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此役我模範軍共繳獲韃子首級二百三十餘級,其中真奴八十四級,披甲人五十六級,蒙古人……我軍合計傷亡不足百人……”


    “另,我軍繳獲大糧米袋二千一百餘包,醃肉一千六百餘斤,戰馬屍四百八十餘,牛羊牲畜七百餘頭……”


    “大帥,這些物資,足夠我軍再堅持十日有餘了……”


    臨近午時,模範軍指揮台上,徐長青一邊審視著清軍營地,一邊聽取著幾個鎮撫官興奮的匯報。


    昨夜之戰,徐長青的核心目標便不是殺敵,而是炮製混亂,搶奪物資,順便秀肌肉,像清軍展示模範軍的實力,將士們顯然完成的不錯。


    而此時,清軍明顯感受到了壓力,鑲白旗大營基本上被廢置,周邊的諸多小營地也開始清理,向著正白旗的中軍大營匯聚。


    南麵和東麵基本上也是差不多情況,而西麵的鑲藍旗部大營,正在忙碌的挖掘著更多壕溝和工事。


    “諸位辛苦了!今日中午,讓火兵們多搞點馬肉,讓將士們吃飽喝足!”


    “謝大帥!”


    鎮撫們興奮的離去,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眼睛中露出一絲笑意。


    多爾袞此時應該也想明白了,想圍困模範軍,不戰而屈人之兵,那是不可能的!


    有這個精力,還不如做點更實際的!


    不過,多爾袞也長記性了,此時正白旗大營的一道高高土牆後,許多漢人奴隸正在賣力的來來迴迴,徐長青這角度雖是看不清他們在幹什麽,卻是也能猜到,必定是在挖更深的壕溝,防止模範軍再故技重施。


    但夏秋冬早已經帶人勘探過,正白旗大營附近,並沒有甬道,至多隻有些盜洞,以多爾袞的精明,他應該很明白他的人一旦進入到盜洞裏,會是個什麽後果!


    現在,就等洪承疇和明軍主力那邊了!


    ……


    不出意外,午時出頭,主力那邊便有三股精騎趕了過來。


    看旗號,不僅吳三桂的祖大樂的人來了,洪承疇的中軍也來了一千多號人。


    清軍各營對此保持了相當的克製,甚至沒有上前驅趕,反而是做足了防禦的姿態。


    三部明軍在此地遊弋了近半個時辰,發現清軍不主動後也沒有貿然,很快便是離去,帶起煙塵翻滾。


    模範軍戰陣,吳三妹這時也睡醒了,剛好看到吳三桂三部明軍離去的背影,不由興奮道:“哥,主力已經動了嗎?”


    徐長青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顯然不會告訴她殘忍的真相:“剛才我看到你二哥的人了,想來不幾天主力就會來救咱們了。”


    “哇,太好了,太好了啊!”


    吳三妹歡喜的直接跳起來,一下子撲到了徐長青懷中。


    嗅著吳三妹身上熟悉的幽香,徐長青的眼神卻逐漸冷冽,這場仗,估計是打不起來了啊!


    ……


    一晃,十幾天飛逝而去,時間已經來到了崇禎十六年的三月中。


    這十幾天的時間,清軍一直保持著相當的克製,沒有主動進攻模範軍,也沒有去平穀找洪承疇和明軍主力的意思。


    而洪承疇和明軍主力,包括王樸部精騎,幾乎每天都會來這邊轉轉,在遙遠處對模範軍打旗語,卻沒有跟清軍主力硬剛的意思。


    就在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終於來到了三月十三。


    這天一大早,徐長青還是跟往常一樣,天不亮便是來到指揮台活動身體,查看清軍的動向,順便觀察友軍是不是來了。


    此時模範軍的糧草隻能吃撐五六天了,如果明軍主力還是沒有動作,徐長青隻能是再行險招了!


    但隨著天色放亮,讓徐長青緊咬牙關的是,清軍主力,開始退兵了!


    兩白旗的大營已經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上萬精騎橫陳在他們營地外的曠野中,許多騾馬車都已經被收拾完畢,被無數包衣奴才和奴隸們驅趕著,徐徐往東而去。


    而西麵,南麵,鑲藍旗和鑲紅旗的主力,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顯然是連夜出發了!


    “哥,韃子,韃子退兵了嗎?”


    吳三妹悄然來到了徐長青身邊,但此時的她,明顯比之前又成熟了不少,美眸中隱隱還殘留著遮掩不住的哀傷。


    誰能想到,她一直視為英雄的二哥,在這場戰事中,就像是個隱形人一般,根本就沒有絲毫的作為……


    徐長青知道吳三妹心裏不好受,用力攬住了她的纖腰,“嗯,韃子退了。這場該死的爛仗,應該也要結束了!”


    “哥,對,對不起……”


    吳三妹還想強撐著,卻是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到徐長青懷裏,淘淘大哭。


    “韃子退了,滾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狗韃子,你們不是囂張嗎?來啊,來跟爺們幹啊!”


    “艸你娘的狗韃子,有種別跑啊,給爺滾迴來……”


    “咱們贏了,狗韃子退了……”


    很快,清軍退兵的消息便在模範軍中傳開來,兒郎們一片歡騰,許多人忍不住敲碗砸碟,發泄著心中喜悅。


    徐長青重重的攬著吳三妹,眼神卻是逐漸陰翳!


    韃子退兵,就意味著,他們在大明的收獲,無數的人口物資,已經是離開了戰區,找到了迴去的路哇!


    ……


    多爾袞和多鐸兄弟的兩百旗主力,在巳時中的時候全部撤離,而洪承疇和關寧的大佬們,在午時出頭多一點,便是趕來了模範軍陣地。


    韃子早已經退卻,他們也放開了,肆意的策馬在周圍歡唿奔騰。


    但距離模範軍這邊還有工事阻隔,這些大佬的親兵們就算不爽,可看著模範軍這邊一直沒有動作,隻能下來親自填土。


    等他們打通路徑,來到模範軍陣前,已經是晌午了。


    洪承疇親自過來,充滿愧疚的道:“長青,是,是某對不起你啊。可是麵對清軍主力,某和關寧這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哇……”


    洪承疇的姿態非常低,幾乎就是跟徐長青當麵道歉了。


    吳三桂和祖大樂、王廷臣、唐通眾人,也都是麵帶愧色,有點不敢直麵徐長青。


    他們這次勤王有意思了,就跟來旅遊的差不多,毛事沒幹,還他麽是公費。


    半晌,徐長青這才牽強的笑了笑:“督臣,您過謙了。韃子勢大,我大明,很多時候,太難了啊。”


    見徐長青鬆了口,洪承疇眾人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洪承疇忙笑道:“長青,你這邊的物資補給已經不多了吧?我今早已經告知京師那邊,平穀那邊也有物資運過來,最遲明早上就到了。”


    雖是對洪承疇眾人已經沒有絲毫好感,可此時顯然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眾人在營門外寒暄一會兒,徐長青還是把他們請到了營內,準備酒菜。


    這些人中,除了祖大樂徐長青是第一次見,其他人基本都算熟悉,尤其是洪承疇和吳三桂。


    或許是心中有愧,別說祖大樂了,洪承疇和吳三桂在酒宴上都是對徐長青刻意迎奉,隻口不提此次戰事,而隻挑以前在遼地的事情說。


    而徐長青也沒有撕破這層窗戶紙,使得酒宴的氣氛還算不錯。


    隻可惜,徐長青和模範軍處在這種狀態,酒宴的菜肴倒還行,可酒卻不多,大半個時辰便是稀鬆的完活了。


    洪承疇和祖大樂、唐通眾人,都是找了借口迴去休息,王廷臣還想說些什麽,但在幾人的注視下,隻能是重重歎息一聲,也找了個借口離開。


    吳三桂則是陪徐長青留了下來。


    看著徐長青的臉色很快便陰翳下來,吳三桂笑了笑,走到大帳門口,親手關好了帳門,又走迴來笑著給徐長青倒滿了一杯酒:“心裏很憋屈吧?”


    徐長青看了吳三桂一眼,默然不語。


    “嗬嗬。”


    吳三桂絲毫不生氣,笑道:“長青,這就是現實,也是我大明的生態,你無法改變,就要去適應!不過,二哥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啊,這種情況,你居然能守住,否則,大勢恐怕都要崩盤了哇。”


    吳三桂說著,端起酒杯,跟徐長青碰了一下,也不理會徐長青的臉色,自顧自的一飲而盡。


    看徐長青還是死死的盯著他沒反應,吳三桂丟給徐長青一個白眼,又自顧自的倒滿了酒杯,有點小不爽的道:“我說,長青,你好歹也是堂堂忠義伯,不會連這點胸襟都沒有吧?得,二哥我自罰三杯吧。”


    看吳三桂瀟灑的接連喝了三杯酒,徐長青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撕住了吳三桂的脖子:“二哥,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你們他娘的在平穀喝酒吃肉,知不知道有無數漢人百姓和財物,被狗韃子帶出關了啊!你們知不知道,這些人,來年就會成為韃子的奴才,拿著那些財物打造的兵刃,再來洗劫咱們大明那!”


    徐長青直接搖的吳三桂都快要散架了,他的脖頸間都是被徐長青抓住了數道醒目的血痕。


    但吳三桂依然沒生氣,還是帶著溫文爾雅的笑意道:“長青,要是能折騰二哥一頓,哪怕是揍二哥一頓,你能消氣,二哥這也值了。”


    “你他娘的!”


    徐長青掄起巴掌就要抽到吳三桂的臉上。


    “不要——”


    這時,帳外忽然傳來吳三妹的尖叫,旋即便急急奔到了帳內,美眸中滿是淚水,忙是緊緊抱住徐長青:“哥,不要打二哥啊。咱們,咱們究竟是一家人啊!你,你有什麽怨氣,都發到我身上吧……”


    徐長青還沒說話,吳三桂麵色卻是變了,惡狠狠的瞪著吳三妹道:“三妹,你來這裏幹什麽?出去!快出去!”


    “二哥……”


    “出去!再不出去,二哥就不認你這個妹子了!”


    “你們,你們——”


    吳三妹緊咬銀牙,想說些什麽,卻究竟沒有說出口,痛苦的哼了一聲,扭頭便是跑出了帳外。


    看著徐長青幾乎要滴出水來的陰沉臉色,吳三桂搖頭苦笑:“長青,你現在知道了吧?二哥我也想做個男人那!可,咱們不是一個人啊!咱們都是一大家子啊!你能舍棄所有,像個光棍一樣不管不顧嗎?二哥知道,二哥我對不起你!可二哥我就算戰死沙場,能解決問題嗎?無怪乎讓形勢更壞而已!”


    吳三桂說著,雖是在笑,可眼淚也是止不住的翻湧。


    “唿。”


    徐長青不由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眼神逐漸變的平複。


    正如那句千古名言:“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依照吳三桂的精明,他就算看不透事情的本質,又豈能不明白其中原理?


    可真如他剛才的肺腑之言,身在大勢中,很多東西,並不是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徐長青用力的喝掉了杯中酒,看向吳三桂的眼睛:“二哥,韃子擄來的奴隸,是從哪條道走的,這個你總歸不會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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