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弼很快也感覺到了徐長青的變化,周身一時有些止不住的毛骨悚然,冷汗都開始往外翻湧,恍如被一頭史前巨兇給盯上了。


    對啊。


    他能讓徐長青給出什麽交代呢?


    這畢竟隻是區區兩個歌姬的事兒,與之徐長青的蓋世奇功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哪怕藍玉當年在捕魚兒海睡了北元的太子妃,那也是數年之後才清算。


    而且,那還是太祖當政時。


    今上難道能與雄才偉略的太祖相比?


    朱國弼的確沒什麽大才,但在風向上他可是不傻的,他忽然發現,這件事,他從一開始就錯了,連龔鼎孳都不出來鬧了,他卻是跳出來……


    一時間,朱國弼真想給自己幾個嘴巴子,就算是真想搞徐長青,也絕非是此時啊,至少得等到……


    看朱國弼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旁邊,徐勝元也迴過神來。


    他們能讓徐長青給與眾人什麽交代呢?


    他們一沒替顧橫波和寇白門贖身,二來這種關係也上不得台麵,就算這種東西在士林中光為流傳,是為佳話,但,誰又會傻到在朝堂上把這種事情說出來?


    退一萬步說,徐長青此時的確對他們定國公府沒有足夠的尊重,但是,卻也並沒有傷害到定國公府的利益,反倒加大了不少他們定國公府的影響力。


    如果因為此時他這不明智之舉,導致徐長青與定國公府之間出現矛盾,那,他徐勝元能承受這種代價嗎?


    陳公子這邊也有點不好了。


    就算還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但他也是敏銳的感覺到風向不對了,下意識閉緊了嘴巴。


    一時間,這群打了雞血的人群,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片安靜。


    看著瞬時便被分化開來的人群,徐長青一陣冷笑。


    君子朋而不黨。


    這幫人,連特麽烏合之眾都不如,也想來挑事兒?


    不過,徐長青肯定不會太貿然,再把事情擴大化,思慮片刻,道:“侯爺,諸位爺,大家這麽在府門口堵著也不像話,不如來府內坐坐,喝杯茶慢慢談可好?”


    朱國弼本來正拚命的想找台階呢,一聽徐長青這話,連矜持都不做了,臉上雖故作巍峨,但眼睛裏已然是遮掩不住的討好的看向徐長青:“即是如此,那便聽徐將軍所言吧。”


    嘩啦。


    朱國弼開了這個口子,身後人群很快一片騷亂。


    誰都不傻啊,撫寧侯爺此時都認慫了,誰又再沒好歹的懟著大名鼎鼎的徐長青硬剛?


    出名的確很好,可,萬一是傻乎乎的被人當槍使了的臭名,那~,可就不好了。


    徐長青是武人,不用太在意這方麵的名聲,更是知道如何利用輿論,可這幫文人,一旦名聲臭了,那,青雲路注定也要夭折了。


    很快,朱國弼、徐勝元等人便是被請到了吳府內,徐長青也沒有虧待其他人,這麽多人吳府的確是盛不開,直接讓吳祿在府門外支起了幾口大鍋,燒些熱水做點大碗茶和綠豆湯,讓這些人群歇一會兒。


    這讓的這些人群的輿論很快變了風向。


    “這位徐爺的確鋒銳,可,好像也不是傳言說的那麽不講道理的人那?”


    “這不是廢話嘛,徐爺如果不講道理,怎麽可能斬殺奴酋皇太極?”


    “傳言誤人,傳言誤人那。若不是徐爺,遼東戰事怎麽可能這麽快結束?各位還不知道都在幹嘛呢?”


    “聽人說徐爺在遼東義薄雲天,看來,這不是作假啊。”


    “……”


    外麵風向轉換,裏麵,朱國弼更是直接跟徐長青認了慫,無比尷尬道:“徐爺,這事情,這事情有點誤會,朱某必須得給您承認錯誤,傳言誤人,傳言誤人那。”


    看朱國弼尷尬的模樣,徐長青一笑:“侯爺,事情就是這麽個道理,之所以會產生誤會,肯定是交流不暢。您看,大家把話說開了,不也就沒事了嗎?”


    朱國弼深以為意的點頭:“徐爺,就是這麽個理兒啊。您放心,這件事,本候馬上給天子遞折子,一定要把這事情說清楚。”


    不遠處,吳襄早已經在後麵瞄著多時了。


    看著徐長青三言兩語便是唬住了朱國弼,又輕而易舉的收拾掉了徐勝元、陳公子一眾人,吳襄一直懸在嗓子眼上的心也放迴到肚子裏。


    他剛才是真怕徐長青衝動,對這幫爺們動了手,那,就算是徐長青的功績,也真不好收場了。


    但此時,看徐長青輕描淡寫便是解決了這上千人的衝突,吳襄看徐長青不由愈發的滿意。


    這個年輕人,拿得起放得下,能上能下,絕非池中物啊。


    另一邊,吳三妹也放鬆下來,嬌嫩的嘴角邊掛起了驕傲的笑容。


    她早就知道,她的徐大哥,肯定不會被這幫人嚇倒,必將無往而不利,而眼前,她的徐大哥果然沒有讓她失望,連帶著顧橫波和寇白門進門的不妥帖都是被衝散了不少。


    ……


    打發了朱國弼一眾人,這場酒宴也沒了滋味。


    大堂內,徐長青正在陪吳襄喝茶。


    究竟是老油條,吳襄並沒有抓著朱國弼他們的事情不放,而是笑著與徐長青聊起了遼東的戰事。


    對此,翁婿二人顯然有著數不盡的話說。


    說到寧遠的紅衣大炮,徐長青忽然一個機靈,笑道:“嶽父大人,聽聞,咱們京裏的欽天監有位洋和尚,對火炮很了解?”


    “洋和尚?”


    吳襄一愣,轉瞬也想起來是誰,笑道:“賢婿,你是說那個湯,湯什麽來著?對了,湯若望!”


    徐長青心中頓時大喜,他剛才也就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的確定湯若望是不是在京裏,更是不是在大明。


    後世,很多人對湯若望這個名字,都是通過金大的《鹿鼎記》而得知,是小麻子的‘湯瑪法’。


    實際上,湯若望早在二十一年前就來到了大明,並且,還幫大明鑄造過紅衣大炮,隻是一直沒有得到太大的認可,並沒有真正融入大明的主流社會。


    直到後來康小麻的時代,他這才有了綻放光芒的機會,但也僅此而已。


    “對,嶽父大人,就是這位洋和尚!聽說,此人對火炮很有見地,小婿想跟他聊一聊。嶽父大人,您感覺,小婿能不能把他從京城帶走?”


    吳襄好歹也在京城混了好幾年了,肯定比徐長青這個‘白丁’要有門路的多,此時有這種人脈,徐長青又豈能不用?


    吳襄眉頭微皺,並沒有著急表態。


    說實話,他對這些洋鬼子是真不感冒。


    縱然知道洋鬼子的火炮技術犀利,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大明能用他們的火炮那是他們的榮幸。


    這也是五千年流傳下來的強大底蘊。


    堂堂大明,天朝上國,豈是這些金發碧眼的番鬼可以相提並論?


    但徐長青說話了,而且很重視的模樣,吳襄也不得不好好思慮,尤其是,對徐長青腦子的靈活,他也有點佩服了。


    “這件事,說難也難,說簡單倒也簡單。關鍵還是要看這湯若望本人的態度。”


    吳襄說著,開始把他知道的更詳細的消息對徐長青敘說。


    湯若望什麽時候來的大明,吳襄也說不好,真正知道這個人,還是在十幾年前,湯若望寫了一本叫做《遠鏡說》的書,廣為刊印。


    而這本書,正是大明真正引進‘千裏鏡’的開端,也是這個新興事物的理論核心基礎。


    正是因為湯若望,千裏鏡才逐漸在大明流傳開來。


    不過,這也隻是小打小鬧,並沒有人真正願意為此來買單,沒有引起足夠重視,權貴們的玩物而已。


    後來,湯若望被原禮部尚書徐光啟引薦,進了欽天監,開始編著一些曆法、書籍之類的東西,但是他始終沒有忘記傳教的事情,所以,在京裏依然不是太受人待見。


    聽吳襄說完,徐長青精神不由大振!


    隻要湯若望在朝廷裏沒有太錯綜複雜的關係,那事情處理起來就簡單的多了。


    吳襄本來還想留徐長青在吳府繼續吃晚飯,晚上再留宿,但徐長青已經等不及了,告了個罪,直接就帶人去了欽天監。


    ……


    欽天監在天壇附近,屬於京師外城,徐長青一行人剛到崇文門,曹變蛟的親兵便追過來,老曹要徐長青請喝酒,儼然是想教育下徐長青為何要做出那麽跋扈的事兒。


    但此時徐長青真沒時間理會老曹了,讓老曹先迴客棧等著,晚點他再去賠罪,直接趕往了欽天監。


    天壇曆來是皇室祭祀的聖地,宏大又巍峨,不過,欽天監卻是個清水衙門,除了祭祀占星之類的玄學、神學作用,沒什麽權利。


    而湯若望這個洋鬼子在這邊就更沒實權了。


    聽到徐長青來拜訪自己的時候,湯若望正戴著個老花鏡仔細的編著著一本新著作,主要是闡述火炮、炮彈、火藥等原理的理論基礎著作,叫做《火攻秘要》。


    “誰?誰找我?”


    或許是被冷談太久了,就算上躥下跳的也沒什麽人理他,穆然聽到有人拜訪,還是一位如日中天的將星來拜訪他,湯若望一時還很不適應。


    “哎,湯大人,您這迴可是走大運了,來的這位爺可不是凡人那,是當年徐達徐元帥的後人,剛剛在遼東戰場親手斬了清國奴酋皇太極,馬上就要被封為伯爺的徐長青徐將軍那!這可是位實權大人物啊。您以後想要傳教,如果能跟這位大人物交好,肯定會容易不少啊。”


    跟了他十幾年的老仆趕忙急急介紹道。


    跟湯若望相處的久了,這位老仆也很了解湯若望,直接勾著他想要的說。


    縱然徐長青昨天的跋扈之舉已經名滿京城,但是,對老仆這種普通人而言,徐長青依然是英雄,是大明巔峰鼎盛的大英雄,區區兩個歌姬,又算得了什麽事兒?


    反而是美女配英雄。


    湯若望一聽也來了精神,忙道:“萊爾,你先把這位將軍請到客堂去,我去收拾一下,馬上過去見他。”


    “好來!”


    十幾分鍾之後,湯若望並沒有穿大明的官服,而是換上了他傳教士的黑袍,笑吟吟的來到了徐長青麵前,“尊貴的將軍,在下湯若望,很榮幸認識您。”


    他在試探徐長青的態度。


    畢竟,如果徐長青不接受他們天主教的教義,不讓他傳教,那,就算徐長青再有權勢,他也會保持克製。


    實在是在大明被磨了這二十幾年,他早已經適應了大明的官場節奏,更對此無可奈何。


    徐長青正在喝著茶想著事情,第一時間倒真沒看到湯若望過來,不過,一看湯若望這個打扮,徐長青又豈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忙站起身來,熱情的笑道:“讚美上帝,親愛的湯先生,能見到您,真是我的榮幸。”


    隻不過,這話,徐長青是用英語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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