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對星辰議長的態度很恭敬,禮節也很周到。


    但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之間卻有一種別樣的從容。


    這種從容絕對不是一個下屬對上位者會有的從容,毫無壓力,在恭敬和禮節之間藏著雲淡風輕。


    可星辰議會的議長卻並不在乎。


    十二表麵上是星辰十六少中的一員,是唐龍的追隨者,和他的地位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但事實上,十二是‘他’的直係下屬,自小就被刻意的放在了唐龍的身邊。


    十二理論上可以不聽任何人的派遣,十二隻會聽從‘他’的命令。


    ‘他’是誰?他自然是剛才的那一道陰影。


    “十二,你要去一趟黑暗之港了。”對於十二,星辰議長不會繞彎子,有話便會直說。


    “好。”十二迴答也十分直接,他做為直係下屬,自然知道大人來過了。


    “唐龍需要約束,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勝任這件事情,隻有拜托你了。”星辰議長用上了‘拜托’兩個字。


    “沒有問題。”十二點頭。


    “那你便去吧。”星辰議長很簡單的就結束了對話。


    他不會承認,自己堂堂星辰議長,實力在世界也屬於頂尖之流,麵對一個少年竟然會有絲絲的壓力。


    更不會承認,其實至始至終他都不明白唐龍到底需要什麽約束?


    做為那位大人最重視的一棵苗子,唐龍對星辰議會的忠誠也無需置疑,如今在黑暗之港,唐龍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壓唐淩,證明自己,奪得龍軍遺產,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還要約束他?這不是適得其反嗎?


    可是星辰議長不敢問,他怕大人覺得他無能。


    而看見十二直接的答應了,也不詢問到底約束唐龍什麽?星辰議長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絲莫名的情緒。


    自己是不是不如眼前的少年?


    但這樣的話,星辰議長同樣不會說出口,他隻是維持著一貫的冷漠鎮定,點點頭算是結束了這一場對話。


    十二再次恭敬的退了出去。


    星辰議長想了想,然後吩咐道:“讓彼岸在裁決室等我。”


    **


    戰艦堡壘,裁決室。


    這是整個星辰議會,隻有議長才能自由進出的地方。


    名為裁決,是指議長對重大事情做出最終裁定的地方,自然也就相當於議長的辦公室。


    整個裁決室是黑色的,用的是一種珍貴的黑色金屬原礦鋪就。


    在正常的情況下,裁決室的光芒來自於那漫屋的‘星光’,那是人造的星空,比起前文明的星空頂更加的真實,震撼,美麗。


    而此時,星光卻沒有打開,取而代之的是兩盞亮著昏黃燈光的巨大油燈。


    油燈的底座是兩個贖罪者的雕塑。


    這樣的光芒,讓整個裁決室顯得肅殺,壓抑,冰冷....


    星辰議長就坐在巨大裁決室的那張由血玉礦石打造的血色辦公桌後。


    穿著黑色的,上麵點綴點點繁星的長袍,戴著一頂繁星冠,繁星冠下是一張冰冷的白金色麵具。


    這個麵具是極簡的風格,隻有眼睛處開了兩個孔洞,嘴唇處開了一條縫隙。


    這就是星辰議長出現在人前的模樣,整個星辰議會知道他真實麵貌的人不超過十個人。


    就連彼岸也不知道星辰議長具體是什麽樣子,因為從星辰議長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就一直戴著這冰冷的麵具。


    當然,彼岸也並不在乎這麵具之下是一張怎麽樣的臉。


    “坐。”星辰議長發話了。


    穿著一襲白裙,站在裁決室中央的彼岸點頭,移步來到了那血色的辦公桌前,輕輕坐下了。


    隻是短短的時間,彼岸的臉色竟已經略微有些憔悴,可即便如此卻也遮不住她的風華絕代,憔悴隻會讓人更生憐惜。


    看著眼前的彼岸,星辰議長心中也禁不住感歎,他是親眼見證了彼岸是如何成長為如此的尤物。


    就像紫月時代出現的一種獨特奇花——地獄罌粟,似乎凝聚了所有鮮花的美麗,動人心魄。


    可是這種花在幼花時,看起來隻是一朵普通的美麗花兒罷了。


    它隻有越是成熟,越是魅惑,越是魅惑,越是充斥著毒性...到完全的成熟體時,就算一個六階的紫月戰士也不敢輕易的靠近。


    一旦受到這種花的魅惑,被它的毒性所感染,這一生就徹底完了,比前文明的毒品厲害十倍,百倍....


    所以,眼前的尤物也是如此,連遠觀都讓人顫抖。


    不過,星辰議長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


    他再次開口了:“你找我,什麽事?”


    “我想要脫離星辰議會。”彼岸是一個一旦決定,便不會再猶豫的人,她很直接。


    “脫離?原因?”星辰議長故作詫異。


    彼岸抿緊了嘴角,不言。


    “好吧,我其實已經知道了。”星辰議長用手指的關節輕輕敲著桌麵,然後語氣不無諷刺的說道:“唐淩?”


    彼岸看了一眼議長,然後堅定的點頭。


    “嗬嗬。”星辰議長諷刺的笑了,可他並沒有任何的意外。


    人,是很奇妙的存在!就像在遠古的時候,人類畏懼什麽,就會將這份畏懼寫在基因裏,傳承下去。


    而這種傳承就成了靈魂桎梏一般的東西,幾千年後的人類也無法跳出它,更無法抹去它。


    彼岸會這樣,其實在意料之中。


    “請議長讓我離去。”彼岸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


    議長曾經在她心中種下了畏懼的種子,盡管大多數時候,彼岸會感覺議長並不讓人畏懼,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可那種子已經紮根太深,她同樣沒有辦法擺脫。


    是唐淩,唐淩的一切在支撐著彼岸,在她心底注入勇氣,讓她堅定。


    “如果,如果連死都不畏懼,隻是畏懼不能靠近你。那麽,我將勇敢的麵對一切。”彼岸藏在群中的手輕輕的握緊。


    “星辰議會是那麽輕易就可以脫離的嗎?不要忘記了,是誰將你帶到這個真實的世界?又是誰在地獄中拉住你,教導你。”星辰議長反問彼岸,可他卻沒有一口拒絕。


    “我沒有辦法再留下。”彼岸抬眼,那一雙美麗卻冰冷的眼中,第一次籠罩著如此人性化的堅定。


    她稍許停頓了一下,再慢慢的說道:“我不知道如何償還恩情,任由議長決定吧。我唯一不能付出的隻有時間。”


    “是因為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唐淩?”星辰議長冷笑了一聲,手指的關節停止了敲動桌麵,整個手掌摁在了桌上。


    麵對星辰議長的詢問,彼岸不置可否。


    “很好,很好...沒有想到,星辰議會付出如此代價帶迴的女王,會為一個一麵之緣的小子就背叛了。”星辰議長一甩長袍,站了起來。


    他繞過辦公桌,開始在裁決室裏踱步。


    大概這樣過了十幾秒後,他停下了腳步,然後揚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手指上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風刃,風刃打出,落在天花板的某個位置,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叮’的聲音。


    隨著這個聲音的散去,裁決室中又響起了‘嘩啦啦’牆體分離的聲音。


    很快,這個聲音便停止了。


    在裁決室左麵的一道牆上裂開了一道扭曲的縫隙,看起來就像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裁決,即是對重大事情做出最後的決定,也帶著一種嚴肅的審判意味。


    審判有了結果,自然就會有刑罰。


    在這間裁決室內便藏著這樣一間讓知情人都會異常畏懼的,聽到名字就會顫抖的刑罰室——星辰刑罰室。


    “我對你沒有恩情。因為我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議會,教導你,救贖你,都是因為議會的利益。”


    “所以,你我之間空白一片。”


    “你要離開無須對我交代,你唯一需要交代的隻是整個議會。”


    “而議會則有議會的規則,想要叛離,便按照叛離的規則去辦吧。”說話間,星辰議長率先走入了那道可供兩人通過的縫隙。


    看著議長的背影,彼岸的神情淡漠又平靜。


    在之前,議長說出你我之間空白一片這樣的話時,她的眼中流過了一絲傷感。


    可當知道決定是刑罰時,她反而釋然。


    身體上的痛苦算什麽呢?在那個地獄般的世界,彼岸就已經習慣漠視來自身體的一切痛苦。


    她沒有半分的猶豫,跟上了星辰議長的背影,同他一起進入了讓人恐懼的星辰刑罰室。


    這刑罰室同樣是通體黑色,幾個火盆是這裏唯一的光源,在光源的照耀下,可以看見這個傳說中最恐怖的刑罰室隻有一條短短的走廊。


    在走廊的兩側則相對排列著幾個房間。


    房間的門牌上分別寫著‘金,木,水,火,土’。


    “規則你清楚嗎?隻要你能成功在任何一間房間呆上二十分鍾,然後走出來,星辰議會便任由你離開。”說話間,星辰議長再次揚起了手,一個輪盤從天花板上落了下來,然後落到了議長的麵前。


    議長輕描淡寫的轉動起了輪盤,然後說道:“看看命運會讓你進入哪一間刑罰室吧?我期待你能進入最輕鬆的那一個,我的本意也並非想要懲罰你,隻是按照規則行事。”


    說話間,輪盤停止了轉動,落在了‘木’字上。


    麵具下的星辰議長也忍不住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木罰室不是最致命的,卻是最痛苦的。


    看來彼岸的運氣真是不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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