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眨眼已經進入了八月中。


    天氣已經開始冷下來,潼關附近,或許是被山火改變了小氣候,迎來了數日的連綿秋雨。


    從對潼關的第一波‘自.殺式’爆破試探之後,徐長青在盧氏縣洛水邊的大營便開始撤離,迅速朝著潼關匯聚而來。


    而潼關外,徐長青也沒有再對潼關發動攻勢,而是在其東部幾十裏外的黃河岸邊,紮下營來。


    並且,嚴密封鎖了潼關道,以及周邊可以窺視到模範軍大營的區域,嚴防死守。


    流民軍倒也沒有太多過激的動作,他們甚至沒有攻克盧氏縣,仿似是與徐長青有了某種默契,雙方相得益彰。


    雄渾的黃河邊,滾滾河水泛起巨大波濤,猶如一條黃色水龍,‘轟隆隆’的向東流去。


    模範軍的大營內。


    王樸這幾天頭發都白了不少,充滿焦慮,一大早,他又來到了徐長青的大帳裏,滿臉糾結道:“長青,這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流賊太安靜了啊。若是再這麽搞下去,會不會,會不會讓朝廷以為,咱們通賊了……”


    徐長青慢斯條理的把玩著手中酒杯,忽然一笑:“大哥,你且安心便是。天塌下來,有兄弟我幫你頂著!通賊,也是我徐長青通賊!”


    “這……”


    王樸頓時無言。


    徐長青這話雖是讓他踏實,可他又豈能不明白,徐長青這些時日,到底是承擔了多少。


    現在,京裏那邊已經傳來了風向,山西南部一些州縣的糧草都開始推遲了。


    “長青,王公那邊……”


    王樸用力的抓著頭皮,欲言又止。


    徐長青一笑:“大哥,別擔心,我今天正準備跟王公好好談談。”


    “也好。”


    王樸老臉上也閃過一抹猙獰,狠厲道:“長青,咱們是兄弟,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但是,你一定記得,不管你在哪邊,大哥我永遠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


    “王公,這幾天心情如何?”


    不多時,徐長青來到了王承恩的大帳裏,笑吟吟坐下來。


    如果說王樸愁,王承恩隻會比王樸更愁。


    此時,王承恩的大半個腦瓜子都花白了,滿臉憔悴。


    但是老太監此時也沒有任何辦法,他已經知道了徐長青的底線,更是明白,如果因為這個由頭,真的把徐長青逼反了,那到底是個什麽後果。


    可惜,他此時不在京城,對京城裏的那些風向,也是無能為力,隻能每天愁容西麵,艱難度日。


    “長青,你我之間,何須如此?雜家是沒有幾天日頭好活了,死了也就死了。可,皇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王承恩說著老淚就落下來,身體也是止不住顫抖,可憐至極。


    “哎。”


    徐長青歎息一聲:“王公,今天長青過來,就是想把事情跟王公您說明白。我為何不出兵。”


    “額?”


    王承恩忙抬起頭,看向徐長青。


    “王公以為,若我軍拿下潼關,麵對流賊幾十萬大軍,勝算如何?”


    徐長青也看向王承恩的眼睛道。


    “這個……”


    王承恩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徐長青這話雖是過於直白,但他反而安心下來,忙道:“長青,我知道你也難,可皇爺就是個急性子,又有些不知道好歹的人,就會煽風點火……你不用著急,京裏的事情,雜家幫你壓下來。”


    徐長青恭敬拱手道:“多謝王公厚愛。有王公的信任,長青心裏就踏實多了。王公,其實真要拚命,流賊人數雖眾,但我軍並非沒有機會,不過,這些時日,長青思慮良久,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不知王公可曾聽聞,這些時日,西京城裏,李自成、劉宗敏他們,又收了不少小妾?”


    “長青,你的意思是……”


    王承恩老眼猛的一亮。


    “嗬嗬。”


    徐長青一笑:“王公,老話說,飽暖思淫.欲。流賊拚了這麽多年的命,好不容易才打下來西京,占據了秦川,您說,他們會不好好享受享受嗎……”


    “長青,你是想……”


    ……


    花了一個多時辰,安撫住了王承恩,徐長青迴到自己的大帳,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親兵趕忙小心幫徐長青端來一杯熱茶。


    徐長青慢斯條理品了一口,眉頭微皺,選並未多說什麽,緩緩閉上了眼睛。


    此次出征,徐長青身邊沒有帶任何女眷,縱然有許多不適,生活品質急劇下降,可徐長青也沒時間體味這許多了。


    此時,雖是唬住了王承恩,但徐長青很明白,流民軍以後的確會迅速腐化,但卻絕不是現在!


    曆史上,流民軍之所以會腐化,敗退的那麽快,主要原因是他們已經清除掉天下所有的敵人,占據了京師城,近身,再沒有後顧之憂。


    而且流民軍從未與大清國交過手,又正值巔峰鼎盛,並未怎麽把大清國放在眼裏,就算是吳三桂,當年也是存了很大的心思,要在李自成這邊討個前程的。


    可惜,後來‘衝冠一怒為紅顏’,清軍的壓力,迫使流民軍要籌餉,劉宗敏急功近利之下,直接導致流民軍站在了地主階級的對立麵。


    要知道,當年李自成他們進京城,這些地主階級可是自備瓊漿,掃榻相迎的。


    而此時,有自己這數萬軍兵就在家門口,流民軍又怎麽可能會腐化?


    他們就是一群小強,不僅打不死,還越打越兇!


    不出意外,恐怕就在這幾天內,流民軍必定會有著大動作!


    徐長青不由看向了巨大的地圖,用力眯起了眼睛,旋即便是將目光聚集到了山西!


    若是徐長青站在流民軍的位置上,絕對會選擇從秦川北部出發,直接掠入山西,從而讓潼關外的模範軍不得不揮師北上,救援山西!


    現在的山西腹地,朝廷已經幾乎沒什麽可用之兵了,猛如虎、高傑他們此時又都藏起來,沒有朝自己匯聚的意思,縱然山西有不少堅城,可流民軍這一遭過去,朝廷在這片區域內的民心,恐怕,很快就會消耗殆盡……


    但相對於流民軍的威脅,徐長青反倒是更擔心京裏的狀況!


    流民軍就算進入山西,徐長青也有眾多的辦法應對,可京裏,那幫雜碎要懟著自己放黑槍,徐長青也是鞭長莫及!


    關鍵是目前的事態,為了顧全大局,很多東西,徐長青也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都說不出來……


    ……


    “陳兄。”


    “張兄。”


    “周兄……”


    京城,大柵欄,錦繡閣。


    還不到午時,便是有著數個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帶著家奴,一個個人五人六的進了大門。


    “喲,幾位公子爺來了啊,請,快裏麵請。天上人間小院兒早就為您幾位準備好了……”


    幾個也就二十七八,風韻猶存、穿著性感旗袍的老鴇子趕忙迎上來,殷勤的把這些公子哥請進裏麵。


    大廳二樓的一間密室內,看著這幾個公子哥一路直奔中院的天上人間,大老板、‘千條妹’、一直化名‘李蘭芳’的董玉,柳眉卻是緊緊蹙起。


    不得不說,董玉還是極有能力的。


    或許是與徐長青接觸的多了,她被徐長青影響的很深,錦繡閣內,很多東西都有著後世的影子。


    不管是從各院子裏的裝飾,還是老鴇子、姑娘、龜奴們的穿著,都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加之,她不僅眼神很好,而且心狠手黑,很是果決。


    不僅從教坊司搞來了幾個極好的花魁苗子,更是大價錢翹了幾個小青樓的頭牌,這使得錦繡閣很快便在京師打開了名頭,逐漸有了品牌效應,便是一些豪門公子哥現在聚會,也大都開始選擇這邊。


    然而,眼前生意雖好,董玉卻是開心不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喃喃道:“娃兒,你爹現在的名聲可不是不好的事了,現在,簡直要過街老鼠一般了啊……”


    之前,徐長青便感覺董玉很旺夫,也一直在調侃她‘屁股大能生兒子’,但徐長青也沒有想到,僅僅隻跟她過了兩夜而已,她居然真的懷上了。


    關鍵是這事兒董玉也是大條,後知後覺,等肚子鼓起來,身體有了不適,這才是找醫生確診,想要告訴徐長青的時候,徐長青已經去了西北戰場。


    可惜,縱然她現在已經有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在京城也算一號人物了,可麵對這種熊熊而起、主流社會都開始口誅筆伐的勢頭,也是無能為力……


    “你個王八蛋這麽精明,怎麽現在就犯傻呢?你知不知道,現在,這些人都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啊……”


    董玉幽幽道。


    這時,有俏麗的小丫鬟恭敬過來匯報:“媽媽,他們已經進了天上人間了。”


    董玉臉色陡然變的冷冽:“知道了,盯緊了!他們說的什麽,我要一字不漏的知道!”


    “是……”


    ……


    天上人間小院。


    精致的閣樓內,豐盛的酒菜正流水線一般端上來。


    紗幔後,有個溫潤的女聲正在絲竹之音的配合下靈動的唱著曲兒。


    幾個陪酒的姑娘也都是巧笑倩兮,溫潤的幫公子哥們倒酒夾菜,本來是一副祥和景象。


    可這些公子哥們,火氣卻是一個比一個大。


    “王兄,周兄,你們看過今早的邸報了嗎?徐長青此賊,居然還貓在潼關外,按兵不動,這狗賊要是沒通賊,我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怎麽沒看?預料之中罷了。徐長青此賊,不過是沽名釣譽的惡徒!仗著自己有點小手段,小機靈,就妄圖把天下人都當猴耍!嗬嗬,可笑,可笑至極!”


    “呸!”


    “還他娘的忠義伯呢,依我看,徐長青這狗賊,就是天下第一大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沒錯!早晚有一天,我要生食了這狗賊的血肉……”


    剛喝了第一杯酒,一眾人等便是再也等不及了,紛紛開噴,嚇得周圍伺候的姑娘們,連大氣都不敢再喘。


    這時,外麵忽然又有一個白衣身影急急衝過來。


    眾人頓時不爽:“盧兄,你怎麽才過來?”


    “盧兄,遲到可不是君子之道,快過來,先自罰三杯!”


    被叫做盧兄的白衣男子忙連連拱手作揖,“諸位兄台,罰酒肯定是要罰的,小弟馬上就補上,不過,咱們先不忙罰酒,我今兒正好碰到一位貴人,他馬上就過來了,咱們趕緊出去接一下。”


    “貴人?”


    “哪個貴人?”


    眾人都有些霧水。


    但這時,一個青衣身影已經飄飄然搖著紙扇,走進了院內,臉上掛著自信而又坦然的笑意。


    “陳公子?”


    “居然是陳公子。”


    有眼尖之人很快發現了來人,不由驚唿一聲,快步迎出去。


    廳內旋即炸了鍋,一幫人趕忙急急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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