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牛燈籠大的眼睛瞪著我,讓我感到一陣的壓力。


    不過被它打量了一番之後,公牛對我點頭,並且牛嗚數聲。


    我聽不懂,一旁的呂綺月卻是驚異地說:“巨角師尊說你有帝王相,很欣賞你,對於帶你上塔的事情給答應了。”


    帝王相,是指妖王嗎?


    公牛又變得沉聲地嗚叫數聲,呂綺月翻譯道:“巨角師尊說,望你好自為之,切莫背離正道。”


    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你的正道是什麽。”


    我跟公牛對視,認真道:“我所走的正道,是正義的正道,不一定是你心中的正道,我隻會走我自己的正道。”


    公牛噴了一鼻子氣,與考拉一同望著我。


    被兩個龐然大物齊盯著,我開始怕起來,難不成我剛才說的話激怒它們了?


    考拉的目光從我望向呂綺月,叫了幾聲,開始念起咒語。


    呂綺月拉著我離開陣法,同時公牛也緩慢走開。陣法一閃,考拉消失不見,看來是迴到下重去。


    公牛又迴到陣法當中,看來是準備讓我上去。


    公牛念咒,我又默默的將其詛咒刻在千年妖瞳中。陣法一閃,我們來到下一重天。


    六重天,從陣法當中看到遠方的天空一片通紅,就像被火著天空一樣。


    而附近的紅色大地上,被困在牢籠當中的妖怪閉目養神,還有許多力量和精神對抗著這裏的灼熱高溫。


    很熱,非常的熱,一片火熱的大陸。


    如果是一般的人類的話,隻怕在這裏撐不到一兩天就會熱死。


    然而這裏的妖怪,它們的實力看來是比起石大山霍玉它們還要高。在這種環境下它們雖然看起來眼中帶著疲倦,但模樣並不像會被熱得倒下的妖怪。在看到我們出現後,陣法周圍一些木牢籠當中的妖怪還能夠吱牙咧嘴目露兇光地盯著我們。


    仇恨,充滿了仇恨的眼睛。


    相信其他重天的妖怪都是一樣,對修真者恨得入骨。


    突然就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我驚醒發現,這裏的妖怪很大程度上依靠著仇恨而來生存下來的,它們對修真者的痛恨已經深入骨髓當中,是沒有可能會改變的。


    如果有一天我將它們從鎮妖塔中解放出來,它們很可能會對付修真者和人類,傷害甚至殺死。


    跟現在妖怪村的妖怪不同,這裏的妖怪可是真切的受到了深深的折磨。


    一麵是修真者,一麵是妖族。


    前路茫茫,我應該怎麽辦?


    七重天,冰山雪地。


    在寒風中,牢籠中的妖怪身上披著一層的寒冰,一動不動,冷眼注視著一切。當我們從陣法中出現後,與六重天的妖怪幾乎一樣的充滿仇恨力量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了我們。


    寒風,耳邊唿嘯。


    從進入鎮妖塔到現在,越上一重天我就越發感覺到身為妖王的沉重擔子和對未來的無奈。


    好疼痛,逐漸的覺得這似乎不僅是來救小薇而已了,我來這裏還要救鎮妖塔的妖怪。


    可要怎樣救?


    救了之後應該怎麽辦?


    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公牛念咒,陣法泛光。八重天,囚禁著小薇的八重天。


    明明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孩,竟把她困在八重天。前麵的已經那麽痛苦了,那麽八重天又會是多麽殘忍的一個世界?隻是想一想,我就已經有了怯步。因為我沒用,直到現在才來,讓她受了三十天的非人疼痛。


    她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孩而已。


    “小薇……”


    我咬緊牙齒緊握著拳頭,身體也在顫抖著。


    白光閃起,懷著不同尋常的恐懼與擔憂,我們傳送至八重天。


    當我們傳送到這裏的時候,隻看到周圍如同荒野的郊林,血月似鐮刀的掛在天空。黑夜,沒有看到周圍有牢籠,到處漆黑一片,微餘的月光讓這片土地得以有點亮光。


    不可思議的,這個世界當中無形中帶著一種詭異的氣氛,如同隨時會有魍魎鬼魅出現,一進入我就感覺到壓力。


    但……


    “薔薇花~”


    有一個女孩在唱歌。


    寧人恐懼的氣氛被黑暗中的歌聲打破,給這個世界帶來柔和的光芒。


    “請你告訴我~”


    小薇在唱歌,是小薇。


    清澈的、流水似的歌聲,似乎讓黑暗當中出現了美麗的幽靈,再黑暗和孤獨也不再可怕。


    “人類和妖怪,為什麽會互相傷害~”


    朝黑暗的一角看去,那裏傳來小薇的聲音。


    小薇……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往黑暗的枯老樹林當中走去。越走近,小薇的聲音就越是明亮。


    “那天是何時,憐憫離去,仇恨充斥心中~”


    一路緊步走去,看到血月下的枯林當中,七八個木製牢籠聚集在一起。牢籠中被囚禁著實力強大的妖怪,它們的注意力都被它們中間的一個牢籠裏的人的歌聲所吸引,一個個顯得那麽與世無爭。


    “再次相遇,真實的怨恨是否會讓戰火再會起~”


    冬薔薇,簡陋的白布裹在身上,閉合的雙眼形成一道月牙的弧形,靠著牢籠的木板,微微仰著頭深情地輕吟。


    “若有一天,仇恨強大到能夠將生命摧毀,請不要害怕~”


    她一縷縷波浪長發,疲憊的烏黑中長著一朵朵小小的、微弱的白色蓓蕾。像是無數點的白雪撒在她的頭發,流動的河流中閃著點點浪花,黑暗中閃亮的繁星。


    “這裏可以觸摸到愛~”


    “不要害怕,勇敢去體會這份感動~”


    這份歌聲是黑夜中輕唱的夜鶯,冬薔薇是掛在星空中的圓月。柔情溫和的歌聲像中秋的月亮,安詳的微藍月光灑在大地,靜靜照映著,在無限的輪迴中守護著大地。


    “風將希望的燈光吹熄~”


    “餘芒編織的溫暖已經傳遞到每一個人~”


    “遊蕩在迷茫裏的仇恨,愛的希望已經種在心中~”


    “若有一天世界被洪水淹沒,還有火焰在洶湧燃燒~”


    我隻有遠遠站著,靜靜望著在木製牢籠中的冬薔薇。


    她的歌聲,將這個世界的恐懼撕開,第一個妖怪都沉醉在其中。聽著冬薔薇的清唱,清澈見底,甚至柔順的泉水就捧在手心中。


    八重天的折磨是恐懼,冬薔薇的歌聲卻是強大到恐懼無法侵入。


    了不起,真了不起的女孩。


    “暴風過後的世界如此空靈,怎麽舍得破壞~”


    我離開呂綺月和公牛,一步步走向牢籠當中的冬薔薇。


    “悲傷也會過去,這份心情獻給遊蕩的幽靈~”


    妖怪們被打擾了的目光望向這裏,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裏的妖怪,我在冬薔薇的牢籠麵前半跪下來,靜靜地注視著冬薔薇皓白的臉,連血月的邪紅也無法汙染她皓白的臉。


    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和行為遭到了周圍牢籠裏的妖怪的暴怒,它們原本安詳的臉容變得掙紮起來,一個個燥動不安。


    “滾開!”


    “別接近她!可惡的修真者!”


    “我要將你撕成碎片!”


    荒野樹林中的妖怪發出可怕的嚎聲,冬薔薇也因為感覺到有人來到她麵前而停止唱歌。


    閉合成月牙的眼睛沒有睜開,冬薔薇眉毛微彎,不解地問:“請問你是?”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現。


    她的眼睛……


    怎麽了?


    我伸出手,從木條的空隙中伸進去,手指輕輕碰到了冬薔薇的臉。


    冬薔薇微微抖了一下,但是沒有閃開,但這同時也惹來了周圍的妖怪又一輪的咆哮。


    手指和手掌撫摸著冬薔薇的臉,感覺到,她的溫度,還有那一份軟弱的觸感。時隔一個月,再看到小薇,再碰到小薇。


    空蕩的內心壓抑著不能體會到的強烈感情。


    應該說一些什麽,我不知道,我自責自己沒有能夠早早將她從這裏救出來,自責讓她在這裏受了那麽多的苦。甚至連一句“你還好嗎?”也沒有勇敢說出來。


    冬薔薇的臉上流露著不解,一直讓我輕輕地撫摸著。


    忽然,她似乎察覺到什麽似的,也抬起一隻手,從牢籠中探出,往我的臉伸來。輕輕碰到我的臉,有點害怕地縮了縮,又張開手指點在我的臉上,逐漸的手心撫摸在我的臉上,慢慢的感覺著、摸索著。


    清晰的看到,冬薔薇恬靜的臉上迅速地變化。


    她小巧的嘴唇上抿,細長的眉毛垂下,使勁地憋著心中的酸楚。


    “你、你終於來了。”


    “……我來了。”


    一刹那,她所有的感情都湧現而出。已經說不出話來,她一手抓住我摸著她臉的手,一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就像準備永遠也不放開。


    哭泣,泣不成聲地哭泣著,再沒有一點以往的窈窕文靜,隻有似乎在表達自己這麽久以來的不滿。


    我想哭出來,我真的很想流下眼淚。


    有份心情我很想表達出來,可是卻永遠也無法做到。


    我的雙手伸到牢籠裏,將冬薔薇拉了過來,隔著一層木板,緊緊地抱著她。但是木頭抵在我的胸口,無法感受到她的體溫,感覺好冷,距離好遠。


    “木、木冬青,木冬青……”


    已經泣不成聲,但是我聽得清楚,她在喊我的名字。


    “我在這裏,在這裏。”


    我想哭,真的很想哭。


    “我想你,很想你。”


    “嗚唔唔……”


    “我想看到你,想對你笑,想看到你笑,想欺負你,抱著你,真的很想很想……”


    可是為什麽我哭不出來啊?!


    我內心痛苦地呐喊,可是不管怎樣做都無法流下一滴眼淚出來。


    而冬薔薇,她的眼淚已經滴在地麵上一滴又一滴,形成一個小水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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