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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州城在這,朕的姐姐去的地方在白銀喀什農場, 距我們大約一千多公裏。”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當哐當那個東西過去?”


    顏冬青笑了, 糾正她:“不叫哐當哐當,是火車,聽說坐之前要買一張和糧票差不多的紙片, 票價是一毛錢一公裏。”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著機會拍馬屁。


    他們同時來這裏,顏冬青學什麽都比她快, 她剛學會寫簡體字時, 顏冬青已經能念英文, 等她能磕磕巴巴說一句“good morning”時,他已經跟顏立本學電路了。


    本來傅冉多少有點不平,但轉念一想, 能當上皇帝的人, 必然不尋常, 就像這裏的主席同誌, 能讓老百姓無時不刻不誦讀紅寶書語錄, 絕對是頂頂厲害的人。


    見她臉上露出神往之色,顏冬青笑:“以後有機會, 朕帶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歎口氣,感慨道:“這裏的人真厲害, 既能在天上飛, 又會騎兩個軲轆的自行車, 還會開大馬路上跑的...四個軲轆的...對,是公交車!”


    顏冬青輕哼一聲,不管他怎麽不情願承認,這裏確實有很多大魏沒有的東西,無論是作戰武器,還是出行工具,都有他們的先進之處。


    年初四之後,家屬院裏上班的開工,說是開工,其實也沒啥事。


    春節的餘熱尚在,下井的一線礦工打漁曬網,篩礦的婦女粗籮篩一扔,三五成群坐一塊東家長西家短,工會、廠委大會小會開不斷,主要還是商討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種和人數。


    盡管前些年礦上精簡了一批職工返鄉,空出不少崗位,但這兩年為解決城鎮人口和礦工子女工作問題,一零五的幾個附屬廠,每年都在擴招,眼下無論是哪個崗位,都是人滿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還是有很多商品糧戶等待就業,無形中使得崗位競爭變大。


    自打工會聯合廠委開完會之後,整個礦區就炸開了鍋,但凡今年家裏有娃夠年齡報名的,都忙著打聽今年有哪些崗位缺人。


    廖娟在工會幹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這幾天,往顏家串門子的工友是一撥接一撥。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廠裏到底定了哪些工種,能悄咪咪透露點不?”


    “她大姐...今年廠委還招人不?咱家愛紅是初中文化程度,能進廠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著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詫異:“剛十六歲的娃,身體還沒長結實呢,讓他下井幹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問工的是傅冉家門旁鄰居劉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礦工,出事故走了,丟下劉嫂子和三個兒子,眼下老大滿十六歲了,劉嫂子迫不及待要給老大報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還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聽明白了,感情劉嫂子是仗著兒子多腰杆直,死了一個還有兩個能送終!都這樣想了,她還能說啥?


    後院徐蘭英家,晌飯比平常豐盛不少,辣子炒蘿卜絲,蒸馬鈴薯,還有三合麵饅頭。


    徐蘭英眉開眼笑的說:“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說了,咱家燕子好賴上過初中,起碼能被選上當學徒工,再走運點,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謂管下井餐,其實就是負責給下井挖礦的工人發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饅頭、俄式大列巴和鹹菜疙瘩,有時還會發點含糖量高的點心,譬如江米條或麻餅。


    至於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為的是防止礦工長時間勞動發生暈倒事件。


    這年頭,但凡跟吃沾邊的工作,都很搶手,多少人盯著這塊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輪到傅燕!


    “八字沒一撇的事,你少在這兒瞎做夢!”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選上學徒工就不錯啦!”


    傅燕吃著三合麵饅頭沒吱聲,心裏不大痛快她爹說這話。


    咋就瞎做夢了?眼下新老三屆大學高中畢業生全去資源農村建設了,沒了他們,放眼整個南州城,還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幹啥,總歸是要上班掙錢哩!”想著大閨女上班之後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資補貼家用,徐蘭英高興的合不攏嘴。


    大閨女能掙錢了,這小閨女...


    眼尖的瞧見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蘭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時候學學你姐,早點上班,早點給家裏掙錢!”


    傅冉摸摸被敲紅的手,不軟不硬頂她:“您要是早生我幾年,興許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個廠敢要我?”


    徐蘭英無話可說,哼一聲,轉問:“考試成績啥時候下來?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給通知,校長說了,不用領成績單,要是考上了,礦上中學會發通知書。”


    傅向前聽著高興,樂嗬嗬的說:“還是多念點書好,你看前院老顏,頭些年北大畢業的,啥也不用操心,拿著證書等包分配,分到咱們一零五就是工程師...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歲數,還得天天下井挖礦,雖說勞動不分貴賤,可總歸是靠力氣吃飯,沒有人家靠腦子吃飯的舒坦!”


    傅冉不讚同的說:“爹你也厲害,要是沒你,顏伯伯再能耐也提煉不出濃縮鈾,沒了濃縮鈾,國家也研發不了導.彈!”


    導.彈這個詞傅冉還是聽顏冬青說的,據說兩個導.彈就能炸平整個南州城,要是他們大魏有這樣的作戰武器,就不用再怕韃靼侵犯邊境了。


    下午,傅冉去顏冬青家,顏立本和廖娟去了廠裏,家裏就顏冬青一個在看書,傅冉讓他打掩護,自個進了趟鳳鸞宮。


    鳳鸞宮裏依舊日照當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進土裏的馬鈴薯已經破土而出,長成手指長的嫩綠幼苗,就是焉頭巴腦的沒啥精神。


    傅冉給它們挨個澆了水,之後又去廚房蒸了兩碗臘肉飯,這迴她學機靈了,沒在這裏麵吃,直接帶出來分給顏冬青一碗。


    “其實臣妾想吃西湖醋魚,可是不會做...”


    廚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沒本事做,臘肉蒸飯最簡單,兌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顏冬青扒了一口飯,遞給傅冉一個‘別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會。”


    兩人吃得算是晚飯,傅冉進去的時候特意看了時間,顏冬青那塊梅花牌手表上顯示的是中午一點多,有過前次教訓,她在裏麵沒敢久待,可出來之後天還是黑了。


    饒是傅冉腦袋再不靈光,也從中摸索出了規律,鳳鸞宮的一天可能是這裏的好多天,甚至幾個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進去看一迴,並且每次進去的時間都不同,結果是,無論她在白天還是夜裏進去,鳳鸞宮都是日照當頭。


    另外傅冉還發現了,她種下的馬鈴薯在鳳鸞宮裏長得極快,幾乎一天一個樣,年初八這天她再進去,原本冒出地麵一點點的幼苗已經長到及小腿那麽高,秧苗上已經開了花。


    傅冉摸不準馬鈴薯什麽時候長熟,等徐蘭英下班迴來逮著她問。


    “好好的,問這幹啥?”話雖這樣說,徐蘭英還是道:“啥時候花蒂落掉結馬鈴薯鈴,啥時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沒聽懂:“馬鈴薯鈴是什麽東西?”


    徐蘭英朝她翻白眼,沒好聲道:“哪來的這麽多問題!馬鈴薯鈴就是馬鈴薯鈴!”


    說了跟沒說一樣,傅冉癟癟嘴,決定去問顏冬青。


    娘兩個正說著話,住隔壁的劉嫂子舉著封信過來,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著是小冉的通知書!”


    徐蘭英不識字,傅冉接過拆開看,果然是通知書,手寫的一張紙,通知她陽曆三月八號去礦上中學報道領新書。


    傅冉沒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樂嗬起來,把通知書念給徐蘭英聽,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機要求:“娘,不打算獎勵我一下?”


    聞言,徐蘭英沒好氣的拿指頭戳她腦袋:“獎勵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實傅冉是想讓徐蘭英弄點老土布,給她做兩件穿在裏麵的褲衩。


    徐蘭英是個粗心的女人,從沒考慮過要給閨女做褲衩。傅燕穿在外頭的衣裳瞧著還可以,至少沒什麽補丁,但穿裏麵的褲衩就不能看了,補丁摞補丁,還是徐蘭英穿過的。


    傅冉不願意再撿傅燕的破爛褲衩穿,幹脆光屁股直接穿襯褲,前兩年還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現在長身體了,胸前脹脹的發疼,去礦上澡堂子洗澡時,下麵也開始起了變化,再不穿條褲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幹淨的婦女病。


    好說歹說,徐蘭英也舍不得花那個錢去買老土布,傅冉幹脆不求她,自己動手縫褲衩。


    至於布料,就從鳳鸞宮裏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給自己縫了兩條,想到顏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補丁的褲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問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龍褲?臣妾想給您縫兩條龍褲...”


    顏冬青笑了,令人如沐春風,他捏捏傅冉臉蛋,循循善誘:“乖,趁著城外沒人,快把豬羊收進去。”


    麵對這樣溫柔的顏冬青,傅冉腦瓜子有點轉不過來了,聽話的照做,把豬伢和母山羊先分關在兩間屋裏,可她又總覺得哪裏不對,等到學校進了教室,才想起來哪裏出問題,氣得直拍桌。


    狗皇帝說得輕巧,以後誰來剁豬草,誰來掃豬糞呐?!


    同桌高雪梅扭頭看她:“你咋啦?”


    顏冬青也迴頭,淡淡掃了她一眼。


    傅冉發現了,狗皇帝掌控欲很強,本來她想著跟高雪梅坐,能徹底擺脫他,結果狗皇帝仗著開學那會兒比她矮半頭,找老師調座位,坐到了她正前麵,近到放個屁都能被他聽見。


    “你咋啦,倒是說啊!”高雪梅拿筆戳戳她。


    傅冉吃下這個悶虧,沒精打采道:“跟你說了也沒用。”


    見她不願說,高雪梅撇撇嘴,趴桌上偷翻看小說書。


    自打年初紅頭文件一撥接一撥批下來,教育就癱瘓了,正兒八經的課不上,老師們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到上課就攤張時報擱講台上,帶頭討論時政,積極表明自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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