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樹葉飄悠悠落在地上,公冶寒夏撓了撓頭,隻覺一腦袋的漿糊。法樽沉思良久,說道:“使者所示道理深奧,法樽想不透徹,請使者明示。”


    陳晉航道:“你把這充盈在天地間的空氣當成江河,把那樹葉當成江上沉舟就好了。想想沉舟為何輕緩落下,輕舟又為何會浮上水麵?”他說時對著手掌間又一片樹葉輕輕一吹,那樹葉頓時從他掌心飛出,往上一卷,在空中打了幾個旋,才止住上升之勢,往下落去。


    “你看這樹葉被風一吹,就往高走,沒了風,就往下落。你再想想天上飛鳥振翅是為了什麽?為什麽鳥兒在天上,從來不能靜止,要一刻不停地飛行?”


    陳晉航一口氣提了幾個問題,兩眼卻在觀察著公冶寒夏和法樽的表情。他自知自己三把刀的水平,說一兩句唬住這個世界的人估計還行,但是說得多了,他就怕會露怯。


    在這樣的情況下,學那些武俠劇中總愛故弄玄虛,就是不肯說大白話的世外高人,就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眼見公冶寒夏和法樽都沉迷進了自己提出的問題裏,陳晉航心中鬆了口氣。這樣就好了,自己該說的都說了,倆人能想出什麽花樣來,那是自己教的好,倆人一無所獲,那是他們悟性差,完美。


    “凡事不要隻看表麵,隻去簡單的模仿。多想想為什麽,摸清萬事萬物的道理,才能加以運用。”


    陳晉航做了一下總結,引得公冶寒夏撓頭法樽點頭,就徹底閉上了嘴。


    公冶寒夏抓著頭發道:“某好像有些明白了。那飛鳥振翅,說不得就如我排風大法一般,排風……排風……”


    陳晉航不由詫異。沒想到先有所悟的,竟然是這個五大三粗的神通高手——盡管他悟出來的道理,其實頗為粗淺。


    但是想通一點並沒有讓公冶寒夏從陳晉航所說的問題裏擺脫出來,相反,公冶寒夏反而更加沉迷了進去。


    至於法樽,就更不用說了。陳晉航見他雙眼聚精會神地盯著樹上樹葉,嘴裏喃喃有詞,不知道說些什麽,不由心想,這樣專注的學者,放到地球上,肯定是理科行業裏研究精深的人才了。


    陳晉航沒有幹擾兩人,他在屋頂上站起身來,一躍跳上了那頂蓋如傘的大樹樹枝,雙手合抱大樹,沿著樹幹往下爬去。地球上因為工作,上牆上樹他都幹過,爬一棵樹,還難不倒他。


    下了樹以後,陳晉航抬頭往上看,那昏黑月光下,法樽坐得安靜,公冶寒夏抓耳撓腮,都似想到了什麽關鍵處,表情各有不一。陳晉航已經下了屋去,兩人都絲毫不知。


    陳晉航不再管那兩人,返迴了東原城城守給他安排的房間。


    這房間整齊幹淨,比起他來到這個世界後見過的所有房屋,都華貴了不止一個檔次。跑路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享受這麽好的休息環境,大好的時間,怎麽能呆在屋頂上吹風浪費?


    陳晉航當即脫掉衣服,往床上一躺,蓋上被子睡覺。


    在這種舒適的環境下,還有什麽事能比美美睡一覺舒服?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一身作訓服和手槍、甩棍都已經迴到了身上。有限時還原的能力在,他連穿衣的步驟都省下了,直接下了床來。


    “啊啊啊啊啊啊!”


    屋外忽然響起大叫的聲音。陳晉航聽見那聲音,突然吃了一驚。那聲音正是公冶寒夏所發出的。


    陳晉航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公冶寒夏發出過這樣的驚叫聲,即便是當初在斷雲山上,被兩個神通武士刀斧刺紮,這位神通高手也不曾露過半點懼色,更遑論這樣“壯觀”的叫聲了。


    “這是什麽情況?”


    陳晉航心中頓時好奇不已,快步跑出了屋子。


    屋外天已蒙蒙亮,陳晉航出去門後,聞到清晨獨有的清爽與濕氣。他尋著公冶寒夏的聲音仰頭看去,隻見高闊不知極限的藍天白雲之間,有個拇指大的黑點正在迅速變大,仿佛給天幕之上抹了一點還在逐漸變化蔓延的黑斑。


    “啊啊啊啊啊啊——”


    那黑點處發出巨大的慘叫聲,讓陳晉航大為驚訝,沒想到這麽遠的距離,公冶寒夏還能叫得這麽大聲。


    他是怎麽飛到那麽高的天空去的?


    陳晉航心裏驚疑。


    與此同時,院落裏的人都已出來,仰頭圍觀。公子烈仰頭看天目瞪口呆,辛宓也走到陳晉航身旁,問:“使者,這是怎麽迴事?”


    “公冶大師,快快排風!快快排風!”


    稍遠處響起法樽的叫聲。


    陳晉航把目光從天空上移開,往法樽處瞧去,隻見那魯門學者還在昨晚呆著的屋頂上麵,一隻手抓著旁邊大樹伸來的樹枝,焦急地對著天上大喊。


    天空中黑點飛快下落,越來越大,赫然正是公冶寒夏的身影。宅院中一眾人等都終於看清,皆是嘩然。


    公冶寒夏得了法樽的提示,像是終於反應過來,連連揮掌朝下。他掌運神通間,似乎用了吃奶的力氣,拍出的掌風劇烈無比,空氣裏麵甚至發出“噗噗”的悶響聲。


    那勁風不足以把魁梧的大漢反彈迴高空中去,卻可以讓他下落之勢漸緩。但公冶寒夏從極高的高空落下,速度已經快到不可思議,即便隨著掌風排出,他速度逐漸減緩,卻還是不足以穩定下來。


    砰!


    一坨巨大的人肉砸在地上,蕩起一大片灰塵。


    陳晉航眼皮一跳。他看得清楚,公冶寒夏可是五體投地砸在地上的,簡直要命!


    “快去看看,大師如何了?”公子烈連忙指揮人過去。法樽站在屋頂上麵,也是焦急不已,但無人幫他,他卻沒辦法一個人從房頂上下來,隻能在那裏幹著急。


    然而灰塵還沒有盡數落下,那灰塵之中,一個魁梧人影就突然跳起,雙手叉腰仰頭大笑:“哈哈哈哈,老子會飛啦!哈哈哈哈!我公冶氏以排風大法飛入天際,遍尋古今有誰能及?哈哈哈哈!”


    那笑聲癲狂至極,把一幹正要過去的人都嚇住了。陳晉航卻不由迴想起來,眼前這個神通高手,口稱“老子”,除了這一次外,隻有曾經在斷雲山上,這麽自稱過。兩次的情況,他都極為激動。


    但陳晉航有些想不明白,這家夥摔成這樣,有什麽可激動的?


    公冶寒夏笑過了癮,突然大步走出漸落的灰塵。


    陳晉航隻見那魁梧大漢大步走到他跟前,灰頭土臉兩個鼻孔流血,卻半點也不自覺,竟然恭恭敬敬地在他麵前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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