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煜一直緊緊握著林珊珊的手,試圖給她一些力量,可每每看到林珊珊因為陣痛而緊繃著身子,銀牙緊咬卻倔強地不肯開口喊痛的樣子,他就覺得心絞痛。


    從來到醫院開始,林珊珊的身上就綁上了鎮痛的導樂儀,說白了就是全身粘上了電片,手指下方沾了個鼠標一樣的儀器,每當陣痛的時候就按一下那個儀器,就會有微弱的電流穿過全身,幫助緩解分散陣痛。


    可是,就算如此,還是無濟於事。


    女人生孩子的陣痛本就被譽為世上最痛的幾大事件之一,什麽外在的緩解疼痛的手段都大約隻能起到一個心理作用的效果。


    所以才會有待產室裏各種撕心裂肺的叫聲,那不是作偽,而是真的痛不欲生。


    可林珊珊卻是從一開始就一直倔強地咬著牙,就算是陣痛陣陣襲來的是時候,渾身都在抽搐顫抖,也沒有發出任何大唿小叫。


    吳煜看她忍得難受,禁不住開口勸道:“痛的話就叫出聲來,別忍著。”


    看她下唇都被咬得血跡斑斑,吳煜心裏簡直被人千刀萬剮了一樣的疼。


    “不!”林珊珊倔強地搖著頭,用微弱卻堅定的語調說道:“我之前看過相關資料,這個時候不能浪費體力大唿小叫,不然後麵真正上產房的時候就沒有力氣了,我得保存力氣。”


    吳煜的眼眶立刻就紅了。


    早就知道她倔強又堅強,卻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她依舊這麽堅強。


    可她越是堅強,就更加讓他心裏不好受。


    一旁的林晉和已經快要瘋了,看他閨女受這種罪,他不禁連吳煜這個女婿都怪上了:“別生了,別生了,以後咱們不生了!不受這個罪了!”


    “爸,你就別添亂了。”看林晉和實在鬧得不像樣,林珊珊忍不住開口嗬斥。


    吳煜這會兒卻莫名地跟老丈人想到了一塊兒,他竟然十分讚同地點頭:“嗯,以後都不生了,就這一次了。”


    林珊珊忍不住對這對翁婿翻了個白眼,痛的人是她好吧?


    她都沒說不生了,他們倆著急個什麽勁?


    這一疼就疼了六七個小時,吳家人也全部從江都趕了過來。


    於卿一來就紅了眼眶,拉著林珊珊的手不停地說:“珊珊,辛苦你了。”


    吳錫畢竟是公公,不好多說什麽,簡單慰問了幾句,就和林晉和一塊兒出去抽煙安神去了。


    吳倩眨巴著眼看著林珊珊一臉痛不欲生的樣子,卻又沒有聽到她的呻吟,覺得很奇怪:“珊珊,到底是痛還是不痛啊?”


    話音剛落就被她老媽一巴掌拍在頭上:“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生孩子怎麽可能不痛?”


    吳倩一臉委屈地揉著腦袋嘟囔:“可是電視裏那些生孩子的不是哭天搶地,鬼哭狼嚎的,她怎麽不喊不叫不哭不鬧啊?”


    林珊珊簡直快要被氣樂了,要不是早知道吳倩就是這麽個心直口快的個性,她都要跳起來罵人了。


    誰說不痛?你來試試?


    她不吼不叫不哭不鬧是為了節省體力,可是一個兩個都當她是怪物一樣的看,讓她實在有些吐槽都無力了。


    而於卿也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珊珊啊,媽知道生孩子的痛苦,你要是痛得難受,就別忍著,叫出來也沒事,不會有人笑話你的。”


    林珊珊覺得,她們還真是專會拖後腿的豬隊友。


    又是死去活來地熬了兩個小時,宮口終於全開了。


    眼看著林珊珊被推進產房,吳煜跟在後麵一個踉蹌,竟然一跟頭摔倒在走廊上。


    吳警官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他大概三十來年都從未曾如此狼狽過,老婆生孩子,他竟然比楞頭小子還要呆,剛才走路都同手同腳了。


    於卿在一旁看著自己兒子難得一見的傻樣子不怒反笑,這個兒子從小就沉穩內斂讓人省心,讓她這個當娘的一點樂趣都沒有,甚至都覺得他完全不像正常人。


    如今這個樣子麽,倒是有一點正常人當爹時候的傻樣子了。


    好不容易能看到兒子出點洋相,當媽的竟然覺得很欣慰。


    迴頭再一看自己老公和親家,好吧,還有更傻的。


    親家林晉和眼巴巴地跟在擔架車後麵想跟著閨女進產房,被護士直接關門擋在了門外,他就扒拉著產房的大門,耳朵貼在門上,可憐兮兮的樣子,哪能想象這就是當年在d市唿風喚雨的人物?


    而自家老公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還挺鎮定,可是他看他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早就已經燃盡了的煙頭,也不知是在抽什麽?


    於卿簡直都快笑場了。


    這些個男人啊,怎麽一個比一個不頂事,蠢到家了。


    再看看一旁還在一個人嘀咕的女兒吳倩:“咦,怎麽跟電視上看到的不一樣,難道生孩子不疼?怎麽要那麽久,不是一會兒就生出來了麽?不是還有人在廁所裏一用力就生下來了麽?”


    於卿捂著臉心想,他家怎麽就沒有一個正常人呢?


    林珊珊並不知道外麵她的家人已經傻了一群,進了產房之後,聽到助產士讓她隻管用力的命令,她就鬆了口氣。


    終於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了麽?


    她開始放聲大叫,似乎要將自己強忍住的那些痛楚全部發泄出來。


    ……


    一旁的助產士簡直傻了眼,見過冷靜的產婦,但是像這麽冷靜,這麽收放自如的,還真不多見。


    可是,林珊珊用了半天的勁,覺得自己都要虛脫了,身下還是沒有反應。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醫生走了過來,手伸進去產道摸了一下,對一旁的助產士說道:“情況不太好,胎頭的位置有點不對!這樣下去有危險!”


    林珊珊隻覺得腦袋嗡一聲就懵了,怎麽會位置不對?她之前胎位什麽的一直挺正的啊?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問題?


    怎麽辦?孩子會不會有危險?


    一瞬間她的腦子裏就閃過了無數的念頭,甚至想到了如果這樣下去,她的孩子會不會胎死腹中!


    不,她不能允許那樣的結果發生。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孩子,是她和吳煜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大不了就剖腹把孩子先取出來再說!


    她孤注一擲,想都不想直接脫口而出:“醫生,不行就剖腹吧!如果實在情況不好一定要先救孩子,不要管我!”


    那個醫生抬起頭,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一眼,嗤笑道:“沒那麽嚴重,你胡思亂想什麽!你隻要專心使勁就行了!其他的別管!不需要你操心!”


    接著又扭頭對一旁的助產士吩咐道:“準備側切,待會兒側切之後,我伸手進去扶著胎頭出來。”


    說完又對林珊珊說道:“你要相信我們!你這個就是一點小問題!你什麽都別想,待會兒等到我叫你用勁的時候,隻管使勁就行了!”


    林珊珊一下就覺得絕處逢生,等到對方發出號施令,她立刻使出了平生從未有過的力氣。


    這時就聽哇一聲清亮的啼哭,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叫亮了。


    生出來了麽?


    林珊珊長長地鬆了口氣。


    可是,很快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孩子是男是女?是不是健康的?四肢齊全麽?沒有什麽缺陷吧?


    她突然就患得患失起來。


    直到那助產士把孩子身上的血跡擦了擦,抱到她的麵前,冷靜地問她:“你先自己看看孩子的性別。”


    然後,林珊珊就看見了一個小丁丁出現在自己眼前。


    她眼前一黑,險些就暈了過去。


    說好的小公主呢?


    怎麽是個帶把的?她的小公主呢?


    她覺得心靈受到了十萬點暴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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