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瑢見她們越說越起勁,正要上前去,瑾貴妃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快步上前,在她們身後清咳了兩聲,那班充媛迴頭看身後站了瑾貴妃,嚇得紛紛跪地請安。

    瑾貴妃卻迴頭看了一眼璋瑢,淡淡一笑,轉身換了臉色,閑閑地對地上的充媛們道:“雖然過了春節,天氣要暖和了,但北風還刮地勁呢!各位妹妹那麽愛說,但且不要閃了舌頭。”

    地上的人紛紛點頭稱是,瑾貴妃滿意地笑了笑,迴過來拉了璋瑢道:“妹妹可願意送本宮一程?”璋瑢微微一笑,便於瑾貴妃並肩同行。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赫臻送太後迴去安置後,便送了曦瑤來到馨祥宮,兩人前腳踏進宮門,坤寧宮的安泰便過來向滕廣示意,說皇後多飲了水酒,身體不適,今日不能侍駕。滕廣如實稟告後,赫臻與曦瑤會心一笑。

    月光如洗,洋洋撒落於宮闈,月圓之時,便是天地精華最勝之期。多日不與親近,赫臻癡醉於曦瑤周身細膩的香氣,火一般的熱烈幾欲將曦瑤湮沒,曦瑤用溫柔包涵著著他激情與聳動,沉浸於這久違的耳鬢廝磨中,隻是心中隱約存留著一份淡淡的傷感。

    幾番纏綿,沉沉睡去。曦瑤醒來時,赫臻還在熟睡。她並不願意吵醒他,隻是靜靜地將頭輕輕靠在枕上看他的臉龐,濃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紅潤的雙唇,飽滿的身肌。我愛的就是這個男人嗎?原來我也不過是一個俗人,一個既來之則安之的俗人。赫臻,在你心裏,我究竟占多少?難道我一定要去爭、去奪,才能守護住你對我的愛嗎?瑾貴妃那麽愛你,我又何嚐不是呢,看著她現今的處境,日後的我,又將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許是到了時辰,赫臻緩緩醒來,十幾年來,他早已習慣了每天早朝的時刻。

    “怎麽這麽早就醒了?”赫臻微微舒展了身體,欠起身體靠在床頭上,溺愛地看著曦瑤。

    “臣妾要伺候皇上上朝啊?”曦瑤調皮地靠在赫臻身上,這個寬厚的肩膀早已代替了曦瑤心中對於父兄的依戀。

    赫臻低頭親吻了曦瑤的額頭嗔道:“何不多睡一會兒?”

    曦瑤用手摟住了赫臻的脖子,笑道:“皇上那麽辛苦,臣妾好心疼,千斤擔臣妾願能為皇上分擔。”

    赫臻拍了曦瑤的和腦袋,笑道:“傻瓜……”

    “皇上!”曦瑤嘟著嘴轉過身體對著皇帝,鮮紅的抹胸映著雪白的肌膚,異常嫵媚,“臣妾不是說過了,臣妾不是小孩子了,皇上不要老是……”

    “好!”赫臻寵愛地笑起來,他知道,若晴公主接風宴上稚嫩的女孩子早已不存在了,眼前撒嬌的已是自己深愛、及智慧於美貌於一身的女人,於是道:“以後朕再不叫你小傻瓜了好不好!”

    “皇上才知道疼臣妾呢。”曦瑤正笑著,門外傳來滕廣的聲音,“皇上,您起了嗎?”

    曦瑤對赫臻嘟嘴道:“老公公,又來催了。”於是高聲對門外道:“起了。”

    滕廣在外麵應道:“是。”

    曦瑤說完便起身披了睡袍,又過來伺候赫臻起床,一招一式都嫻熟到位,儼然一個成熟的小婦人,赫臻愛憐不已。片刻後,滕廣、緣亦等便進來伺候,一番忙碌,終於將赫臻送出了宮門。

    緣亦攙著曦瑤迴去,笑道:“娘娘再睡一會兒?”

    曦瑤挽了挽頭發,看了看東西兩殿還未上燈,笑道:“不睡了,我們早去坤寧宮,給皇後娘娘請罪。”

    緣亦愣了愣,看著曦瑤徑直走進去,便連忙跟過來,輕聲道:“主子可願意聽奴婢一句話?”

    曦瑤在梳妝台前坐下,梳理著自己的烏黑的秀發,笑道:“你說啊,怎麽了?”

    緣亦過來接過梳子,輕柔地梳著她的頭發,輕聲道:“主子,你這會兒去給皇後娘娘請罪,恐怕別人會覺得您是去向皇後挑釁呢?”

    “緣亦你果然謹慎些。”曦瑤拿起烏炭眉筆,輕輕地描了眉,笑道:“即便如此又怎麽樣呢?”

    “奴婢……”緣亦頓了頓道:“奴婢覺得您變了。”

    曦瑤轉過來,拉了緣亦的手笑道:“好緣亦,我也覺得自己變了。但是爹爹曾經教導過的‘非善不為’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即便我現在做一些讓你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也絕對不會超越我原則的底線。你放心,無論我做什麽事情,我還是當初那個恬婉儀。剛才我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你就當真了?”

    “娘娘。”緣亦笑了,便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利索地為曦瑤梳好發髻。

    當曦瑤來到坤寧宮時,皇後確實沒有起床,曦瑤便同品鵲等服侍她梳洗。

    “上迴你這麽早來,是因為緣亦傷了,幾個小丫頭照顧的不周到。”皇後看著銅鏡中映出的曦瑤的精致的臉頰,笑道:“今日又是為了什麽?”

    “臣妾想早些來,給娘娘請罪。”曦瑤梳理著皇後的頭發,輕聲道,抬眼看鏡中的皇後,眼神中透出一絲欠意。

    “恬嬪你……”皇後眼裏透出一縷難以捉摸的神情。

    “臣妾該死!”曦瑤突然跪了下來,品鵲等知意地紛紛退了出去。

    皇後將一支金簪拆下來,重新對著鏡子插好,淡淡道:“你起來吧!”

    曦瑤並沒有起來,隻是低著頭道:“昨日的事情,臣妾罪該萬死。”

    皇後拿起桌上的白玉盒子,用細簪子輕輕挑了一點胭脂,均勻地抹在唇上,顏色溫和潤澤,頓時讓臉頰鮮亮起來,罷了拿起玳瑁製的護甲逐一戴在纖纖玉指上,口裏閑閑道:“本宮自從冊封以來,皇上還從來沒有例日不在坤寧宮休息的。”

    “臣妾不敢辯解什麽,隻求娘娘降罪。”曦瑤如此說著,心中卻沒有半點懼怕之意。

    皇後挽了挽發鬢,轉身起來,扶起曦瑤道:“你又何罪之有?”說著拉了曦瑤一同在桌前坐下,淡淡地笑了笑,無奈的神情從眉間流過,“其實本宮什麽都沒有為你做過,你能有今日,本宮已然很欣慰了。”

    曦瑤不解地看著皇後,一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後,突然又明白了皇後話中的意思,垂首道:“娘娘您太辛苦了。”

    皇後慘然一笑:“你我心照不宣,果然是該做姐妹的。”

    曦瑤抬頭看了皇後,嘴角掛起笑容:“表姐!”

    皇後笑了笑,起身去取屏風上的披肩,曦瑤也跟著過來伺候,皇後道:“就是這聲表姐,你的命運就不是敬妃、蘭妃她們能比的。既然你叫了,有什麽事情,你隻管說吧。”

    曦瑤為皇後整理了肩頭的薄紗,輕聲道:“娘娘果然非常人的智慧,臣妾的心思終究逃不過您的眼睛。”

    皇後穿戴整齊,又坐了下來,自信的目光落在曦瑤身上,“這宮裏,又何嚐有誰逃過本宮的眼睛了?”

    曦瑤微微一怔,隨即正色道:“臣妾今日來,是為了求皇後娘娘一句話。”

    皇後笑道:“你說說看,看本宮想的是不是你要說的。”

    曦瑤深深吸了口氣,道:“臣妾要為自己所受的傷害討迴公道,要為那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子報仇。”

    “‘報仇’兩個字太嚴重,”皇後端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緩緩道:“你要做的隻是為後宮清理門戶,往大了說,你是為皇上在辦事,往小了,才輪到你自己。”

    “娘娘。”曦瑤看著皇後,堅定道:“臣妾知道您英明過人,您自有您的道理,但是臣妾並沒有想這麽多,臣妾隻是……”

    皇後未等曦瑤說完,搶白道:“很多事情,太後早就交待要本宮教給你去做,可是本宮一直都沒有開口,老人家老早不滿意了。本宮不想教你,隻是因為在等你自己來找本宮。”

    曦瑤深吸一口氣,看著皇後,緩緩道:“難道娘娘知道臣妾對往事的知曉?”

    “緣亦最是善良的孩子,把她安排在你身邊,不過就是為了有一天她會告訴你一切,也不用本宮操心。”皇後的神態,讓曦瑤難以揣測她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曦瑤的身體微微一顫,心中暗暗哭道:原來還是在別人算計好的戲裏,一步步唱下去。於是福了福身體道:“既然皇後娘娘知道一切,那麽臣妾也不多說了,隻求娘娘日後能給予臣妾幫助。”

    “這是自然的,”皇後拉了曦瑤坐下,笑道,“一切你都放心去做,本宮會默默地關注一切,必要的時候,本宮自然會出手。”

    “太後那裏……”曦瑤試探地看著皇後。

    “你我都是皇上的人,我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而不是太後。”皇後堅定地看著曦瑤,眼神中沒有絲毫雜念。

    曦瑤淡淡一笑:“謝娘娘。”

    品鵲在外麵道:“皇後娘娘,各宮娘娘都陸續到了。”

    皇後道:“知道了,一會兒就出來。”又對曦瑤道:“今日你就不要出來了。”

    曦瑤會意地看著皇後,輕輕道了聲:“是。”

    皇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曦瑤送至門口,本想聽聽前殿的談話,無奈中間隔了飯廳,根本聽不清楚,於是暗自笑笑了之,正打算坐迴原處卻聽到後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恬婉儀。”

    曦瑤心中一驚,難道室內還有別人,那麽剛才……,可是如今還有誰會稱自己為婉儀?於是端正了神色,篤定地轉過身來,看到的竟是美若不食人間煙火的若晴,心內不禁“呀!”了一聲,繼而笑道:“公主別來無恙!”

    若晴公主欠身道:“娘娘還恕若晴無禮,方才忘記了娘娘如今已晉升為嬪主了。”

    曦瑤微笑著拉了若晴一同坐下,笑道:“公主何須多禮?一切名諱不過是身外之物,公主與本宮之交寡淡如水,何必記掛這些,或許公主還寧願與當年的恬婉儀共敘也無從可說。”

    若晴聽出其中意思,欠了欠身體笑道:“難道娘娘因為剛才的事情,誤會若晴了?方才若晴從後園迴來,無意間聽見娘娘與母後的對話,實在失禮。”

    曦瑤看著眼前的若晴,比起去年四月,不僅眼神中沒有了淒蒼反更多了幾分成熟。於是淺淺笑道:“那麽公主想必也知道本宮知曉了公主的往事了?”

    “那天看到緣亦跟著你,就知道您早晚會知道的。”若晴公主自己從暖籠中取出茶碗,斟了一杯。

    “公主不必諸多掛心,過去的事情,畢竟如流水般一去不返。”曦瑤接過若晴遞給自己的茶碗,道,“公主的心境,臣妾始終是明白的。”

    “娘娘的為人,若晴自然也從沒有懷疑過。隻是若晴有幾句話,想要對娘娘說明。”若晴意味深長地看著曦瑤,深潭般的眼睛仿佛會說話。

    曦瑤喝了一口茶,微笑道:“公主但說無妨。”

    “剛才聽娘娘的一番話,若晴知道,娘娘心裏始終對太後、母後、若晴所作的往事無法釋懷。”曦瑤微笑如常,不做言語。

    若晴繼續道:“即便太後當年逼迫若晴作此等泯滅良心的事情,若晴除了感歎自己的命運坎坷外,從未記恨過太後。”

    曦瑤驚地看著若晴,手上的茶碗跟著顫抖。

    若晴伸手拿了曦瑤手上的茶碗,放在桌上,又拉住她的手淡淡道:“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若晴,緣亦她隻是看到了一些表象,但是其中真正的緣由,若晴最是清楚了,隻是不便再提。”

    曦瑤抽手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雪景,心中想到:若晴這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她竟然為太後的行徑辯護?難道若晴表麵文弱,內心也是和太後、皇後等是一丘之貉?緣亦口口聲聲說陳妃溫良,難道一個溫良的人也礙到她們了?

    “娘娘,後宮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真正有城府的人,才可以‘任他波濤洶湧,勝似閑庭信步’。後宮雖然是女人的天下,卻與前朝有著千絲萬縷的牽絆,朝廷上的事情是瞬息萬變,後宮的女人,能做的隻有隨機應變。”

    曦瑤轉過身來,淡淡道:“這些道理公主如此諳熟,可見太後教導之用心。”

    若晴聽出她話中諷刺的味道,微微笑道:“娘娘如今也賤看若晴了?”

    “本宮不敢,隻是驚訝於……”曦瑤一語未完,若晴便道:

    “驚訝於若晴並非外表這般嫻靜溫淑?”若晴說著,眼中露出無奈。

    “公主尚比本宮年長一歲,本宮如今尚且如此的心境,又怎敢責怪從小生長在宮裏的公主呢?”

    “娘娘……”若晴歎了口氣,笑道:“也許若晴此生的知己就是您了。”

    曦瑤無奈:“未進宮時,就知道後宮是個是非之地,非常人能夠生存,既然來了,就不能讓自己的生命默默地消逝,即便是消亡,我也要轟轟烈烈的。”

    若晴淡淡笑道:“早就聽說娘娘不是一般官宦小姐的秉性,又聽說您曾經隻身往藩營尋找失蹤的兄長,就知道在娘娘的心中,沒有‘不可能’三個。”

    曦瑤想起往事,淡淡笑起,“公主笑話了。”又收了笑容道:“如今公主嫁出皇宮,也算脫離了苦海。接下來的戲,本宮會好好唱下去,隻是一件,如果公主願意,煩請轉告太後:我傅曦瑤,絕對不會是第二個若晴公主。”

    若晴怔了怔,隨即笑道:“這件事情,隻能娘娘日後自己告訴太後了。若晴在母後,”她頓了頓,解釋道,“是我的生母。”曦瑤微笑示意心中明白,若晴吸了口氣繼續道,“在母後生祭時就已指天發誓,從此都不再過問宮中的事情。”

    “那麽今日公主又……”曦瑤問道。

    “今日若晴隻是想對摯友說些心裏話,並非幹涉宮中之事。”若晴拉了曦瑤的手,站起來,笑道,“我們從後園出去,再從前門進來,難保不會有人看到你過會兒出坤寧宮,不如這一刻去了的好。”曦瑤笑了笑,便跟著若晴走了。

    繞至宮門,若晴並不進去,曦瑤知道她的用意,於是隻好自己進來,皇後見了曦瑤,先是一怔,隨即又擺出自然的姿態。

    曦瑤也是自然,隻是行禮就座,看璋瑢等並沒有看出什麽門道,於是也同大家說些玩笑話。片刻後,襄親王帶著新王妃來向皇後請辭。

    真悠兒穿著宮服,梳著婦人的發髻,已沒有了先前小姐的裝扮,眉宇間流露著初為人婦的幸福。

    皇後看著兒子成家,心中自然喜悅,但從此宮內宮外不得時常相見,心中不免傷感。

    眾人安慰一番,曦瑤看著真悠兒,這樣清透的女孩,不被後宮這座染缸玷汙了才是好。可轉念一想,倘若將來臻傑繼承大統,真悠兒不就是六宮之主!眼前小兩口你儂我儂,可到了那時,真悠兒能如她的婆婆一般坦然麵對那數不盡的妃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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