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後,新寶船的首航測試傳迴來好消息,各方麵都還算比較順利,有一部分甚至有所超出。


    超出部分主要體現在速度與穩定性方麵。


    經過魏占軍他們的數次測試,新寶船風帆航行的速度已經直逼固有快船,若是再加上人工,可以超過快船加人工的兩成、乃至三成。


    隻可惜此時大明還沒有準確計算航速的辦法,否則若是用更直觀的數字來體現,那種精進之感將會更加明顯。


    至於穩定性的提升,主要是體現在船體寬度、船底的設計上。


    原本大明的製式戰船,寬度多在七八米、八九米左右,至多也就十米出頭,縱然這其中汲取了前人諸多寶貴的經驗,也算科學,但跟科學設計還是不太沾邊的,更多的是對前人經驗教訓的總結,原理、標準性的東西還是差著一些。


    尤其是船底的設計。


    因為海底深度、洋流、天氣、吃水等諸多原因,我神州差不多可以以長江為分界線,江北地區的海域多為平底船,江南、包括深海航行的船隊,多為尖底船。


    模範軍此時研製的這新式寶船,特意加了少量尖底,有點類似於汽車的空氣動力學。


    而且,因為主艙使用了大量鐵皮包覆,使得船體的自身重量有了不少的增加。


    種種原因疊加,使得寶船的穩定性有了直觀性的提高。


    算是取之折中的辦法,即可以在遼海、黃海地區航行,又有能力下南洋而不吃大虧。


    當然,究竟還沒有經過實戰的考驗,現在這些東西並不能直接作數,是騾子是馬,還是要拉出來溜溜才能知道,需要經過時間的考驗。


    徐長青比較關心的船體協調性和靈活性方麵,魏占軍他們也有測試,這方麵的效果就有點不是太過理想。


    過多的質量負載,就意味著注定要失去一部分靈活性,這是物理的客官規律,哪怕在後世也不能避免。


    目前這個階段,隻能是人來適應船,而不是船去適應人。


    好在大明此時即便式微,卻依然不缺歐洲特別缺的寶貴人力資源,徐長青也有充裕的財力,隻需繼續進行調試、改進、磨合,或許用不了一年半載,船隊的戰鬥力便能成型。


    到時,至少是百條大船以上,兩萬人、乃至三萬人以上的規模。


    ……


    這些時日,徐長青一邊安撫、耕耘後宅的同時,在政務和軍務上也都沒有閑著。


    正如徐長青之前預計的一樣,因為與東莪和孔四貞的婚事牽引,使得海城、及周邊地區的秋收非常順利。


    特別是番薯,經過了這一年的辛苦勞作,說是大豐收都不為過,周邊地區但凡是種植番薯的家庭,就算是再差的也能有五六兩、七八兩銀子進賬。


    這還不算家裏屯下的至少千把斤米麵糧食。


    軍糧的囤積上更是喜人。


    海城、墾利島、曹妃甸、白沙島、養馬島、芝罘島等數十個模範軍軍糧倉儲重地,目前累積囤積的軍糧已經足夠模範軍支撐兩年有餘。


    這還不算李幼薇她們的麵粉廠、酒廠,政事署的幾大官方倉儲,包括海城及周邊地區各大糧商們的存貨。


    這也用事實來證明,小冰河時期就算可怕,卻並非是人力不能戰勝。


    隻要沒有兵災,沒有恐怖的苛捐雜稅,官方再加以引導和支持,市場保證穩定,漢民族老百姓的創造力,簡直是無窮無盡的。


    然而事物總是相對的。


    有喜就會有憂。


    就在海城豐收後不久,徐長青正緊鑼密鼓籌備戰事的時候,江南傳來消息,今年,國庫的歲入出現了麻煩,江南地區極有可能會出現糧荒。


    最直接的體現便是秋收後不久,江南糧價便開始大幅度上漲,現在已經漲了五成還多。


    主要原因並不複雜,說起來,跟徐長青還有很大關係。


    因為徐長青年前在南京時與鄭茶姑的籌謀,讓諸多敏銳的江南大豪商、大地主捕捉到,徐長青似乎是支持開海的。


    所以今春開始,他們便互相奔走,持續加大了對經濟作物的種植力度,荒廢了主糧的種植。


    “我@#¥%!!”


    一聽到這個消息,徐長青將他很喜歡的一套鄭茶姑送的官窯茶具都砸了個稀巴爛,直恨不得要活活吃人。


    但他們這麽搞,便是徐長青一時也不好怎麽他們。


    地究竟是他們的,他們想在他們的地裏種些什麽,徐長青和朝廷都無法左右太多。


    也無怪乎,便是嘉靖爺當年都得縮著脖子了,跟這幫江南大地主講什麽都是瞎扯,想要改變,隻有一個辦法,要牽住他們的鼻子。


    這一來,海城對江南放糧已經是不可避免,縱然其中可以賺不少銀子,但這銀子徐長青是真的不想賺。


    唯一慶幸的是,湖廣南部,廣東地區,包括廣西一部分地區,今年的收成都還算不錯,徐長青不用動用太多海城的糧食儲備。


    而且,一官大哥還是很給力的。


    他已經在南洋放出消息,大明這邊缺糧,想來一兩月之內,南洋也會有不少糧食湧入大明,他本身也已經派人去南洋收糧。


    當然,一官大哥也有他的條件,想將泉州重新開市。


    對於這些紛雜,便是徐長青都止不住的疲憊,索性直接交給朝廷。


    一官大哥想開市可以,但是,卻不能讓他占據太大的主導權,否則,徐長青和朝廷都不會安穩。


    這裏麵的額度就讓他們自己去爭吧。


    這麽多雙眼睛都在看著,徐長青也想好好看看,誰,誰還敢在這種時候頂風作案!


    ……


    處理完這些紛雜,徐長青的注意力開始集中到軍務上。


    此時,濟州島‘白狼團’的戰力已經初步成型,差不多有了六七千人的規模,跟大清國走正麵肯定還不夠,但他們已經被扣上了‘海匪’的帽子,搞些小動作,條件已經成熟。


    川蜀那邊,獻賊和吳三桂雖都是保持了很強的克製力,但不論張獻忠還是吳三桂必定是都明白,他們之間的一戰,已經是不可避免,隻需等待一個時機的出現。


    道理很簡單。


    吳三桂是有壯誌雄心的,他想要真正立起來,秦川,包括河間顯然都不行,隻能作為支撐,而不能成為根基。


    往西北發展倒是可以,但西北又怎能跟肥沃的蜀地相比?


    所以,隻有打下蜀地,滅了張獻忠,占據巴蜀的肥美,坐擁天險,吳三桂的腰板才能真正的挺起來。


    張獻忠自是也明白這一點,他隻會比大清國還要更警惕吳三桂。


    至於大清國這邊,多爾袞等人也很明白,相持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結果,大清國在當下,已經經不起什麽大波折了。


    這也就導致,諸多核心,又匯聚到模範軍和徐長青身上。


    一旦徐長青和模範軍再有動作,針對大清國,戰事再起,勢必將整個撬動整個天下的平衡。


    當然,結果自也是有喜有憂。


    倘若大清國能滅了徐長青和模範軍,這一切的煩惱,自是不複存在。


    但反之,大清國如果在與模範軍的交戰中有大損失,那,很多東西就都不好說了。


    此時的天下,看似頗為平靜,實則早已經暗流洶湧,牽一發而動全身!


    稍有不慎,脆弱的天平將直接被打破!


    而這一切的核心,便是模範軍!


    ……


    海城,侯府內書房。


    徐長青已經在內書房內思慮了好幾天,卻遲遲沒有決斷。


    模範軍此時看似強大,各方麵開戰的時機都已經成熟,但卻也正因為如此徐長青才更為的謹慎。


    這一戰不開則已,一開,那種影響力將是無以複加的。


    萬一模範軍在哪個環節出現了紕漏,即便徐長青是穿越者,即便徐長青底子很厚實,卻也極有可能再無法挽迴。


    這也讓徐長青不得不慎重。


    須知,不論是吳三桂,張獻忠,李自成,還是羅汝才,賀一龍,包括白廣恩,孔有德等人,都他娘的是一頭頭餓狼。


    更別說還有隱藏在水麵下的祖家等勢力。


    別看祖家現在撲街,像是沒有了什麽底子,但祖家的核心子弟,在大清國都有要職,且多半都有實權。


    加之他們數代人形成的影響力,手底下佃戶又很多,振臂一揮之下,依然是強而有力的一流軍事集團。


    這也導致徐長青遲遲吃不準到底在何處開戰。


    按照之前徐長青的部署,戰場自然是在高麗更為合適。


    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若是在高麗爆發大戰,縱然要增加一些運輸和人力成本,但卻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退一萬步說,即便最終模範軍在高麗打輸了,依然不會傷及核心,稍稍緩緩便能東山再起。


    但這玩意兒徐長青能看明白,多爾袞等人又豈能看不明白?


    最怕的事情是,倘若模範軍提前在高麗布局,但清軍卻不上套,後果就有點嚴峻了。


    所以這個‘上策’隻是最理想的狀態。


    這究竟是直關國祚之戰,怎麽小心都是不為過的。


    剩下的便隻有兩條線。


    一條是走大沽口這邊,利用模範軍龐大的船隊,不僅能保證運輸力,也能打得起對峙消耗,是為中策。


    但這中策最尷尬的地方就在於,暫時‘師出無名’。


    而且即便模範軍打下了大沽口,乃至打下了天津衛,目前的狀態下也很難對京師產生威脅。


    下策則是兵臨中原一線。


    好處是可以犁清中原這數年來混亂的現狀,加大大明對中原地區的影響力和威懾力。


    壞處卻也顯而易見。


    恐怕也正是清軍最希望看到的局麵。


    一旦模範軍兵臨中原,就算模範軍糧餉、後勤全都無憂,但敵人卻不會再是真滿洲為主,而是孔有德、白廣恩、唐通、劉良佐、包括吳三桂等漢軍旗的漢人奴才們。


    “到底該如何選擇呢?”


    徐長青點燃了一袋煙,任由煙霧將自己繚繞遮蔽,眼神略有迷茫的看向巨大的地圖與沙盤,還是遲遲下不定決斷。


    說到底。


    模範軍,包括大明,即便已經翻盤的先兆,但掌控力究竟還不夠強,還不足以形成碾壓局,上不了大清國的高地。


    特別是多爾袞、多鐸、濟爾哈朗等滿蒙王族核心也意識到了,他們已經處於被大明壓製的狀態,隻會小心小心再小心,很難再給模範軍殲滅他們滿蒙八旗主力的機會。


    而徐長青在川蜀和高麗的布局,此時又還太過稚嫩,還需要很多成長空間,挑不起這個大梁來。


    正當徐長青煩躁的來迴踱步時,外邊忽然傳來親兵急急的稟報:“報——高麗八百裏加急!高麗王上李倧已於前日夜間暴斃身亡……”


    “嗯?”


    徐長青登時一個機靈,一下子抓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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