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怒責嫡母


    突如其來的響聲讓屋中母女二人嚇了一跳,秦氏立即坐直了身子,洛霓裳手中帕子也落了地,兩人都望向門口。


    洛臨書一臉怒氣的衝了進來,臉色漲紅,一雙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幾步到了秦氏的跟前,怒道:“母親!你方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秦氏看著他臉上的怒色,一顆心也急促的跳了跳,她對洛霓裳是用了十分的心,但對這個兒子卻是用了十二分的心,說來說去,女兒總是要嫁人的,盼望的無非就是能夠有一個好歸宿。


    但是,對於兒子可就不同了,可以說,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洛臨書,想著這將軍府的一切,將來都能夠非得的落在洛臨書的手中,不被人搶走。


    可是,偏偏洛臨書性子溫潤,待人謙和,對於她看中的東西看得淡薄,似乎從未將這將軍府若大的家業放在心上,這讓她如何能夠不急?但她的私心裏卻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髒事。


    秦氏壓下心頭的慌亂,勉強的一笑說道:“你指的是什麽?母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母親!”洛臨書卻不想就此放過,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秦氏,放慢了語速說道:“您方才和妹妹所說的,關於九卿被退婚、現在又中了毒的事,都和您有關,這是真的嗎?”


    秦氏的手微微握了握,“什麽真的假的?你一個男人,不要管後宅的事,快迴房間去休息吧。”


    “今日之事,兒子不弄個明白,兒子是不會走的!”洛臨書瞪著眼睛,沒一絲退讓的意思。


    “大哥,”洛霓裳走上前來,“你快迴去吧,不要讓母親生氣了。”


    “生氣?”洛臨書冷聲一笑,“我讓母親生氣是為了提醒母親能夠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難道要像你一樣,縱容著母親,等到大錯鑄成,再在一起抱頭痛哭嗎?”


    他的聲音冰冷,神色冷峻,洛霓裳還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不禁臉色一紅,咬了咬唇,“大哥,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洛臨書看了她一眼,又對秦氏說道:“母親,您身為將軍府的主母,做為我們的嫡母,不好好替父親管著這個家,不讓我們兄弟姐妹和睦,整日想著如何苛待庶女,做下一件又一件的惡毒之事,您難道不怕父親迴來責怪您,難道不怕這天下悠悠之口嗎?”


    “你!”秦氏沒有想到洛臨書居然敢這麽指責自己,她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來,怒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切都是為了誰?”


    洛臨書勾了勾唇,那一抹蒼白的笑意像是天邊浮動的雲,轉眼便消逝不見,聲音也不複方才的嚴厲,而是多了幾分蒼涼的味道:“為了我?為了我?母親……難道您讓兒子這雙手上沾滿了庶妹的姐,您讓兒子的腳下踩著庶妹的骨,您以為……那樣的日子,兒子能過嗎?”


    不知是他的語氣太淒涼還是他說得太森然,秦氏的身子微微一晃,臉色也白了白,她抿了抿唇道:“書兒……你從小無憂長大,哪裏知道這世事難料,若然有一天你的一切真的被人搶了去,再無半點依靠,那……”


    “那我也不會餓死!”洛臨書打斷她的話,微微咬牙道:“那樣的話,也好過現在這樣,看著你們如此行事,做下這樁樁惡事,讓我難以心安!”


    “大哥!”洛霓裳的聲音一尖,像是一把銳利的刀,“你怎麽能對母親如此說話!難道就為了一個來曆不明的賤丫頭,如此傷害母親嗎?洛九卿如此卑賤,母親肯留著她,讓她在府中給她一口飯吃,已經算是恩賜了,你如何來能來責怪母親!”


    “卑賤?恩賜?”洛臨書微微的一笑,那笑意中卻滿含諷刺,他的目光搖晃著看下來,一波一波的蕩了開去,似是冰冷的水麵,“有誰出生便是卑賤的?你我就天生尊貴嗎?她也是父親的愛女,身體裏一樣流著父親的血!若她是卑賤,你我又比她強得了多少?”


    洛霓裳的唿吸一滯,如此鋒利如劍的大哥讓她心慌,她定定的瞧著,卻無可奈何,洛臨書的目光卻又慢慢的暗了下去,像是飄搖的燭火終於熄滅,他慢慢的轉過身,背對著秦氏和洛霓裳。


    聲音沉涼如水般的響起,“母親,兒子隻希望您能夠好好的想想,明白兒子的一片苦心,或許您以為是為我好的那些,對於我來說,卻如千斤重負,您公平公正,做好嫡母該做的事,才是兒子最想看到的。”


    他說罷,竟然頭也不迴,邁步快速離去。


    門未關,一束陽光從門中投射進來,無聲無息,照著光芒裏那細小的微塵在狂亂的飛舞,四周寂靜無聲,仿佛方才那一翻激烈的爭吵,不過是一場夢。


    洛臨書出了秦氏的房間,緊悶著的那一口氣微微鬆了鬆,他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到了洛九卿的院門前。


    他停下腳步,看著緊閉的院門,門上的漆有些斑駁,那些掉落的痕跡像是傷痕,刻在他的心上。


    恍惚間那個冰雪聰明的小女娃脆聲喊著“哥哥”,微笑著邁步小短腿兒向他走來,又恍惚間看到她滿臉的血,和血色中那條長長的口子。


    就從那時起,他便知道,自己心中的某一處,如她臉上的傷一樣,是再也不會好了。


    陽光被樹木的枝葉割碎,投落在他的身上,深深淺淺的光影籠罩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投在地上,孤單而落寞,說不出的悲涼。


    良久,他最終還是沒有進去,轉身慢慢的離開了。


    墨白在暗中看得分明,他不由得也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飄落在院中。


    “主子,”他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美人榻上的洛九卿,“屬下已經按您的吩咐做了。”


    “嗯,如何了?”洛九卿翻著手中的書說道。


    “他一聽便急忙趕迴了府,跑到秦氏的房中大鬧了一場,痛罵了秦氏和洛霓裳,方才還在您的院門外站立許久,不過……最終還是離去了。”墨白如實說道。


    洛九卿放下手中的書,轉頭看向窗外,她的院中也沒有什麽名貴的花草,隻有幾株成年的大樹,密密的遮住了陽光,投下大片的陰影。


    此時,那陰影仿佛落到了她的眼中,黑沉沉的看不清情緒,半晌,墨白聽她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屋子裏隻剩下了洛九卿一個人,她垂下眼睫,睫毛如羽,遮住她眼中的神情,若說這個府中還能讓她感覺到一絲溫情的話,除了遠在邊疆的洛擎天,便是洛臨書了。


    此時聽到一向溫和有禮的他為了自己去向秦氏責問發難,洛九卿的心中說不出是悲還是喜,她慢慢的唿了一口氣,心頭微微的沉了沉。


    洛臨書不知道此時洛九卿已經知道了他所做過的事,他現在隻想著彌補,彌補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犯下錯,讓洛九卿所受的傷害能夠盡可能的小一些,她被退了婚,這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頭便湧上無限的酸楚,他忽然想到了遠在邊疆的父親,或許……父親能夠力挽狂瀾,能夠讓寧王府改變主意?他心中一動,像是看到了一線希望,急忙提筆鋪紙,寫起信來。


    洛臨書飛快的寫完了信,又為送信人的人選想了許久,最終決定讓自己身邊的人悄悄去一趟。


    送信人從後門出了府,快馬直奔城門,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後跟上了一個人,他奉了洛臨書之命,不敢有絲毫停留,夜間休息都在野外,樹上的人影一晃,一縷淡淡的香所飄來,他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快速到了他的身邊,拿出那封信,打開來仔細的看了看,又原封不動的放了迴去,身影一晃,又重新融入黑夜之中。


    次日是上朝之日,文武百官隊列兩旁,大殿之上沉肅無聲,皇帝高高坐在九龍寶座之下,遙望著下麵的眾臣,太監高唱道:“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五皇子軒轅耀辰出了隊列,朗聲說道:“迴父皇,兒臣有本啟奏。”


    “何事?”皇帝問道。


    “鎮國大將軍洛擎天守在邊關多年,多年來無一戰事,可謂勞苦功高,洛將軍離家多年,家人也飽受骨肉分離之苦,兒臣以為軍人天職如此,想必大將軍也會說先有國再有家,但邊關將士的疾苦也從來都在父皇的心中,兒臣以為,不如讓大將軍返京一趟,一來可與家人團聚,二來讓他接受進行犒賞,帶些豐富物資迴去,以此更鼓舞邊關將士的士氣,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軒轅耀辰聲音朗朗,在大殿之上迴蕩,他所請之事合情合理,而且是借著皇帝的名頭,皇帝自然心中高興,也不能駁迴,他點頭道:“你說得對,朕正有此意,來人!傳旨!著洛擎天接旨迴京受賞!”


    軒轅耀辰迴歸原位,垂下目光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有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喜悅的光。


    退朝之後,百官各迴各府,柳丞相故意走慢了幾步,若無其事的和軒轅耀辰寒喧了幾句,低聲問道:“你好端端的提起洛擎天做什麽?”


    軒轅耀辰飛快的一笑,“有人想要他快點迴來,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柳丞相微微皺眉,奈何四周人太多,實在不便多問,隻低聲囑咐道:“還是小心些,不要讓皇帝以為你有勾結大將之心。”


    軒轅耀辰的眸光一閃,眼睛裏似寒星一閃,他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柳丞相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言,快步坐上轎子離去。


    軒轅耀辰想著昨天晚上自己的手下向他匯報的那封信,既然洛臨書也覺得洛擎天迴來之後洛九卿的日子會好過些,那自己為什麽不助他一臂之力呢?傳旨官總比他的信使走的要快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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