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掛在樹梢,照著有些淒清的小院。


    泛著灰黃的小徑上,落滿了枯萎的黃花,望之,不免令人心生惆悵。


    細細的風,除了帶來絲絲涼意,更如同那無限纏綿的幽思,緊緊將人困擾。


    手持水月劍,水淩月沿著小徑緩緩走來,耳後幾綹青絲隨風輕拂,冷若冰霜的臉上,像往常一樣,沒有絲毫表情。


    在如此一個寂靜的深秋之夜,一個清冷的女子,在月下持劍走來,不知她的心事幾何?


    踩著一地的細碎枯黃,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前院,那是風疏竹住的小院。


    駐足而望,裏麵俏無人聲,更沒有半點燈火,水淩月稍一停頓,便又向前走去。


    地上的黃花像是眷戀著她一般,隨風起舞,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旋,在她腳下不遠處,輕輕地打著轉。


    那是風的氣息,它生怕別人不懂它的心事一般,故意攪動著黃花,又想是在挽留著什麽。


    水淩月低頭看著那個小小的旋,隻得停下腳步來。


    忽地,身後傳來“吱呀”一聲,好像房門被人打開,在這樣靜悄悄的夜裏,一點點微弱的響動,聽上去都是加倍的清楚。


    水淩月心頭一動,抬起頭來,卻未轉過身去。


    腳下那小小的旋,好像知道無人再關注它一般,倏然散開,消失不見了,僅僅留下那些被攪動過的黃花,記錄著曾經波動的痕跡。


    隨後,隻聽傳來一人輕唿:“水女俠,請留步。”


    水淩月聞聲,身子震了一下,輕輕轉過身來,卻見靜塵子滿臉焦急之色,快步走上前來,道:“水女俠,在這裏遇到你,真是再好不過。”說完又接著道:“不知水女俠可曾見到風少俠。”


    水淩月望了眼他身後的小樓,輕搖了下頭。


    靜塵子見狀,越發顯得焦急,又道:“貧道將樓上樓下,院前院後,找了個遍,也沒見到風少俠身影。”


    水淩月聞言,如同平日一樣,冷冷道:“許是出去了。”


    靜塵子努力地搖了下頭,好像決然否定這說話,加快了幾分語速道:“我這一天來過數次,也未見到他人影。”


    水淩月沉默了下,輕道:“會不會是去百丈瓊台了。”


    靜塵子好像得到了莫大的好消息一樣,眼睛一亮,喜道:“水女俠見他離開?”


    水淩月點了下頭,語氣平靜冷淡道:“清晨時,在橋頭見到過。”


    靜塵子恍然,又道:“可知他後來去向?”


    水淩月輕搖了下頭,道:“後來楚姑娘來了。”


    靜塵子掃了水淩月一眼,“哦”了一聲,轉頭望向百丈峰,道:“水女俠,有個忙,不知能否幫貧道?”


    水淩月略一遲疑,而後道:“道長請講。”


    靜塵子猶豫了下,才道:“水女俠能否與貧道去一趟百丈峰,看看風少俠是否在那邊。”邊說邊目露難色,又道:“如此夜裏,貧道隻身前往,畢竟不好。那裏可是是杜鵑花仙獨居之所。”


    水淩月沒有馬上迴答,而是抬眼望向那在月色下顯得有幾分清涼的百丈峰,才微微點了下頭。


    百丈峰。


    瓊台之上。


    竟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水淩月與靜塵子站了片刻,便已確定風疏竹與楚晴俱不在此。


    靜塵子向裏走了幾步,環視了周圍一遍,道:“如果不在這裏,他們又會去哪裏了?”說完,看了眼默默站在一旁的水淩月,想了想,又道:“萬不會他們去了雄飛峰吧,我去那邊找下。”


    話音剛落,還不等靜塵子邁步,就聽一道破空聲而至,瓊台邊上,白光一閃,卻是小九帶著小胖熊袋袋,風塵仆仆而來。


    靜塵子一看,眼中一喜,快步上前道:“小九,你們這是從何而來?可曾見到風少俠與楚姑娘?”


    小九放下小胖熊袋袋,臉上有些急道:“我們也是在找晴兒,但不知道她是不是隨風大哥去了歸雲觀?”


    靜塵子聞言,幹眨了兩下眼,一訝道:“我們也是剛從歸雲觀出來,一路找到此處。”說著又加了一句:“你可曾去過雄飛峰?”


    小九聞言,眉頭緊皺,連連搖頭,神情隱約多了幾分擔憂,道:“這一日,我們往來百丈峰和雄飛峰不知多少次了,卻是一個人也沒見到。”


    靜塵子低頭沉思片刻,又道:“如此說來,這二人極有可能是出去遊玩了,要是離開天台山,風少俠斷然不會不與貧道打招唿的。”


    小九想了下,也道:“那他們一定會迴百丈峰的,我們就留在這裏等吧。”


    靜塵子想了想,點點頭道:“他們二人在一起,應該不會遇到什麽棘手的事,貧道還有些其他事情,要先迴歸雲觀複命去了。”說著看了眼水淩月道:“水女俠,勞煩你白跑了一趟。”


    水淩月站在瓊台最外麵,淡淡地道:“道長先迴吧。”


    靜塵子聞言,也未多說,與兩人道別後,也便走了。


    水淩月掃了一眼小九與小胖熊袋袋,未做任何言語,而是一人向雄飛峰飛去。


    踏著清冷的月色,沿著曲折的迴廊,水淩月默默向前走著,尋著那輕風中飄蕩著的淡雅清香,不知不覺來到了屋後那片雲錦杜鵑花樹林前。


    即便是在如此深秋,那成片的花海,仍是盎然開放,枝頭上,葉杈間,一朵朵,一簇簇,噴霞吐豔,鬥芳菲。


    但在水淩月的眼中,在如此月夜,迷離的光線之下,那片花海中,卻是多了幾分清幽。她邁步走入花樹林中,卻眼前一亮,見一著一身淡紫色薄紗裙的女子,手挽著一個小竹籃,抬頭看著花樹,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那女子似是感到身後有人過來,便停下手,轉身向水淩月望來。她好像被水淩月那份獨有的清冷氣質所震,隻看了一眼,那一雙淡紫色的眸子便再也沒有離開,站在那裏,靜靜出奇。


    水淩月卻麵色冰冷如初,如霜雪般的臉頰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持劍緩緩走上前去。


    那女子的目光順勢落到水月劍上,身子不由一震,臉色也緩緩沉了下來,極富暗不安之態。


    水淩月自是已看出對方的情緒變化,也停住腳步,不再向前。


    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水淩月道:“你是水月宮的人?”


    水淩月微微一點頭,也同樣問道:“你是杜鵑花仙雲東白?”


    雲東白點點頭,目光又落迴到水月劍上,道:“水若離是你師父?”


    被此一問,水淩月先是一愣,好像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外人說起水月大師的俗家姓名,但隨即道:“正是先師。”


    聞言,雲東白的驚訝程度顯然超過了水淩月,滿是疑惑道:“先師?”


    水淩月點了下頭,冰冷的麵色又微微白了幾分,顯然她不願提起水月大師之事,但卻仍低聲道:“先師已經羽化了。”


    雲東白聞言,眉眼間閃過諸般情緒,接著將目光轉向那飄渺清冷的夜空,喃喃道:“想不到,她居然先走了。”過了好一會,神色又恢複了往常的平淡,又道:“那,你也是與晴兒一道被邀請上山的?”


    水淩月一向清冷,不喜多言,尤其是對於不熟悉的人,自然隻是點了下頭。


    雲東白看在眼中,也便未再多言,而是默默站在遠處,目光深沉下去,好像沉寂於迴憶之中。


    水淩月未再做停留,轉身又向迴走來,身後卻傳來雲東白唿聲:“你是不是在找他們?”


    水淩月一愣,並未迴頭,心中當然明白,雲東白所指的他們,是楚晴與風疏竹,隨即停下腳步來,又聽雲東白道:“白日,我在山腳下小溪旁,那片雲錦杜鵑花樹叢遇到了過他們。”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後,水淩月心頭卻有一絲難以形容的感覺升起,進而想了想,覺得自己也真是多慮,以那二人的道行會有什麽意外呢,不覺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輕搖了下頭,邁步向迴走來。


    顯然,水淩月的腳步,比來時加快了許多,但剛走到迴廊上,就見小九兒帶著小胖熊袋袋從對麵走了過來。


    小九上前一打拱,道:“水女俠,風大哥他們還沒迴來,就是杜鵑花仙也不見蹤影,會不會有什麽意外?”


    水淩月看了眼小九,道:“雲東白就在屋後,剛聽她說白日裏碰到過晴兒他們,想是遊玩去了。”


    聞言,小九似乎鬆了口氣,邁步剛向前,準備去屋後,卻見小胖熊袋袋走到二人中間,膽怯地瞄了水淩月兩眼,指了指自己,又轉身指了指歸雲峰。


    小九馬上明白過來,道:“袋袋,你不要添亂,水女俠那裏有時間帶你去歸雲觀。再說我們還要等風大哥他們。”


    小胖熊袋袋轉身看了看小九,似是十分失落,又轉過身來,看著冷若霜雪的水淩月,才不情願地向後退了一步,但那步伐顯得那般沉重。


    接下來,水淩月嘴角一動,一個令小胖熊袋袋倍感出乎意料,興奮不已的聲音響起:“我正要迴歸雲觀。”


    小九聞言,也是難以相信地疊聲道:“這,這,水女俠……,”


    小胖熊袋袋再也不理會小九說什麽,以極快速度跑到了水淩月腳下,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流露出萬分感激,抬起兩隻前爪,做了個要抱起的姿勢。


    水淩月淡淡一笑,一甩衣袖,將小胖熊袋袋卷起,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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