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鯤本來是想著等這一仗打完之後,便迴到宛城去向張寧表明心意的,眼看著結義的大哥高燚孩子都有了,而趙雲也同賀蘭妖因緣際會私定終身了,倒是他自己,一直都是與張寧牽扯不清。


    而現在歸來乍一聽到落月說起張寧失憶的事情,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麽,寧兒她失憶了?”


    落月見陳鯤這模樣,也不免閉了口,畢竟張寧失憶她也是有一部分原因的,因此才與高燚商定此事暫時不要同陳鯤說的,為的就算避免陳鯤在外擔心張寧,想不到素來做事穩重如她的人,竟會脫口說了出來。


    “發生了什麽事情?”趙雲與賀蘭妖見氣氛不對,也一同走過來問道,這也並不奇怪,畢竟事發之時,他二人都還在梁縣軍營之中。


    “我來說吧!”高燚走到陳鯤麵前,神色異常凝重道,“我迴宛城之時,董卓了派了人前來搗亂,這事你也是知道的,隻是中間出了一點意外,才導致寧兒姑娘她落水失憶,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給她醫治,我保證一定會讓她好起來的!”


    說著,高燚便要去拍陳鯤的肩膀,因為他見到陳鯤此刻低著頭,渾身都幾乎在發抖,不等高燚手到,猛地一下出手打開,後退了一步,指著高燚的鼻子質問道:“你明知道我是那麽關心寧兒的,你卻還讓她出事,早知如此,我倒不如帶她在軍中,也不至於發生這種意外!”


    他這一動作委實有些過大了,整個軍營的人都看得一呆,典韋更是不曾見過陳鯤的麵,他何曾見過有人這般對高燚口氣說話,自是便要衝過來給陳鯤點顏色好看,口中同時厲聲喝道:“小子,便是你是主公那個結拜的義弟嗎?真是好一個義弟,我典韋雖然位不如你,但是今天豁出去吃他一百軍棍,也要讓你小子知道什麽叫尊卑有別!”


    典韋說著,便大步流星而來,趙雲見狀,暗叫不好,若是典韋與陳鯤再起一場衝突,且不說外麵還有曹操鮑信王允丁原那麽多人馬看著,便是自己營中士兵看到,也是一場笑話了。


    心念及此,趙雲立即攔在典韋身前,沉聲叮囑道:“主公在此,營外更有無數友軍,典韋將軍與胖豬交手是一時興起,若與自己人當真因怒動手起來,誰人麵上都不好看,何況這也不是你我當為之事!”


    典韋被一時點醒,他也是氣糊塗了,經趙雲這麽一說,隻冷哼一聲,走到了高燚身後去。


    高燚自然感激趙雲明白事理,不過明顯眼前更重要的是安撫陳鯤,他語重心長道:“五弟所言極是,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張角將他的女兒托付給我照顧,而我非但沒有做到,反而釀成這等禍事——”


    “不要叫我五弟,我陳鯤輾轉來投,是敬仰你是一條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然而你所行為一再讓我失望,我定是瞎了眼,豬油蒙了心,才被你的言語迷惑,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與你結拜!”


    陳鯤漲紅了臉,指著高燚連連厲喝,他咬牙切齒,真真恨不能將眼前的高燚撕成碎片一般。


    這一番話,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紮在高燚的心上,他怔怔地看著陳鯤,突然覺得眼前的他好陌生,有如變了一個人一樣,為什麽謙恭有禮,謹言慎行的陳鯤現在如同一頭發了瘋的猛獸一般?高燚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可以被說無恥,可以被說猥瑣,可以被說陰險,甚至可以被說懦弱無能與惡人狼狽為奸,但是要是說他過命交情的結義之舉是錯的,高燚接受不了。


    “我難道就真的這麽不堪嗎?”高燚盯著陳鯤,一字一句追問。


    陳鯤笑了,他看到整個軍營內的將士們都因為他的出言莽撞而紛紛投來敵視的目光,他拚命搖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居然敢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數落高燚,而且還是以一個至親的義弟身份去數落,可是他卻又覺得控製不了自己這股憤懣的情緒,他人永遠都不知道,寧兒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那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陳鯤將軍這是怎麽了?怎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幾個士兵議論紛紛。


    “不知道啊,出去一趟,就說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真是叫人費解啊!”


    “我說,有沒有可能是遇到了狐狸精被鬼迷心竅了呀?”


    “難說,不過他不是一直都喜歡天女姑娘的嗎?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被狐狸精迷惑?”


    “你可真笨,說的就是被天女姑娘迷惑的啊,人家都是天女了,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啊!”


    “啊,小點聲,這話要是被主公聽到了可少不了要吃軍法了!”


    那些士兵們的議論聲都很小的,但是卻都被陳鯤聽得清清楚楚,他的耳力本來就比尋常人要靈敏,不然也不會距離落月那麽遠就聽到落月說的話了,隻是現在,他反而恨自己聽到這些話,他倒是寧願聽不到,就沒有這麽多的煩惱。


    良久,陳鯤跪了下來,語氣卻依舊孤傲:“今日小弟言語不當,大哥要打要罰,我都無任何怨言,但是,小弟還有一句要問大哥你,還請大哥如實相告!”


    “陳鯤你這左一句右一句地有完沒完了?這是姐夫脾氣好,能容忍你在這裏胡鬧,姑奶奶我可看不過眼去,別忘了寧兒妹妹也是月兒姐姐的好姐妹,這層關係可比你早多了去了,即使沒有你,難道姐夫和月兒姐姐就不知道心疼寧兒妹妹的?”


    一直不說話的賀蘭妖看了半天,也有些氣憤了,她攥著流雲鞭,甩動之間,便向陳鯤抽去。


    然而鞭在空中,卻被一股力道死死製住,賀蘭妖看時,原來是高燚出手攥住了鞭子,她不由嬌聲喝道:“姐夫,你做什麽藥護著他?”


    高燚沒有迴答賀蘭妖,目光隻是看著地上陳鯤,此時他也顧不得有沒有人在看笑話了,看了就看了吧,自己身上又不會掉層肉,權當日後的流言蜚語都看不見聽不到。


    心中這樣想著,高燚沉聲問出聲來:“你我既然是生死兄弟,就不該相互存疑,什麽話,隻管問!”


    陳鯤唿出一口氣,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退路可走,隻得苦笑著問道:“你在山中之時,是不是曾經有機會可以殺掉那個葉十七?”


    高燚一怔,原來陳鯤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葉十七的緣故,隻是當時情景,就算是高燚說了,也未必會有人肯信,他自己尚且雲裏霧裏,陳鯤如何會覺得這是真話?


    心念及此,高燚知道如果不給陳鯤一個合理的說法的話,陳鯤是斷不肯幹休的,他放緩語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話沒有說完,就被陳鯤粗聲打斷:“我要聽的不是這個,大哥你隻說是還是不是?”


    高燚默然半晌,這才下定決心說了出來:“是!”


    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是對於高燚來說,卻似乎有千鈞之重。


    “好,很好,非常好!”陳鯤抬起頭,迎向高燚的眼神,然後站起了身,語氣突然變得激動,“既然是,為什麽不做?他是一個禽獸,險些汙了寧兒的清白,我在晉陽之時中他奸計沒有能親手斬殺此賊,其後在廣成關欲出兵洛陽又被大哥你阻止,如今大哥你密令我帶兵從廣成關前來,又聽聞那賊人也來到此書,因此早定了以我新得神兵天麟誅殺此賊之心,卻不料事與願違,大哥你反倒在昏迷之時口口聲聲說此賊才是不世出的大英雄!”


    高燚愕然,他昏迷的時候,居然在說這樣的話?


    卻想不到惹起陳鯤的誤會了,可是他要怎麽解釋,才能讓陳鯤明白自己的苦心?讓一個人把一直以來嫉恨的禽獸當做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這實在是強人所難,確切一點地說,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陳鯤看到高燚不說話了,竟高一聲低一聲地笑著說道:“沒有話可講了吧?眾人為我作證,我們所敬仰的主公,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物?口中說一套,做的卻是另一套,他雖不顧惜生死闖入山中阻止了十常侍的陰謀,但是這嵩山腳下,若是沒有曹將軍的力戰,高家軍的數萬隻怕會是另外一種命運了!”


    落月這下也看不過眼了,她嗬嗬而笑道:“我初到此處,又是家眷,本不便多言,但看了這麽半天,也要忍不住為夫君說幾句公道話,夫君他再有能耐,也不過隻是一個人罷了,你道他是有著萬般神通的法術不成?你自己尚且做不到,又如何來要求我的夫君?他殺與不殺那個葉十七,自然有他的道理!”


    高燚伸手攔住落月後麵要說的話,轉頭對陳鯤道:“錯了就是錯了,這一點,我不想再做任何解釋,我對不住寧兒妹妹,也對不住五弟你,現在又因己故害寧兒妹妹失憶,咎皆由我,我無話可說!”


    “不敢當!”陳鯤冷哼一聲,突然吹了下口哨,他的戰馬聞聲疾奔近前,陳鯤翻身而上,取了馬背上的天麟戟在手中,嗤啦一聲,割斷了自己的袍袖一角,擲到高燚麵前地上。


    眾人駭然,這是要割袍斷交嗎?


    陳鯤不顧眾人反應,撥轉了馬頭,兀自喝道,“我且迴宛城去,看看寧兒如何了,這裏一切事務,君請自便!”


    言罷,陳鯤催動坐騎,揚鞭策馬而去,隻留下高燚愣怔在原地喃喃自語苦笑不已:


    “命啊,這都是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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