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場細雨斷斷續續一直到早晨才漸漸停止,雨後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泥土的味道,窗外荷塘水麵上漂浮著片片柳葉,在三五成群的荷葉中間隨著風的方向緩緩滑動飄蕩著。

    皇帝召見我的事不脛而走,今早祁浩便來到了聽雨小築,攸兒見是太子親臨,不敢怠慢,恭敬的將茶奉上,然後退了下去。我徑自端起剛剛沏好的荷花茶,放於麵前輕輕聞了一會,祁浩沒有說話,隻微鎖劍眉,若有所思的望著我。

    “殿下前來隻為盯著我看?”將杯子放在桌案上,我語帶笑意的說,他嘴角上揚,說,“我是越來越對你刮目相看了,蘭兒。”心中咯噔了一下,卻不明所以的看著他,“蘭兒愚鈍,不明白殿下所言何意。”他定定著看著我,目光在我臉上流轉,一絲玩味,一絲探究,“我從來都不認為你是愚笨之人,養心殿自古除了太後皇後之外,絕少有女子可以進入,是商議政事之地,而皇上見你,定是有事對你說了,那麽,蘭兒可願與我說說呢?”他說的漫不經心,似是閑話家常般,而在我看來,他是在試探我,他心中認定皇帝對我說了些什麽,此刻前來問我,說是閑談,倒不如說是質問來的真切。“皇上關心蘭兒,並未說別的事,殿下多慮了。”他緊緊鎖住我的臉,淡淡道,“蘭兒,不願說嗎!”我輕輕搖頭,不語,他忽然朝我一笑,有些自嘲的說,“三年了,在你心中,還是隻有他嗎?”我一怔,抬眼看他,隻見他望著我的眼神,淡淡的失望,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哀傷。我別過臉去不再看他,“殿下怕是誤會了……”“誤會?”話未說完便被他打斷,“若此刻站在你麵前的是他,你定會毫不隱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嗎?”我怔住,心中問自己,是這樣嗎?若是清沐問我同樣的事,我會告訴他嗎?還是會隱瞞他?

    我想,我是不會隱瞞他的。

    他見我不說話,眼中多了分神傷,“果真如此麽?”我不知如何迴答,望了眼他手邊的白玉杯,說,“茶涼了。”他似乎沒聽到般,將目光移向窗外荷塘,“你可想知道荷雨閣與荷妃的故事?”他忽然問,我一愣,睜大眼望著他,他一笑,“他沒告訴你嗎?”搖搖頭,“願聞其詳。”他站起身,步出小築,我跟上他的步伐,在荷塘岸邊他停了下來,望著眼前碧綠的荷塘,一時間,誰也沒有出聲。

    過了許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告訴我什麽的時候,他開口了,“十八年前,荷妃寵冠六宮,風光無限,她初入宮時父皇便為她挖了這座池塘,修了荷雨閣,你如今所住的聽雨小築原是荷雨閣的一座偏院,荷雨閣圍繞著荷塘,閣院開窗都能看到荷塘裏的荷花,因為荷妃愛荷……”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住,輕輕歎了口氣,一絲惋惜與無奈,然後他繼續說道,“那年我三歲,我的母後是大乾的皇後,太子之位當我莫屬,而荷妃的盛寵令母後擔心,日日如坐針氈,後來荷妃有孕,母後便感到越來越嚴重的威脅,隨著清沐的出世,我知道母後再也忍不住了,後來……”“後來怎樣?”我急急問道,他沒有再說下去,轉身望著我,“今天說的太多了,想起那些不開心的往事,實非我願,蘭兒也別再問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便不再追問,心中卻暗罵他狡猾,勾起我的好奇心偏又不告訴我,他定是算準了我對清沐的事都很上心,所以故意如此說一半留一半,為的是什麽呢?因為我沒有據實相告他皇帝對我說的話嗎?抑或是有別的原因?

    他沒有言語,獨自轉身離開,步伐甚是灑脫,我目送著他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起來。

    “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他忽然轉身朝我大聲說道,“二弟不出半月就要迴朝了。”腦海中靈光閃現,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再看去,祁浩的身影早已遠去,似乎剛才那最後一句話根本不是出於他口,他是故意的,我知道。

    第一卷 第四章 芙蓉泣露香蘭笑月如鉤,東風舊,露寒紅梅落,庭院深幾許,柳絮揚,花淩亂,醉吟春夜笑海棠。

    歸雁棲青柳,白鷺倚碧荷,江月圓,夜闌珊,雲鬢未解,紅粉妝,憶君迴首處,不知間隔幾重山。

    手捧著書坐於紅木桌邊,細細研讀著書中的字句,黃色的燭光閃了幾下,軒窗微張,一絲冷風吹進,帶來一陣涼意,放下書,輕步走到窗邊,拉下竹簷撐子,正欲關上,窗棱忽然被一隻大手握住,手指上占有絲絲血跡。

    心中一驚,輕唿一聲,鬆開手退到桌後,警惕的盯著那隻手,隻見窗戶打開,一抹黑色身影迅速躍進,並且立即將窗戶關上,貼於窗邊目光炯炯的看著我,他臉上蒙著黑布,一身黑色夜行衣包裹著身體,讓我聯想到夜探皇宮的刺客。

    未有反映的時間,外邊便響起一陣嘈雜,火光朝聽雨小築方向前來,沒有猶豫,我走到床邊將被褥掀開,望了眼依舊站在窗邊的黑衣人,“躲進去。”他微微一怔,鷹樣犀利的眼神望向我,似乎並不打算照我的話做,他不相信我。

    我朝他一笑,聳肩,懶懶道,“我若要害你,隻需大喊一聲便可,何須這麽費勁。”他似是經過一番考慮,最終還是依我所說,窩到床裏邊,被褥蓋住了身軀。

    就在這時,我聽見敲門聲,攸兒在門外問,“蘭小姐,宮中侍衛說看到一個蒙麵刺客進了咱們聽雨小築,前來查看。”我褪去外衣,半躺到床上,將一頭青絲放了下來,拉過被子蓋到腰際。

    “刺客?我沒有見到,門窗都關的好好的,刺客是進不來的,我看,應該是逃到別處去了。”我故意放低聲調,好讓人聽起來是睡夢中被吵醒的樣子。

    門被打開了,攸兒和一名侍衛裝束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眼環四周,看見窗戶關的嚴實,屋內也無任何可藏匿之處,最後望了床上的我一眼,見我披散著頭發,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朝我微微躬身,說了句“打擾小姐歇息了”,便轉身離開了。見我困倦,攸兒便將門關好退了下去。等了一會見沒有了動靜,我才掀開被褥,穿好外衫下床。

    他一個翻身利落下床,望著我,道,“為何要救我?”我笑,“隻是救我自己而已,你不必在意。”他挑眉看著我,一道精光自他幽暗的眼中透出,似是在琢磨我話中的意思,我繼續說,“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若是被人知道深更半夜的在房中藏了個男人,豈不是有損我的清白,況且,還是個刺客。”我斜眼瞄向他,雲淡風輕的說。

    話剛落,他人已至我麵前,忽然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很重,並且有著加重的趨勢,“我是否該殺你滅口?”他問我,又似乎是在問他自己,他的臉近在眼前,說話間一股熱氣灑在我臉上。

    我不慌張,更不祈求他放過我,“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故意用話激他,我不知道有沒有用,可是我明白,若他真是那種殺人如草芥的人,我再怎麽求,也是枉然,倒不如給自己留點尊嚴與驕傲。

    頸間的力道似乎削減了許多,我能感覺到黑布下的他在笑,“我叫淩蕭,記住了。”忽然間,脖子上的力量全都消失,窗戶吱呀一聲,一絲夜風吹來,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窗,又關上了,我走到窗邊掀開窗搜尋著他的影子,四下一片黑暗,隻有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在漆黑的地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黑影。

    望著空曠的夜,空中月色正濃,安靜的能聽到時間消失的聲音。

    “淩蕭……再見麵之日,亦是你還我今日恩情之時。”次日一早,我向攸兒打聽昨晚宮中鬧刺客之事,得知,一名黑衣人深夜潛入芳飛院,欲刺殺皇帝和煙妃娘娘,幸好被侍衛發覺,危急之時護住了皇帝安危,可是刺客卻刺傷了煙妃,打鬥中刺客受傷逃匿,於是便上演了昨夜那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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