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桑林,種得太過整齊,過於呆板,一看就是人工所為。一排排一列列,全是低俗的雕刻的痕跡。不得不說這是一大遺憾。


    當初文昊在這上班,就發現了這點,還跟瓊瓊吐槽過,一下子種這麽多桑樹,說明是個土豪,別的什麽也說明不了。一點美院的藝術氣息也沒有。俗不可耐。


    瓊瓊笑笑,沒有說話。或許不好反駁,或許這是她的母校,也或許她不願跟文昊這個憤青辯解。人家種幾棵樹關你屁事,用的又不是你的錢。


    事後一想,文昊覺得自己確實托大了,用的是人民的錢,他又不是人民。像個目中無人的自大狂,到處品頭論足,非常不好。強行改之。


    穿過近百米的桑林,是一個花園小坡。地圖上是這麽標註的。其實就是一個草坪,中間長了幾株或白或黃的小野花而已。但這裏的視線特別開闊。


    東邊來路,也就是桑樹林;西邊盡頭,是文昊要去的竹林;南邊操場,站在這可見小半個操場人的一舉一動;北邊研究生公寓,也就是瓊瓊所在的宿舍樓。


    上坡來到坡頂,離竹林還有五十米的樣子,透過茂密的竹子,文昊仿佛看見這片竹林背後的石椅上有一個熟悉的背影。


    一肩長發,沉胸下垂,不是失意的瓊瓊又是誰。原來她跑這躲避人間世俗來了。


    她常常站在研究生公寓的宿舍窗口,常常也遠眺著這裏發呆落寞抑鬱吧。一定是這樣的。


    文昊連忙跑過去,卻是風,石椅上什麽也沒有,空空的隻有風,如他頓然又抽空的心,涼涼的。


    就算瓊瓊現在沒坐在這,這一年多來,她一定也沒少獨自到這沉思忍痛甚至哭泣過吧。


    這裏留滿了她鬱鬱不得誌的消瘦的身影。


    如果有自己再,自己至少能借她一個肩膀。可偏偏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又不在,全都不在。


    這次上次上上次。


    為什麽一直在犯錯,為自尊為自以為是為犧牲?特別是這次的犧牲最可笑,原以為離開她剝離她的生活她就會變得更好。結果現在連她的人在哪都不知道。


    瓊瓊,你到底在哪,我知道錯了,你快迴來吧。


    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為什麽犯錯的總是我?


    文昊吶喊,他哭了,眼淚稀裏嘩啦,模糊一切。咚的一聲,也不知是眼淚擋住了視線,還是他就地哭暈暈倒在地,什麽也看不見也沒知覺了。他錯了。


    他知道錯了。


    2015年3月1日。


    文昊第一次見劉夜,是在瓊瓊兼職的咖啡店裏。


    那時候他剛知道瓊瓊每晚在校外兼職,他隻要不上班,一有空便假裝從那咖啡店的門口經過。每次隻要能看一眼玻璃窗裏的瓊瓊,就特別高興滿足。如果沒看到,大不了厚著臉皮再走一次,直到看見為止。


    每次文昊也不貪心,看一次足夠,特別容易知足。


    後來瓊瓊卻說他撒謊,明明每次都有意經過好幾次,每次非得她跟他眼對眼,他才肯離去。


    仔細一想,好像也是這麽迴事,羞死人了。


    既如此,文昊問她那時候煩不煩他。瓊瓊說有點。文昊不服,那劉夜呢?瓊瓊卻不說話了。


    文昊13年才去的美院當保安,那時瓊瓊已經大三。打她大一在校外的這家時光咖啡店打工起,劉夜幾乎每晚來。


    點一杯咖啡,選個明顯的角落,電腦一擺書一放,不知道的以為他在學習,知道的全在羨慕瓊瓊。


    文昊就不曉得她們有什麽可羨慕的,癩想吃天鵝肉。做夢。瓊瓊註定是他的。


    可那時的他,為什麽要逃跑呢?


    第061章 表白的日子


    這種自卑的積累,或許從他認識瓊瓊的第一天就已經開始了吧。也或許是從一生下來就註定了,劉夜隻不過是最後的那根沉重的稻草而已。


    去年五月份文昊跟著瓊瓊一起租住進劉夜家,他心想著寄情敵籬下,也沒什麽了不起,隻要他在這期間寫出一部暢銷,曠世名著,一舉成名,暴富,不就等於響亮的打了劉夜一記耳光,絕地反擊了嗎。想想都過癮。


    事實是,十個月過去了,他連半部也沒寫出來。每天光顧著跟他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了。


    他忘了劉夜不用工作,每天照樣有大把的錢財,而他,可憐的一點積蓄用完後,若還不能靠書養活自己,又隻得出去打工。


    盡管他再省吃儉用,畢竟十個月沒有收入,口袋的錢一天比一天少,心氣也就一天不如一天,自尊爆滿,自卑掃地。


    像今天劉夜又藉口幫瓊瓊找了份插畫的兼職,又帶她出差去了。


    文昊沒法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迴來,最長的一次是一個星期。


    他們孤男寡女的一起出去整整一個星期。


    他相信瓊瓊不會跟他發生什麽,也不會發生什麽。但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像是自己的老婆天天找其他男人幫忙,自己卻什麽也幫不上,無能至極。


    有些男人能忍也就忍了,文昊不是那種可以忍的男人。他忍不了,即便瓊瓊現在連他的女朋友也不是。


    可他又能怎麽樣呢?他沒法說,他能攔著瓊瓊不讓她掙錢嗎?不掙錢怎麽交房租。


    他替她交?他自己也快交不出下個月的房租了。


    文昊當時的心,就跟北京三月初的天氣似的,冬末春渺茫。且裸的在馬路上晾著,冷風汽車尾氣,又冷又嗆,吃了一心卻隻能往裏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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