚐,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十分不錯。”


    端茶送客,眾人都心知肚明,特別是那些平日裏譏諷過洛九卿的人,都恨不能把自己變成透明的,巴不得洛九卿不要看到她們才好。


    眾人懷著各自的心思,紛紛起了身,施了禮說道:“我等不敢再打擾公主,且去後邊瞧瞧洛小姐,這便告辭了。”


    洛九卿點了點頭,也不勉強,眾人都紛紛向外退去,退到外麵彼此看了一眼,完全沒有了來時的喜慶,都閉緊了嘴巴邁步向著後院走去。


    陸陸續續來了幾撥人,都被洛九卿用同樣的方法打發到了後麵去,那些人一看有洛九卿坐鎮,也沒有必要再幫什麽,都略坐了坐便轉身離去了。


    洛霓裳的一顆心狂跳,她完全沒有想到洛九卿竟然會以這種方式石破天驚般的歸來,她簡直快要嫉妒的發狂,滿腔裏都是無處發泄的怒火。


    眾人來了神色也異常,她自己心中也煩躁不安,寒喧了幾句,彼此都沒有什麽興致和心情再聊,眾人也便起身告了辭。


    這樣一來,後院的氣氛便更不對了,洛九卿在前院自然也聽說了,她微微冷笑,眼睛中閃過輕蔑的光。


    外麵來道賀的人越來越多,忽然聽到府門口有人喊道:“吉時到--新郎迎親啦……”


    冬靈在洛九卿的身後低聲說道:“公主,他來了。”


    洛九卿微微笑了笑,沒有再多言,院子中的人頭攢動,鞭炮聲又響起了一陣,人群中一人穿著大紅的新郎服大步而來。


    洛九卿走出屋子,站在廊下,遙遙望著那個身影,她心中冷笑,若單說這副皮囊,軒轅佑澤長得真是不錯,隻可惜……卻是一個極其自私狹隘之人。


    今日他迎娶洛霓裳,不知道是否如當初那般心情愉悅?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一般,眾人擁簇著的軒轅佑澤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頭望去,隻見在廊下有一個女子迎風站立。


    金光從天上灑落,披在她的身上,廊下種著的珍珠落翠綠的葉子珍珠一般的花朵,在此時此刻都像是為她陪襯一般,她的烏發輕揚,目光遠眺,似乎站立在雪山之頂的飛鳳,不動卻風華厲烈。


    軒轅佑澤的心頭一跳,他猛然握緊了自己的手,在袖子中緊握成拳,他定定的瞧著,似乎有滿腔的話在此時都哽在了咽喉處,一字也吐不出來了。


    腦子裏轟鳴著,仿佛所有喧鬧之聲都遠去,天地之前隻剩下她。


    “世子爺?世子爺!”身邊的人連聲說道:“快走吧,吉時快到了,快去接新娘子吧!”


    軒轅佑澤被眾人推著往前走,他隻覺得意識裏渾渾噩噩,心中卻是絲絲縷縷的疼痛,像是紮了根一般,慢慢的彌漫開來。


    洛霓裳已經蓋上了蓋頭,看不到容貌,眾人又說又笑,連連喊著恭喜的話,軒轅佑澤被人推著接過了喜婆手中的綢花一端,拉著握住了另一端的洛霓裳向門外走去。


    軒轅佑澤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提線的木偶一般,胸膛裏的一顆心早不知道去向了何處,他走到前院中,下意識的再向著廊下望去,卻發現那裏空空如也,方才看到的似乎隻是一場虛浮的夢。


    軒轅佑澤的心魂頓時似丟失了一般,腳下的步子微微一踉蹌,身邊的人急忙扶住他,低聲問道:“世子,您沒事吧?”


    軒轅佑澤搖了搖頭,垂頭微微閉了閉眼睛,說道:“沒事,走吧。”


    將軍府風光嫁女,寧王府娶妻大喜,這件事情被眾人津津樂道,京城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軒轅佑澤把洛霓裳迎娶走之後,寧王府便更加熱鬧了起來,中午和晚上都擺了流水席,賓客一撥一撥的來,擠滿了府中角落,府中的家丁都恨不能多長出兩條腿來。


    寧王府中的女眷來的也不少,寧王的地位尊貴,寧王妃又是一個長袖擅舞之人,這京城中的貴婦小姐名媛,沒有她結交不到的。


    寧王妃把女眷都安排在最後的三層院子中,鶯聲燕語,笑語歡聲,熱鬧成了一團。


    “寧王妃,畫靈給寧王妃請安。”陳畫靈從人群中走出來,滿臉是笑的向寧王妃行了禮。


    寧王妃並不太喜歡她,但是她的身份家世擺在那裏,何況今天又是自己兒子的大喜之日,來者是客,她也便點頭微笑道:“陳小姐今日顯得格外漂亮。”


    陳畫靈臉上的笑意更濃,福身說道:“寧王妃謬讚了,畫靈再美,也不及今天的新娘子啊。”


    陳畫靈說罷,她身旁的一位夫人說道:“陳小姐這話說得極是,新娘子可是擔著我們京城第一美人的美名呢。”


    陳畫靈眨了眨眼睛,點頭說道:“正是呢,那日皇上壽宴,洛家小姐的風采我也是見過的,的確是比當年的那個庶出之女強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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