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又恢複到平靜裏,曦瑤承恩侍歡,好不讓人嫉妒。她並沒有刻意地去向太後示好,而是一如既往地溫順謙遜,隻是潛移默化間,讓太後漸漸感覺到自己和她越來越靠攏,往往不經意間的變化,才能夠讓人平靜地接受。

    再過幾日便是曦瑤的生辰,這一日蕰蘊抱了小皇子來玩,談到璋瑢,曦瑤方才發現自己隻顧著赫臻的囑托,已是好幾日沒有見到姐姐了。

    蕰蘊嗔道:“你和皇上郎情妾意,自然不聞外頭的事,瑢妹妹已經病了好多天了!”

    “怎麽會病了?”曦瑤有些著急,“我們去看看她!”

    蕰蘊歎道,“現在去不了了,皇後已下令敬妃安居養病,不得隨意出入,自然我們是進不去裕乾宮的。”

    “皇上應該知道的,”曦瑤納悶道,“怎麽他從來沒有提過?姐姐究竟是什麽病,怎地就要幽居了?”

    蕰蘊無奈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隻曉得陳夫人進宮之後她便病倒了,隻聽說是傷寒,也不知道究竟怎麽了。”

    曦瑤心下著急,自責道:“都怪我,怎麽就忽略了姐姐!如今她一個人在宮裏幽居,怎麽好呢?”

    “你也別擔心,她向來都能照顧好自己,這也是宮裏的規矩,當初你病了,不也是這樣嗎?”蕰蘊寬慰道。

    曦瑤微微搖頭,擔心不已,是夜詢問赫臻,他也說是染了傷寒,才幽居的,曦瑤便信了。

    終於到了曦瑤的生辰,赫臻的賞賜自然不必多說,太後特地請皇後張羅了幾出戲文,擺了水酒,隻請了各宮妃嬪前來共同歡度,並沒有驚動皇帝。讓曦瑤驚訝地是,璋瑢突然病愈出宮了,也同樣出現在了壽寧宮,一身華服,明豔動人,卻是臉色蒼白似乎大病初愈,眾人寒暄一番坐定下來。

    因為擔心,曦瑤時不時地會看看璋瑢,但見她隻是視而不見,左手撥弄著右手的護甲,心事重重的樣子。

    眾人向曦瑤道喜之後,便紛紛過來向太後敬酒,德妃拿了酒壺攜了女兒盈盈地走來,福身道,“今兒臣妾可是高興呢!老佛爺又賞酒吃,臣妾謝老佛爺恩典了!隻盼著您精神好,身體好,咱們才能有酒喝,有戲看呢!”

    眾人一陣歡笑,太後罵道,“虧你還領了女兒過來,也不怕教壞了她!”說著招收道,“珣兒過來……”

    若珣蹦蹦跳跳地鑽入太後懷裏,她自然不曉得大人們在笑什麽,隻是呢喃道,“老祖宗,這戲裏的人白臉兒、紅脖子的,珣兒不喜歡,珣兒想去別處玩!”

    太後對著德妃道,“看看,果然隨了你,一點兒沒靜的時候。”繼而對若珣道,“皇祖母應了,去玩兒吧……”

    若珣喜笑顏開,離了太後便往要跑開,德妃嗔道,“不要跑遠了,一會兒嬤嬤們找不著你?”

    太後嗔道,“你何苦管著她,把孩子唬的,今日就讓她玩去吧!”說著便讓嬤嬤帶著若珣出去了。

    德妃笑道,“老佛爺您先別罵我,喝了臣妾手裏這杯酒才是……”說著把酒杯遞到了太後嘴邊。太後一飲而盡,眾人一陣叫好,於是如妃也過來湊熱鬧,太後又喝了幾杯,嗔道,“真真要灌醉了哀家呢!”眾人一陣歡笑,兩人這才歸了座。

    於是璋瑢也從容地走到太後座前,從案上拿起酒壺,盈盈笑道:“臣妾這幾日養病,多虧了老佛爺心疼賜了這麽多補藥,身子才養得快些,臣妾敬老佛爺一杯酒,多謝老佛爺的恩典。”

    韓玉過來接了酒壺,為太後的酒杯裏斟滿了酒水,璋瑢笑靨如花,徐徐拜倒,“臣妾恭祝老佛爺萬福金安!”

    “好!”太後笑著應了,恐怕是已多飲了幾杯,故而沒有舉杯飲酒,隻是道,“哀家心領了!”待璋瑢迴到座位上,太後對幾位嬪妾笑道,“你們就免了,哀家可是要醉了,大家都隨一些才是……”眾人聽了便都欠身應諾了。

    “皇祖母!”若笙公主盈盈地走過來,雖然依舊嬌弱不已,但是自從出痘之後,她的身體竟比之前好了許多,如今都能出門走動了。

    “好孩子!”太後將她攬在懷裏,慈愛道,“你別跟著珣丫頭到處跑,你身子單弱,乖乖地坐在哀家身邊看戲。”

    “知道了!”她順從地坐下來,看了看旁邊的母親,皇貴妃也是一臉的喜色。

    太後道:“笙兒,你的命還是你恬姨娘替你從閻王爺麵前搶迴來的,這麽久了,你有沒有謝過姨娘呀!”

    她看了一眼母親,柔柔道:“娘帶著笙兒謝過姨娘了,笙兒還時常去姨娘殿閣裏玩耍,小弟弟長得很可愛。”

    “這就好!”太後笑著道,“今日是你姨娘的生辰,去給她敬杯酒,就說祝姨娘青春永駐!”說著將方才的那杯酒遞給了若笙。

    在眾人的歡笑聲中,若笙捧著酒杯,怯生生地走到曦瑤麵前,遞上酒杯,將方才太後說的又重複了一遍。

    曦瑤笑不迭地接下酒杯,誇讚了幾句,正要舉杯,卻聽到一聲高唿“皇上駕到!”,便放下酒杯,隨著眾人一同迎了出去。

    一番俗禮過後,赫臻挽著若笙坐下,看著女兒身體一日好似一日,他也歡喜,加之今日是曦瑤的生辰,他的臉上滿是笑容。

    “皇上到底是喜歡湊熱鬧的,哀家沒有請你,你倒自己跑來了。”太後開玩笑地對皇帝道,其實皇帝能來,她已很是得意。

    赫臻笑道:“朕還以為母後怪兒子每日打理政務疏忽了您,這才不請兒子前來,這會兒是特特來給母後賠不是的。”

    眾人一陣歡笑,其樂融融,隻是曦瑤驚訝自己案上的酒杯不曉得去了什麽地方,但隻當是侍女收去了,也不多計較。

    韓玉拿起酒壺替赫臻斟了杯酒,赫臻舉杯欲飲,卻被一陣哭聲打斷,赫臻自然沒有飲酒,隨著眾人將目光轉向哭聲的來源。

    隻見若珣從後殿跑出來,驚恐萬狀地地哭泣著,幾個嬤嬤以為殿內有什麽東西嚇到了公主,早就奔了進去,但片刻後便聽到了嬤嬤們的慘叫聲。

    若珣抽抽噎噎地含糊不清,皇後聽著她的隻字片語,早就臉色刷白,一陣強烈地不安從心中湧過。她越過眾人飛奔進內殿,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二皇子早已倒在了地上,七竅流血,中毒身亡,身邊還放著一隻空酒杯。邊上的幾個嬤嬤癱軟地坐在地上,不住地顫抖、哭泣。

    眾人跟了進來,大驚失色,曦瑤失聲喊道,“酒杯怎麽在這裏?”大家等不到詢問曦瑤究竟怎麽迴事,皇後已經頹然暈厥。

    赫臻瘋也似地衝過去抱起兒子,大聲地吼道:“太醫!太醫在什麽地方?”

    然而一切都晚了,太醫們的到來隻是再一次宣布二皇子的死亡,赫臻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把太醫和眾人趕出了殿門,將自己和臻海的屍體關在壽寧宮的內殿裏。

    太後也承受不住打擊,昏昏沉沉,同皇後一起躺倒在偏殿。皇貴妃主持大局,將眾人遣散迴去,隻留下了曦瑤、德妃還有若珣公主。

    三人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若珣喝了寧神湯,安靜下來,躲在母親的懷裏低聲地啜泣著。

    三四個時辰過去,夜漸漸地深了,奴才們在正殿裏放置了許都暖爐,才不至於寒冷,然而殿門依舊緊緊關著,裏麵悄無聲息。

    曦瑤端坐在那裏,思索著方才發生的一切,那隻酒杯的確是太後要若笙端給自己的,裏麵的酒……韓嬤嬤……太後……我……韓嬤嬤……赫臻……天!

    “嘎……”一聲,赫臻打開了壽寧宮的殿門,把曦瑤從迴憶中拉迴來,赫臻怒目望著正殿裏的四人,深沉的聲音響起來,“德妃,帶著若珣進來……”

    德妃諾諾應了,抱起去女兒匆匆進去,殿門又一次地被關起來。

    內殿裏,赫臻愛撫著女兒,溫柔地問道:“好珣兒,告訴父皇,二哥哥的酒杯是從哪兒來的?”

    若珣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看著父親,她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也知道死是怎麽一迴事情,那天她哭鬧著找三哥哥的時候,皇後把她抱迴坤寧宮內殿就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什麽是死了,此刻她心裏的是如何的難過恐怕無從知曉,但是孩子永遠是那麽純真,眼神清澈如一潭湖水。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母親,轉過頭來怯生生對父親道:“二哥哥說他從來都沒有喝過酒,母後從來都不讓他喝酒,兒臣……兒臣就說外頭這麽多酒,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拿一杯,不會有人曉得的。正好……正好父皇你來了,大家都出去迎你時,我們就……我們就偷偷地拿了離儀門最近的那張幾上的酒杯,裏頭……裏頭有酒。二哥哥喝了幾口,就馬上……”說著說著,她又止不住哭泣來了,抽噎著問赫臻,“二哥哥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和三哥哥一樣死了?”

    赫臻將她抱在懷裏,痛苦萬分,德妃上前將女兒抱開,低聲道:“皇上,這事情終究要處理的,您要節哀順變。”

    赫臻望著她,問道:“那張幾案是誰坐的?”

    德妃不假思索道:“是恬貴嬪,她已然等在外麵了!”

    “你帶著若珣出去吧!”赫臻揚手道,“叫她進來!”德妃點頭,帶著若珣離開。

    片刻後,曦瑤姍姍進來,她站住腳步,凝望著自己的愛人,不過幾個時辰,為什麽就顯得這般滄桑?

    “坐下吧!”赫臻坐在床榻邊,看著再也不會醒過來的兒子。曦瑤依言坐下,靜靜地望著他。

    “如果那杯酒是你飲下的,朕該怎麽辦?”赫臻轉過來,竟已淚流滿麵。

    曦瑤撲過去,跪倒在他的膝下,搖頭道:“如果可以,臣妾願意用自己去換迴二皇子,臣妾真的願意!”

    “瑤兒……”赫臻抱著她的,失聲痛哭。

    “皇上!您節哀……”曦瑤不曉得該說什麽,這一刻她後悔方才沒有飲下這杯酒,那麽二皇子也不會夭折。

    赫臻宣泄了痛苦,漸漸收了淚容,一個男人、一個帝王可以在一個女人麵前痛哭,試想如果曦瑤飲下這杯酒,赫臻又將如何?

    沉默了許久,赫臻開口道:“他們查得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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