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大了, 想為自己打算,徐蘭英醒味過來也能理解, 工資不交她也不勉強, 自個過好就成。


    可現在不行了, 必須得交。往後去她男人少不得要吃藥,裏裏外外花錢的處多著呢,光靠她一個人工資, 指定不能夠。


    晚上, 一家人都迴來, 徐蘭英把飯分好,除了傅向前多一個臥雞蛋,其他人都是梅菜幹疙瘩湯。


    一屋子的吸溜聲。


    “燕子, 往後去每個月給家裏五塊錢, 再給五斤糧票。”徐蘭英突然道。


    眼下大閨女還是學徒工, 工資隻有十六塊五, 糧食指標是二十九斤半。她也不說讓全上交的話了,但多少要給點。


    “你想住宿舍,想繼續在食堂開火,這些我不管, 隻是以後你爹瞧病要花錢, 重活也不能繼續幹了, 小冉和聲子都還沒法工作掙錢, 你多少要幫襯點兒。”


    聞言, 傅燕嘴角噙了一絲冷笑, 她就知道,家裏多少人惦記她這點兒工資呢!


    “家裏吃白飯的多,幹活的少,娘您也不能太自私,盡逮著一隻雞薅雞毛,我以後不要過日子的呐。”


    旁的不說,如果她跟馬家輝定下來,就以她家眼下這種情況,她娘能給她置辦嫁妝?不把彩禮錢扣下來就不錯了。


    大衣櫃、洗臉盆、盆架子、肥皂盒、暖壺、枕頭巾還有床單被罩,哪樣不得她自己操心,現在不存點錢,到時候兩手空空進婆家,少不得要被姑嫂婆婆瞧不起,難熬的可是她。


    她娘偏心偏慣了,哪會為她考慮這些!


    “今兒要是您和爹管我要,那成,我給,但要我養家裏這些吃白飯的,那可不成,光指著大的養小的,您比周扒皮還周扒皮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賀寡婦呐呐放下了碗,她可不就是家裏那個吃白飯的。


    傅聲聽不懂這些糟七糟八的話,唿嚕嚕扒著飯,吃完碗筷往灶台一放,喊道:“我出去玩會兒!”


    屋裏沒人搭理他,各懷心思坐著。


    傅冉始終置身事外,不管傅燕給不給家裏錢,她也不會花她一分。


    一室靜默中,傅向前開了口,臉色也不大好:“燕子,爹把醜話說前頭,你要真想和家裏劃清界限,也甭說讓你養老養小這樣的話,就給一句話,往後去,你還想不想跟娘家人走了?你要是覺著我這個爹可有可無,我傅向前就是餓死累死,也不會往你家門前跨一步。”


    以前傅向前總覺得大閨女最讓他省心,卻怎麽也沒想到,她也是最讓人寒心的。


    傅燕等得就是傅向前這句話,從兜裏掏出十六塊五,昨天剛發的工資,一分不少,全擱炕幾上:“爹,這錢留著你買藥,以後...以後我也沒啥錢。”


    給五塊都沒有?徐蘭英給氣笑了:“咋地?以後也不準備管我和你爹是吧?我他娘的咋生了你這個孽種,生下來那會兒就該一把鍋灰嗆死,省得浪費糧食浪費錢,白養你這麽大!”


    這話說得可就難聽了,傅燕猛地站起來,紅著眼眶道:“那正好,也省得我在您跟前招您煩。”


    說完,抹著眼跑出家屬院。


    傅向前仰頭往外看,已經九點,外頭天全黑了,不免有些擔心:“大姑娘一個,不會有啥事吧!”


    徐蘭英正在氣頭上,惱道:“有啥事更好,死了也能省點心!”


    可惜事與願違,徐蘭英萬萬不會想到,傅燕跟馬家輝約到老地方鑽褲襠了。


    嚐過一迴銷魂滋味,到底是想得慌,馬家輝再提,傅燕半推半就得就應了,跪在地上讓他弄了一迴,弄完之後,傅燕軟軟的靠在馬家輝胸膛上,抬手抹起了眼淚。


    剛消受過美人恩,馬家輝正蕩漾著,見傅燕掉淚,一時慌了手腳:“咋啦燕子?”


    “跟家裏人吵架了。”傅燕把情況跟他說,末了道:“我爹娘想讓我把工資都上交。”


    馬家輝不讚同的皺眉:“那哪兒成?咱兩以後不過日子了?”


    他還有老娘要養呢,沒道理把家裏的錢往外人身上花,他兩個姐家過得也不怎麽寬裕,以後總要幫襯著點兒。


    傅燕輕聲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咱們以後總得過日子...可話又說迴來,咱們現在啥關係也沒有。”


    “咋就沒關係了?”馬家輝心神搖曳,一手不自覺的往傅燕褲襠口探,附耳低語了一番,臊得傅燕沒臉兒抬頭。


    任由他揉搓了一陣,察覺到他快要把持不住時,傅燕忙按住他手,氣喘籲籲道:“別了,又沒定下來,總這樣不大好。”


    正是箭在弦上,馬家輝貓爪了一樣難受,帶幾分賭氣道:“明個就跟我娘提成不?”


    “又唬弄我,你說說你都提幾次了?提了嗎?”傅燕眉頭鎖起。


    “明個我保證迴家,成不?”


    實在受不住,馬家輝拉開她腿,扶著衝了進去。


    “討厭,輕點兒...”


    轉天輪休,馬家輝迴了趟家,把處對象的事跟馬老太提了下,避開他倆睡到一塊的事沒說。


    馬老太先是高興,隨後又追問:“哪家的?廠長家的閨女還是書記家的?長得俊不?屁股大不?中專生還是大學生?”


    自個兒子好賴是個高中文化程度的,長得也周正,又是工會培養的幹部接班人,可不能讓那些個小妖精給勾走了,起碼得是領導家的閨女才配得上,文化程度也不能太低,中專畢業能將就,要是大學生更好,還得屁股大點,屁股大的能生娃!


    老太太要求挺多,馬家輝甕聲甕氣道:“車間的學徒工,爹娘都是礦上職工,一個下井的,一個篩礦的,下麵有個弟妹,初中沒畢業...”


    老太太越聽越皺眉,等兒子說完了,想都不想就道:“不成,條件差了些...兒啊,你聽娘的,就你這條件,不愁娶不到媳婦兒,不著急,咱慢慢挑,盡量挑好的,可千萬別找那些拖累你的,尤其是那些家裏有人生毛病 ,就更不能要了!”


    想到傅燕她爹,馬家輝眼皮子一跳,遲疑道:“娘,我、我怪喜歡她的...”


    聞言,老太太不大高興,知道他兒子是個強脾氣,硬著來倒適得其反,就退一步道:“這樣...你也別先應承人家,娘先去探探她家情況,叫啥來著?那姑娘?”


    以為老太太鬆口了,馬家輝心頭一喜,忙道:“傅燕,小名燕子。”


    老太太念叨了一句,擱心裏記下。


    .....


    這兩天徐蘭英在礦上做工時,總能瞧見個小腳女人,顫巍巍的在礦區溜達,每迴遇上時,小腳女人都會盯著她打量一番,接著露出不屑的眼神。


    徐蘭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咋地她了?要這樣瞅她?


    迴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傅向前也碰見了。


    “該不是啥特.務吧?”傅向前腦子轉不過來。


    傅冉噗嗤笑出聲:“爹,有走一步晃三步的特.務?”


    傅向前嗬嗬直笑,是沒有。


    “爹,廠裏怎麽說?給不給您轉業?”傅冉問他。


    “具體還沒定,我估摸著是要調我去管礦燈。”傅向前想抽煙,考慮到自個身體,手都摸到了煙袋竿上,又收了迴來。


    以傅向前現在的身體,壓根不能再下井,徐蘭英也勸著辭工在家養病算了。


    可好就好在他是礦上老職工,經驗豐富不說,勘礦的技術也好,工會廠委商量之後,決定給予優待,給他轉個稍微輕鬆點的崗位,就是工資和糧食指標都沒原先高。


    甭管換啥工種,對傅向前來說都是不幸中的萬幸,哪怕一個月工資十幾塊,好賴也能掙點錢不拖家裏後腿,就是他這吃藥...


    閨女和小子都還小,以後可咋整啊!


    傅冉也想到這層麵了,總歸還是窮,不想辦法防患未然,以後傅向前說沒就沒,光靠徐蘭英,這個家隻會更困難。


    雖然她空間裏有糧有錢,但很難放出來,要改變現狀,還得靠他們自己。


    思及此,傅冉輕聲道:“爹,娘,你們就沒想過幹點別的?”


    兩口子一愣,統銷統購的年頭,倒買倒賣那是犯法,搞不好就要去蹲班房,能幹啥?


    傅冉暫時沒多說,隻是提個醒兒,讓他們自己擱心裏琢磨。


    下午徐蘭英去礦上做工,傅向前藥沒了,他要去醫院拿藥,傅冉不讓他出門。


    “戶口本給我,我去,您在家好好歇著,別幹活了!”


    “嗬嗬...”傅向前聽著舒心,把戶口本和一塊錢遞給閨女,又告訴她開哪幾樣藥。


    怕忘記,傅冉拿筆記在紙上,揣著戶口本往礦區醫院去。


    時下商品糧戶看病拿藥得帶戶口本,為的就是防止有老農民進城增加城鎮醫療負擔,尤其是礦區的醫院,壓根不給礦區以外的人看病。


    開完處方,正排隊拿藥,有人疑惑喊:“傅冉?”


    傅冉扭頭,見是祁瑞安,穿一件海魂衫,下身軍綠勞動布褲,身姿筆挺,俊秀的臉上帶著笑意。


    “表...祁瑞安,你怎麽在這兒?生病了?”


    祁瑞安笑,指樓上:“我媽在這兒,她是醫生,剛調過來。”


    傅冉抿嘴笑,不大好意思看他。


    因為有顏冬青在,他們平常說話機會不多,但傅冉對他就是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總是不由自主的把他當成表哥。


    拿完藥,傅冉要迴去,祁瑞安招唿道:“我家就住後排宿舍,我正要迴去,要不要去玩玩?”


    傅冉嘴上說著:“這樣好不好?”腳下卻轉了方向,跟著往祁瑞安家走。


    礦區醫院後麵是排獨棟蘇聯紅磚小樓,不高,上下兩層,通常是兩家甚至三四家合住一塊。


    祁瑞安家住樓下,傅冉跟著他進去,好奇的打量,兩室一廳的房,不大的客廳靠牆鋪一張床,布簾隔開,家裏收拾的整齊亮堂。


    “別客氣,隨便坐。”祁瑞安刷了搪瓷缸,給她衝一缸糖水。


    傅冉手裏端著糖水,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好,她記得以前跟表哥一塊總有說不完的話。


    祁瑞安反倒比較健談,和傅冉說他在莫斯科的事,還把拍的照片拿給她看。


    傅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多外國風景,新奇道:“你在那裏講俄文?聽說那裏的姑娘個個白皮貌美,頭發金黃,眼睛也是藍色。”


    祁瑞安笑點頭:“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們這裏的姑娘更好看。”


    傅冉笑眯眼,低頭繼續翻看,她正要說話,外頭冷不丁傳來一陣敲門聲。


    祁瑞安家門敞著沒關,顏冬青就站在門口,嘴角噙著冷笑。


    傅冉一個哆嗦,像被抓奸一樣,無措站起:“三、三哥...”


    祁瑞安也站起身:“顏冬青,進來坐啊,別客氣。”


    “不了,我來喊傅冉。”顏冬青沒進來,轉對傅冉道:“傅冉,你娘喊你迴家打醬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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