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德妃,緣亦想為主子梳妝,曦瑤卻拒絕了,獨自迴到寢宮後,從抽屜中的錦盒裏取出絲帕,緩緩又躺在床上,看著這方絲帕,陷入沉思。

    曦瑤將絲帕蓋在臉上,早已不再有當初渾身發熱,臉上作燒的羞澀,赫臻似乎已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是曦瑤願意用生命去包涵的一部分。

    想到赫臻,曦瑤的臉上泛出甜甜的笑意。轉念想到絲帕,心中又暗暗思忖道:這方帕子除了赫臻外,並沒有人知道它的來處。德妃方才分明說是瞧著眼熟,繼而又改口說是覺得花樣子好,她絕對不可能無意說錯,一定是為了向我示意什麽,難道她們都認得這塊帕子?

    曦瑤想到這裏,兀地坐起了身子,心中道:姐姐也一定不是無意中看到我這塊帕子的,如果這樣的話,那麽那天究竟有多少人看到了?千錯萬錯,自己不該隨身帶著,何必這麽多情?當初赫臻贈予我時,就知道這不是尋常人用過的東西,繡著牡丹的物件,能有幾個敢用?當時隻是一時忘情,才接下了。倘若好好收著,不矯情地日日帶著,今日也不會惹來眾人的目光,隻怕還會帶來麻煩。如今曉得德妃、如妃、姐姐三人看見,還有誰……?曦瑤想著,眼前一亮,對了!姐姐一定知道。可是低頭又想,方才德妃說的事情我究竟要不要……

    左思右想,於是心下決定,口中喚道:“淩金。”

    淩金在外麵聽到,便進了來。曦瑤道:“去裕乾宮走一趟,看看皇上在不在,要是不在,就請敬妃娘娘來一趟。”

    淩金道:“要是皇上在,娘娘又問起奴婢幹什麽去的,奴婢該怎麽說呢?”

    曦瑤淡淡笑著,起身從梳妝台上拿起一支玉簪,緩緩道:“娘娘上午落下了。”淩金笑著接了便走,曦瑤知道姐姐是個聰明人,即便皇上在,她也會巧妙地明白自己的意思。

    曦瑤待淩金離去後,便叫緣亦近來替自己梳妝,兩柱香的功夫,淩金便引著敬妃款款而來,曦瑤不禁有些好奇赫臻的去向,但也不便說起。

    “姐姐。”曦瑤看著璋瑢,這樣一個心疼自己的姐姐,難道真的會做出德妃方才所說的事嗎?算了,不論德妃出於什麽目的,我再不要提便是,如今眼下解決了這方絲帕才是正經,於是拉了璋瑢笑道,“好姐姐,妹妹又做錯事了。”

    璋瑢早已猜到幾分,但隻是笑道:“怎麽了?起來好好說話。”

    曦瑤就著璋瑢的手坐到她身邊,從袖口中抽出那方絲帕,遞到璋瑢麵前,低聲道:“姐姐那日看到的,可是這方帕子?”

    璋瑢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一番,笑道:“你算是說實話了?其實姐姐那日看得並不真切,隻記得有牡丹花繡在上麵。”

    曦瑤低了頭淡淡道:“這是皇上送給妹妹的……”說著臉色紅了起來。

    璋瑢將絲帕還給曦瑤,心中並不驚訝,也不嫉妒,隻是微笑著端詳著她緋紅地臉頰,笑道:“這就難怪了。”

    曦瑤抬頭看了看璋瑢,臉色淡然,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璋瑢微微笑道:“姐姐上午也沒有對妹妹說實話。”隨即歎了口氣道:“那日姐姐看到懿貴妃、瑾貴妃、德妃、如妃四人先後都對你多加矚目,姐姐覺得奇怪,就順著過來看,才發現她們關注的卻是你手上的這方絲帕。”

    曦瑤思量道:“瑾貴妃是個沒牙的老虎,德妃與我的關係並非姐姐說得那樣不堪一擊,如妃既然是皇後的人,自然不會與我為敵,至於那個懿貴妃,我們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她!”

    璋瑢淡淡數道:“懿貴妃的爹爹是翰林學士,親兄長是禦林軍總督尉,親妹妹是龔郡王小姨子夫家的媳婦。”

    “龔郡王小姨子夫家的媳婦?”曦瑤笑著說出這穿拗口的關係,道:“到底是哪門子親戚啊?”心中卻暗暗佩服璋瑢的本事,不曉得自己的祖宗是做什麽的,姐姐是不是也曉得。

    璋瑢淡淡道:“你聽到龔郡王三個字不驚訝嗎?”

    曦瑤道:“蘭妃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裏麵能有什麽貨色?龔郡王,恐怕皇上也從來都不放在心上的吧!”說出如此恨恨的話來,可見曦瑤心中一直都無法釋懷蘭妃上次欲誣陷自己的事情。

    璋瑢笑道:“越來說話沒個樣子了,哪裏學來的?”又道:“據我所知,懿貴妃的親妹妹去年與我們一同參選,隻是被撂了牌子,出宮後沒多久就嫁了出去。蘭妃似乎還並不知道自己和懿貴妃有著這份複雜的親眷關係,直到如今,龔王妃還是沒把她放在過眼裏。”

    曦瑤不屑道:“知道了又怎麽樣?”

    璋瑢道:“如今不是我們在這裏與蘭妃致氣的時候,你我過去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算上你肚子裏的孩子,傷傷死死,即便懷疑蕰蘊也沒有著實的證據,我們如此的被動,難道這個懿貴妃我們還不該留意嗎?”

    曦瑤賠笑道:“妹妹一想到她就是一肚子的火。”繼而道,“當初是懿貴妃在皇上麵前舉薦了蘭妃,從此兩人便來往密切,這都是宮裏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果照姐姐的意思,然後再排除了瑾貴妃、德妃和如妃,那麽去年中秋從延慶宮走出來的宮女就極有可能是景陽宮的奴才了?”

    璋瑢點了點頭,曦瑤深深歎了口氣,又問道:“依姐姐看,皇上送給妹妹的這方絲帕,該是誰用過的?”

    “這就難說了。”璋瑢極力思索,也不敢妄下定論。

    曦瑤歎了口氣,淡淡道:“不管怎樣,德妃今日來的目的一定不是這麽簡單,她向來不惹閑事,能來提醒我已是不錯了。所以妹妹現在要做的,就是……”

    “就是看看誰最對這方絲帕感興趣,再來判斷我們要防備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懿貴妃。”璋瑢臉上泛著滿意的笑容,會意地看著曦瑤,她知道妹妹已經長大了,不需要自己再多加保護了。

    曦瑤正要說什麽,緣亦卻進來稟告:“啟稟兩位主子,修緣宮裏亂作一團了,良嬪娘娘胎動不安,似乎要早產了。”

    二人聽說,同時一驚,互相看了一眼,曦瑤的眼中露出一絲得意與寒氣,璋瑢讀出其中的奧妙,微微歎了口氣。

    緣亦急道:“皇後娘娘要各宮主子前往崇德殿祁福,奴婢伺候主子換吉服。”

    “我病了。”曦瑤轉身坐到床上,恨恨道,“我才沒了孩子,是個不祥的人,怎麽敢給她去祁福。”

    璋瑢支開了滿臉驚訝的緣亦,“你先去吧,這裏不用你了。本宮過會兒就和你家主子出來。”語畢便過來勸道:“傻妹妹,剛才我還以為你長大了,看來還早哩,你也不想想,外頭隻知道我們三個是要好的,我們也不曾拉開臉麵。你今日稱病不去,沒心機的隻當你真的病了,有心思的還不定說你什麽呢?”

    曦瑤歎道:“真是討厭。”說著起身道:“姐姐就不要迴去換吉服了,妹妹這裏有多一套的,姐姐就在這裏換吧。”

    璋瑢知道妹妹是一點就通的,於是笑著一同換上了吉服,兩人匆匆往崇德殿去了。那方牡丹絲帕,靜靜地躺在了貴妃榻上。

    待曦瑤和璋瑢趕到崇德殿時,皇後、皇貴妃等早已跪在香案前合十禱告了,崇德殿的管事引著兩人分別在蒲團上跪下,見眾人都是默默進來,默默跪下,兩人便也照著做了。

    曦瑤頷首看著牆壁上一幅幅曆代皇後的畫像,心中暗暗道:掛在這裏的,都是鳳座上最顯赫的女人,我即便集赫臻萬千寵愛於一身,往生之後,自己又將何處安身呢?又有幾個妃嬪能生於帝王同枕死於帝王同穴呢?爹爹、娘難道你們除了送我進宮,就真得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想著想著,曦瑤潸然淚下。

    片刻後,派到修緣宮的老嬤嬤迴來報告:良嬪難產!

    皇後驚得不是一般,急急地在祖先麵前磕了幾個頭,便要親自往修緣宮為良嬪壓陣。她是皇後,福氣自然比良嬪來的甚些,後宮的子女都是她的孩子。在蘭妃、恬嬪先後失子後,良嬪肚子裏的孩子就更加顯得彌足珍貴了。

    曦瑤跪在蒲團之上,從剛才的悲傷中清醒過來,看著皇後及皇貴妃急急地離開,心中暗暗恨到,倘若我的孩子還在,該有多好。那個吳太醫,早不告假晚不告假,偏偏那天不在宮裏。害我滿心以為梁太醫是德妃派來的心腹,配合我們一起做戲的,倘若我真的知道自己懷孕了,定會處處小心,又怎會遭你蕰蘊的暗算。如今這般,你也難怪我有一絲快意了。

    但曦瑤又搖了搖頭,不行,何時開始我變得這般狠毒?三哥說過,我是世上最善的人,我豈能這般詛咒於她,孩子是無辜的,況且姐姐說的對,根本沒有確實的證據可以證明就是她害我的,如今隻盼望她能生下孩子,母子平安。於是曦瑤便深深地向祖先磕了個頭,嘴裏念念有詞。璋瑢看見了,心裏滿意,妹妹果然是個心善的人。

    一個時辰過去了,許多充人、充媛等已經開始輕聲抱怨腿腳麻木,瑾貴妃輕咳一聲,方才安靜下來。瑾貴妃對懿貴妃耳語幾句,懿貴妃微笑點了點頭,於是瑾貴妃道:“琪淑容先迴去吧,你也是有身孕的人,本不該來的,佩雲,你送琪淑容迴去。”

    琪淑容受寵若驚,其實自己早已腿腳麻木、有些暈眩了。但是向來謹慎本分,不敢造次,於是才默默忍受著,如今瑾貴妃開口要自己離開,當然不敢推辭,便在瑾貴妃的貼身侍女佩雲的攙扶下離開了。曦瑤心中暗想,難道瑾貴妃真得改性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曦瑤也漸漸覺得腿腳麻木了,這時坤寧宮的品鵲迴來,臉上喜滋滋地報道:“良嬪娘娘順利誕下皇子,母子平安。皇後娘娘說,各位主子辛苦了,請各位主子迴宮休息,至於探望一事,請各位主子三日後再去。”

    眾人聽了,紛紛互相攙扶著站起了,隻聽得竊竊私語,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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