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蓉抬抬手,示意不必擔心:“景陽宮那邊有蘭僖嬪對付。”


    柳一一想到覃昱說過,宮裏一切由牡丹應付,聽命於她即可。


    “夫人,我先迴去了。”柳一一遲疑半晌,決定找丹澤商量,再做下一步打算。


    溫婉蓉叫紅萼送客,自己坐在屋裏,盯著帶有餘溫的茶盅出了會神,倏爾起身取下外衣,開門前往老太太那邊。


    小丫頭給她打簾子時,英哥兒和颯颯玩得正瘋,兩個孩童無憂無慮的笑聲從裏屋傳出來。


    冬青素來警醒堂屋動靜,聽見有人說話,便出來看看,一見是溫婉蓉,忙福禮問安,笑盈盈道:“夫人怎麽這會子來了?”


    溫婉蓉叫乳母把孩子帶出去走走,轉頭問冬青:“祖母在嗎?”


    冬青搖搖頭:“不巧,今兒初五逢單,老祖宗一刻鍾前去祠堂祭拜了,要不夫人陪小爺和大姑娘玩會,等等?”


    溫婉蓉丟下一句不必,轉身打了簾子,前往祠堂。


    祠堂裏。


    老太太祭拜時不喜人打攪,命跟隨的丫頭婆子在外麵等。


    溫婉蓉剛到,有機靈的婆子要傳話,被她攔下來,又叫兩個忠實嘴緊的丫鬟留下,其餘人先迴去。


    她跨進去時,老太太手裏硨磲佛珠一顆一顆轉動,身前案台上攤開一本金剛經,木魚聲沉悶有規律,敲得不緊不慢。


    溫婉蓉沒敢吭聲,雙手合十,跪在最旁邊的蒲團上,生怕打斷老太太誦經念佛。


    老太太察覺來者何人,念完一段經,放下手中的犍稚,緩緩睜眼,溫婉蓉立刻起身過來扶手。


    “是不是煬兒又闖禍了?”老太太心知孫子脾性,擔心孫媳婦受委屈。


    溫婉蓉心裏暖暖的,扶老太太在太師椅上坐下,淺笑道:“祖母放心,覃煬一直對我很好,今兒找您,是為了英哥兒的事。”


    “英哥兒?”老太太端起茶盅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抬眸疑惑看過來,“孩子在府邸住的好好的,你們有什麽想法?”


    溫婉蓉猶豫再三,說出來:“覃煬我們兩人商量,想把英哥兒送到樟木城大姑姑那邊住一陣子,想來大姑姑、姑父還沒見過英哥兒。”


    理由倒說得過去,老太太卻不好哄:“就孩子一人過去?還是你陪英哥兒去?覃煬前兒個跟我信誓旦旦,說今年給覃家添香火,他同意你走?”


    “這……”溫婉蓉一時語塞,老太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肯定不同意一個五歲的孩童走那麽遠,如果說她陪著,豈不是打誑語。


    老太太心裏明鏡兒似的問:“說吧,到底遇到什麽事,你們非要把英哥兒送走。”


    溫婉蓉想了想,把丹澤那封信拿出來,雙手遞過去:“煩請祖母過目。”


    老太太拿過信,對著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眉頭越陷越深,聲音如常問:“煬兒看過沒?”


    溫婉蓉點點頭,說看過了。


    老太太似乎不高興,九鳳杖敲在地上,發出咚的悶響,威嚴道:“你們膽子越來越大,以為當了娘老子一切由自己做主,關乎覃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也敢瞞?”


    “阿蓉不敢。”溫婉蓉說著,跪下去,“祖母,事出突然,沒想到齊淑妃借中和節使計,得了皇叔口諭,這信是早上才拿到的,阿蓉不敢怠慢,剛剛送完客便找祖母稟明。”


    老太太相信這番話,語氣稍緩:“太後知道齊家動向嗎?”


    溫婉蓉搖搖頭:“阿蓉不敢亂說,如今齊淑妃懷有身孕,加上體虛,萬一有個好歹,皇叔怪罪下來,覃家擔不起。”


    老太太微微頷額:“眼下顧全大局要緊。”


    說著,又要守在屋外的丫頭去樞密院把覃煬叫迴來。


    覃煬跨進祠堂,一眼就看見溫婉蓉跪在老太太腳邊,以為出了什麽大事,趕緊過去給老太太抱拳行禮,故作輕鬆替媳婦說話:“祖母,祠堂地涼,凍著溫婉蓉事小,凍得她生不出曾孫,我便是覃家罪人。”


    老太太睨他一眼,心想小兔崽子,別人有了媳婦忘了娘,臭小子有了媳婦忘了祖母,隨即擺擺手,示意溫婉蓉起來,端兩把椅子過來坐。


    “我去,我去。”覃煬哪舍得叫溫婉蓉幹力氣活,忙笑嘻嘻跑去一手一把太師椅拿過來放好。


    老太太沒拐彎抹角,目光掃過兩人,最後視線停留自家孫子臉上:“阿蓉說,和你商量好了,送英哥兒去樟木城?”


    “溫婉蓉都說了啊。”覃煬笑著瞥一眼身旁的人,眼神分明再說,說了我說,插什麽嘴。


    溫婉蓉很有默契讀懂他的意思,垂眸不說話。


    覃煬沒有責怪的意思,但深知祖母對曾孫輩的寵愛,絕不會拿孩子冒險,更不會送到樟木城那種偏遠地方。


    他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祖母,送英哥兒走是我的主意,與溫婉蓉無關。”


    “誰的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英哥兒才多大年紀,你知道樟木城離燕都多遠嗎?孩子經得起長途跋涉嗎?萬一在路上病了、丟了,你們當父母該多為孩子考慮考慮!”麵對親孫子,老太太幾欲發火。


    兩人頓時偃旗息鼓。短暫沉默後,覃煬鼓足勇氣道:“祖母,皇上和太後都見過覃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牡丹的兒子,孫子正是為了英哥兒著想,才送到天高皇帝遠的樟木城避風頭,朝野都以為大哥戰死,我替他背了風流債


    的黑鍋,即便大哥不被發現,皇家臉麵豈容臣子踐踏。”


    “你接著說。”老太太重重歎息一聲,握緊的九鳳杖鬆了鬆。覃煬聽話繼續道:“祖母,覃家為朝廷、為太皇太祖立下汗馬功勞,孫子謹遵家訓不敢居功自傲,皇上顧及君臣關係也不會追究孫子罪責,但覃英是牡丹所生,皇上雖為天子也是男人,容誰不容誰,隻需一


    句話。”


    言語間發現張揚跋扈的孫子,已然不是三年前不著調的愣頭青,眉宇神色和當初任職護國將軍的兒子愈發相似。老太太臉色微霽,緩和道:“可你想過沒,萬一皇上遷怒武德侯又該如何?你還能把孩子往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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