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聽到陳晉航的話,公冶寒夏頓時驚訝,正準備和法樽、公子烈道別,話到嘴邊,卻都憋了迴去。他一時沒想明白其中關節,問陳晉航和辛宓道,“你二人不是要往上原城去嗎,怎的又改主意了?”


    陳晉航正要迴答,公冶寒夏卻不待他說話,就像是恍然大悟,反應過來,說道:“哦,是了。宓公子與公子烈乃是親族,如今若能同行照應,那是再好不過。我怎麽把這一迴事給忘了?”轉頭看向公子烈與法樽,道,“烈公子,可知我身邊這位貴人是誰?”


    公子烈道:“烈不知,請大師告知。”


    公冶寒夏哈哈笑了一聲,道:“此乃梁國公子宓。因奸人所害,逃至晉國。烈公子與宓公子乃是親族,如今相遇,真是天大的緣分呐。”


    公子烈和法樽頓時驚訝,兩人的目光隨公冶寒夏所指,瞧向了辛宓。公子烈細細打量辛宓,突然一拍車沿,道:“果然是我侄兒。左右,快快扶我下車。”


    兩旁騎士當即下馬,把公子烈扶下了馬車。法樽也跟著下車。


    眼見公子烈和法樽朝他們走過來,陳晉航和辛宓都下了馬來。辛宓禮道:“舅舅。”


    公子烈扶起辛宓,又將辛宓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未想當年幼童,如今已經長成這般標致模樣。梁國之事,我已聽聞,好侄兒,你受苦啦。”


    辛宓道:“宓得眾家臣相助,僥幸逃至晉國。如今又有使者與公冶大師護送,倒是不覺地苦。”


    公子烈便拜謝公冶寒夏和陳晉航道:“侄兒一路,得虧二位相護。烈在此謝過。”公冶寒夏迴以一禮,連道不謝,陳晉航便也學著公冶寒夏的動作,跟著迴禮。


    公子烈又問陳晉航:“不知閣下使出何處?”


    陳晉航正準備迴答,辛宓搶著解釋道:“好叫舅舅知道,使者是我自梁國占星台點燭祈星召喚而出,是魯門先靈之使。”


    “哦?”公子烈神色一動,不是太相信。


    法樽遠比公子烈反應要大,雙眼一瞪,上前兩步,肅聲問:“閣下是我門哪位先靈之使?又如何說是我門先靈之使?”


    公冶寒夏哈哈笑道:“法兄弟莫要激動。陳兄弟使者之事,某已前後盡知,當做不得假。咱們且先走著,路上某邊走邊說,好好給你講講。”


    公子烈道:“好,咱們就且走且說。侄兒,隨我上車。等此間事了,你隨我同迴鄭國。到時候咱們替你做主,好好會會那奪你王位的小王八!”他說得義憤填膺,又問,“那小王八,是哪個所出?”


    辛宓垂首沉聲道:“是蕭美人。”


    公子烈恍然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她。梁國蕭氏好大的膽子。那區區美人,好像早已經死了吧?他們竟然還敢上躥下跳,禍亂朝野。”說時冷笑一聲,又道,“哼!如今可好,那小王八與蕭氏犯上作亂,大逆不道,以至天降血魔,有他們好過!”


    陳晉航冷眼旁觀,哪裏還看不出來?這位公子烈說得激情澎湃,一副盡為辛宓著想,替她做主的樣子,其實心底想的,還不是要從梁國的血魔之亂裏分一杯羹?這一次去通天關,這位公子烈怕不是就近打前站的吧?


    不過這樣也好。不怕你動心思,就怕你無所求。你若什麽姿態都不表露,還怕你別有他意,對辛宓和自己不利,但現在,辛宓身上對鄭國來說,還存在利用價值,那就安穩了。


    也隻有這樣的情況,才好方便從自己和辛宓在鄭國之中穩定下來。


    “話不多說,侄兒,隨我上車。”公子烈說著,一把拉住辛宓,就往馬車上走。


    辛宓瞧了一眼陳晉航,道:“舅舅能否準許使者同乘?”


    公子烈笑道:“有何不可?正好我今次來,所乘馬車不小,乘得下五人。大師、這位使者,便一同上車來吧。”


    他這麽說,陳晉航和公冶寒夏就沒再推辭,都上了馬車。陳晉航和辛宓到達坐騎無人去騎,就跟在馬車後麵。


    一行人掉轉了頭,往北而去。公冶寒夏便興致勃勃地講起了辛宓給他講述的關於陳晉航的過往。神通高手添油加醋,把故事講得繪聲繪色,仿佛陳晉航受點燭祈星所召,降臨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也曾在場看見。直到講到之前他不肯相信,陳晉航以理證明時,公子烈和法樽才恍然大悟,感情這位公冶大師,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等到公冶寒夏講罷,車隊已經走到之前陳晉航三人夜宿的村邊。小村的村民們都在田野間沐浴著烈日勞作,瞧見這一列車隊過來,忙都停下手中的活,躲得遠遠的。等一行人遠遠過去之後,才都戰戰兢兢地繼續幹活。


    法樽咀嚼著公冶寒夏的話,歎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宇宙何來,星辰何在,日月輪轉,四季更迭,萬物枯榮,生老病死。能以這等視野參透天地,不是使者,也當是天下學派中的大能了。我門相比其他諸學派,尋道濟世與參悟規則、以器製物並重,這番道理,確實和我門更為相合。不管怎樣,能以這樣的話來,必不是凡人。閣下受我一拜。”說時雙手合抱,對陳晉航恭恭敬敬地一拜。


    陳晉航忙把法樽扶起。


    法樽又道:“閣下莫要攔我。閣下風與空氣之論,著實令我大受啟發。有此理論,我那飛鳥機巧,也有新的思路了。”當下不顧陳晉航伸手攔著,硬是拜了下去。


    陳晉航隻好如之學公冶寒夏的那樣還以一禮,道:“這些事物規則,總是要普世之後,應用到實際之中,才能產生作用。我把它說出來,也是應該的,而且我也隻是和公冶大師說了,還沒有真正的傳播。當不得這麽一拜。”


    法樽雙眼一亮,低頭片刻,忽然朗聲道:“普世之說,從古至今聞所未聞。閣下胸懷遠大,學識高深,必是我門先靈使者,才能有這等見識。閣下身為使者,我這一拜,實屬應當。”


    陳晉航默默不語。他瞧法樽眼神閃爍,忽然間明白過來。法樽這番話堅定卻刻意,顯然話裏有話——


    他怕是想無論自己是不是使者,都要把自己架起來。自己和公冶寒夏說出的話題,加上辛宓、公冶寒夏、以及他的承認,估計很有可能被樹立起來,成為一門學派的標杆。


    他是要把自己架起,推上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的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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