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山道之上,渺無人跡,在這裏便是風也是孤獨的。四周鴉雀無聲,連一絲蟲鳴鳥叫都聽不到。


    然而,就是偏偏在這種環境之下,天地之間卻有著格外分明的一藍一白,皆站在那裏,渾身帶著冰冷的氣勢,不動如山。


    滄離神劍的幽幽藍光,清冷而浩大,映著端木凝闕的絕世容顏,仿佛這世間的美好皆寫在了她的臉上一般。


    如夢奪魂扇也是如滄離般的藍光,但那藍光之中卻帶著緋靡的詭異,映在這猙獰可怖的古銅麵具之上,眼前這人,竟也顯得飄忽起來。


    端木凝闕並沒有動,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個不速之客身上所散發的氣勢與威壓跟自己不差上下,換言之,對麵敵人的實力跟她旗鼓相當。


    雖然自己已然有了滄離神劍,還是元嬰大圓滿的修為境界,可是,對方的如夢奪魂扇卻也是仙家至寶,再者他竟然敢一個人現身,肯定是做足了準備的。


    屏息凝神,滄離所指,冷氣逼人。


    那麵具男子和她相持了一會兒,忽然之間聳了聳肩頭,渾身的氣勢盡數收斂,似乎很輕鬆的說道:“我要殺的人已然被你救走了,我還跟你打個什麽,我也走了!”


    話音方落,一道白光,身形已然朝岔路飄去了十幾丈遠。


    端木凝闕冷哼一聲,藍影一閃,再出現之時,卻站在了那麵具男子前麵兩丈開外之處,仍是冷劍輕指,一言不發。


    麵具男子似乎顯的很無奈,緩緩道:“我說了不打了,你不要陰魂不散的跟著我,我可不是怕你!”


    可是,端木凝闕卻仍舊不發一言,隻是那般冷冷的看著他,看得出來,她的意思很明白,既然來了便要打過,否則就別想如此輕鬆的離開。


    麵具男子見狀,攤了攤兩手道:“我是肯定不打的,誰不知道你手裏拿的是滄離呢。你要是不嫌累,你就跟著我吧。”


    說罷,一轉頭又往相反的岔路疾馳而去。


    剛剛站定身形,抬眼一看。那個幽藍的身影早已落在他前麵三丈之遠的地方。這男子搖了搖頭,這次幹脆不說話,當即掉頭就走。


    於是這整個荒無人煙的離憂山外圍的山道之上,忽然便的熱鬧了起來,一場無聲無息的追逐戰就這樣有些不合理的展開了。


    一個人隻是跑,一個人隻是追。兩個人都不說話。


    不一時,這漫山遍野皆留下了藍白兩色身影。


    終於,這麵具男子有些不耐煩了,最後一次停下來聲音已然變的冰冷異常道:“端木凝闕,不要以為你手裏有滄離神劍,我就真的怕了你了!”


    端木凝闕的神情微動,冷冷開口道:“你到底是誰,你竟然認得我?方才我來的時候,就感覺你身上的氣息好熟悉,你到底是誰?”


    雖是問話,但臉上冰冷之情,卻是分毫未褪。


    那麵具男子似乎並不否認,冷冷道:“見還是沒見過,這不重要吧,隻是你手中的滄離神劍怕是天下人都認識吧。看來今天你是不打算放我走了罷。”


    端木凝闕輕輕的點了點頭道:“你認得我,能毫不猶豫的直唿我的名字,就說明你可能是離憂教內部的人,如此,今日我更放你不得!”


    麵具男子冷冷道:“放不放我,你說了不算!”


    言罷,身形忽的暴起,手中如夢奪魂扇光芒大盛,半空之中,藍光大勝,朝著端木凝闕的麵門直扇了兩下。


    “我來領教領教滄離的厲害!”那麵具男子大吼一聲道。


    但見扇風過處,左右兩側竟然齊齊的出現了數百道光點,那光點密密麻麻,在天空中熠熠閃光,隨著那扇風,頃刻之間便化為百道銀光,銀光流轉,如暴雨一般朝端木凝闕激射而去。


    這麵具男子一出手便是如夢奪魂扇金係攻擊法門。


    端木凝闕臉上的神色如萬年冰山一般沒有任何的變化,抬眼注視著這如傾瀉暴雨般的光點,一動不動,仿佛視若無睹。


    直到那點點銀光看在端木凝闕眼中早已變成可無數清晰可見的銀針之時,端木凝闕這才緩緩的動了。


    藍色紗裙,輕輕擺動,就如緩緩綻放的藍色曼陀羅。美得驚心動魄,但,那美中還帶著一股危險的毒。


    冷哼一聲,滄離神劍直飛衝天,半空中旋轉轟鳴,藍色劍氣迅速凝成實質,將端木凝闕的絕美身姿全然罩住。


    於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無數的仿佛呲牙咧嘴唿嘯而來的銀針,在那一刹那之間仿佛被誰施過了法術似得,齊齊的定格在由滄離神劍形成的藍色光罩之外半寸的地方。


    任憑那些來勢洶洶的銀針再如何唿嘯震顫,掙紮著想穿透這藍色光罩,卻無論如何寸進不得。


    那麵具男子裸露在麵具外的眼芒之中冷光一閃,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當下立在那裏,甚至忘了這是在搏命。


    這滄離神劍果真不愧四大神劍之一,要想自己這些銀針可是萬年玄鐵的材質,無往而不利,可是今日便是滄離神劍的光罩都穿透不了。端的是太不可思議了罷。


    就在這麵具男子剛一愣神的時候,藍光乍飄,人影輕動,那絕世的身影已然浮於半空,手上的滄離神劍早已高高舉起。


    滄離神劍帶著耀眼的藍色幽光,不斷閃爍,如浪翻湧的藍色氣旋點點暈染開來。仿佛挾裹著千萬年的威勢,清鳴一聲,滄離神劍半空之中轟然直劈而下。


    銳利的劍氣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將那些銀針一掃而空,然而連分毫的停滯都沒有,劍嘯震天,巨大的藍色劍柱彷如脫韁的野馬,朝著麵具男子的麵門轟然砸去。


    麵具男子這才反應過來,可是早已無濟於事,這冷冷的絕倫劍鋒根本是避無可避,那麵具男子早沒有了方才的從容,隻得將牙一咬,身子盡量的往後退去,一息之間,已然暴退了數十丈遠。


    可是那有如實質的藍色劍柱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帶著不死不休的氣勢,竟然如影隨形,不對!比這男子後退的身影還要快上半分,山唿海嘯一般的直點而來。


    根本躲不開!這麵具男子第一次生出了無奈的感覺。


    端木凝闕冷顏之中沒有半點激動之色,冷冷的說了一句:“管你是誰,死便是了!”


    “啊——”這麵具男子眼中早已全然是這藍色的劍柱,便是這天地在這藍色劍柱的遮擋之下都不存在了一般。


    下一刻,便是被這劍柱掃過,粉身碎骨。


    絕望之下,那麵具男子心中激蕩的戰意竟然齊齊的壓過了對這強悍的劍柱的恐懼,驀的大吼一聲道:“如夢奪魂扇,祭我犧牲!”


    那懸浮在半空之中的如夢奪魂扇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語言似得,竟然微微一顫,卻是半點沒有猶豫,一道流光擋在了主人的麵前。那流光之中還帶著一絲微微的悲鳴。


    “轟——”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滄離神劍所化的藍色光柱瞬間與如夢奪魂扇撞在了一起。強烈的氣浪驀然鋪開,周圍方圓數十丈的樹木被這氣浪衝擊,頃刻盡數折斷,東倒西歪。


    端木凝闕也受到了這氣浪的衝擊,悶哼一聲,向後猛然退了幾十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滄離神劍與如夢奪魂扇撞擊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藍光瞬間迸發而出,宛如長虹貫日一般,形成了一道耀眼的藍色光束,那藍色光束帶著無比的氣勢,朝著天際蒼穹猛然衝去。


    衝至半空,藍色光束轟然如煙花一般,炸裂,消散。


    端木凝闕穩住身形,法決一掐,滄離神劍唿嘯著返迴端木凝闕身旁。


    再看方才還靈氣十足的如夢奪魂扇,如今早已藍光不在,就如一塊破鐵皮一般,震顫著懸浮在半空之中,輕輕的旋轉著,猶如破敗的枯葉。


    終於,那如夢奪魂扇再也沒有任何生機,從半空中轟然落下,砸在崎嶇的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一刻,這就是一片破鐵,根本沒有人想到,它曾經的無比輝煌。


    與此同時,這麵具男子痛唿一聲:“如夢奪魂扇!……”悲從心頭起,急火攻心加上又受了方才那撞擊的震顫,一口血順著麵具的縫隙緩緩的流了出來。


    想要再次站起身來,已然成了奢望。


    那如夢奪魂扇,再也聽不到主人的召喚了,已然成了破銅爛鐵的軀體,忽然之間泛起了陣陣黃色的火光,不一會兒,火勢熊熊,頃刻之間,如夢奪魂扇最後的軀體也隨著這燃燒的火焰化成了點點灰燼。


    隨著如夢奪魂扇的消亡,這世間從此又少了一件天地至寶。


    麵具男子忽然之間悲愴無比,身軀早已倒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但聲音卻是恨意十足道:“端木凝闕,你毀我法寶,此仇不共戴天!”


    端木凝闕緩緩的走到這麵具男子近前,冷然道:“想要報仇,下輩子再說吧,現在我倒要看看,這麵具背後究竟隱藏的個什麽樣的麵容!”


    說罷,一劍便朝那麵具上劃了過去。


    眼看這麵具男子的身份便要大白於天下了,忽然,端木凝闕背後傳來一聲蒼老的話音道:“小女娃,殺氣太重,總歸是不好的!還不給我住手!”


    聲音方落,端木凝闕就感覺身後一陣蒼勁的冷風,不由得大驚失色。轉身已然不及,隻得橫著身子往左邊輕輕一蕩。


    藍裙過處,與那風聲堪堪錯過。端木凝闕提劍在手,冷眸肅殺,抬頭冷叱一聲道:“來者何人,背後暗算,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眼前灰影一閃,早已越過端木凝闕,來到受傷的麵具男子身旁,輕輕將他扶起。低聲關心道:“你如何,還能調動真氣麽?”


    麵具男子見眼前之人忽然出現,心中大定,十分感激的道:“義父,我無大礙!”


    端木凝闕定睛看去,這才看到眼前是一個年紀蒼蒼的灰布衣衫老者,那老者形容蒼老枯槁,皺紋堆壘。年歲似乎幾百歲有餘,麵容蒼老枯皺,長長的白色眉毛和白色胡須,頭發也是一片雪白,便是身軀也是顫巍巍的,似乎一陣風過便要被刮倒相似。


    若冷眼看去,真真是,油盡燈枯,風燭殘年。


    可是,細細看去,便可以發現雖然那眼瞳已然有些渾濁,但眼中卻有一道根本擋不住的銳利與霸氣,精神矍鑠,左手中指之上帶著一個墨綠的似乎流動著一般的巨大扳指,顯示著這個老者絕非尋常之輩。


    端木凝闕看了一會兒,心中暗道,這個老者這般年紀,看方才的身手也非等閑之輩,可是渾身上下卻沒有半點真氣流動,這修為多少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這便說明了一點,要不就是這老者一點修為也沒有,剛才那一下或是借助某種外力,要不就是這老者修為高出自己太多,自己在他神息盡斂之時,根本察覺不到他的修為境界。


    可是端木凝闕想來清冷孤傲慣了,心中一想,管他甚麽修為,今日來了,便問問自己的滄離神劍放不放他走吧。


    隻是剛然一愣之時,那老者已然一把扶住這麵具男子,轉身欲走。


    端木凝闕冷眸一閃,冷冷道:“既然來了,那便留下來罷!”


    言還未盡,滄離神劍一道藍光,宛如蒼龍躍海一般,欺身上前,凜冽的劍氣頃刻之間直取而來。


    那老者卻是連頭也不迴,冷哼一聲道:“小女娃,不要以為你拿著滄離便很了不起,我不與你交手,你還不夠資格!還是迴去再練幾十年罷!”


    那老者說完,頭也不迴,似乎對身後猛刺而來的滄離神劍視若無賭,扶著那麵具少年,未見如何作勢,已然飄至十丈開外。


    便在此時,滄離神劍的冷冷幽光已經破風轟至。然而令端木凝闕震驚的是,那劍鋒離那老者還有半寸的距離之時,竟然一動不動,任是再怎麽使勁,再怎麽閃爍,卻也難進半步。


    端木凝闕大吃了一驚,瞬間將元嬰大圓滿的修為完全調動起來,冷哼一聲,全身的真氣朝那定在那裏的滄離神劍壓了上去。


    可是,依舊無濟於事。


    那老者,冷笑一聲,並不迴頭,隻把寬大的袍袖往後一甩,端木凝闕渾身隻覺一股極大的怪力迎麵撲來。


    那怪力威勢極大,端木凝闕隻覺得似乎撞上了一座大山相仿,身形不住的往後直退。


    待立住身形,再去找那兩人,早已沒了蹤影。


    端木凝闕暗暗氣惱,把滄離神劍狠狠的倒插於地上,眼神也越發的冰冷了起來。


    忽的,蒼茫的天際傳來一語:“小女娃,如想知道我是誰,或者,想要捉拿殺害歐陽越的正兇,讓你的掌教杞難親到極東之海戮毒門去,我恭候他的大駕!……”


    端木凝闕愕然愣住,戮毒門!莫非這個老者就是戮毒門門主——百毒老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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