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覃煬又說了什麽,溫婉蓉沒聽見,但從包間開門的一瞬,覃煬錯身出來時,銀樓掌櫃還跪在地上,兩手在抖。


    隔日,聽聞銀樓掌櫃拖家帶口連夜消失在燕都城。


    城內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來去無蹤,隻有守城樓的侍衛在城門打開的第一時間,曾見過一輛極普通的馬車往城郊疾馳而去。


    溫婉蓉本不知道,倒是覃煬在樞密院的消息靈敏,聽說一大早有馬車帶著老小離城,直覺銀樓出事,趁午休去溜達一圈,果然和自己料想一樣。


    覃煬迴府時,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溫婉蓉剛吃完不久,院子裏冷,她就從東屋走到西屋,來迴踱步消食,聽見屋門一開一關的聲音,以為是紅萼,喚了聲,沒人應。


    “紅……”她正納悶,到堂屋看一眼,話在嘴邊,又咽下去,轉而笑了,“你怎麽這個點迴來?吃了沒?我剛剛吃完,小廚房還有熱飯熱菜,我叫人送過來?”


    覃煬抬抬手,示意不用,一手解開大氅上對襟領上的扣子,說:“我吃過,去了趟銀樓,順道迴來和你說點事。”


    “什麽事,不能晚上迴來說?大中午趕迴來,不累嗎?”溫婉蓉笑了笑,露出心疼的神色,叫紅萼打盆熱水來,給覃煬洗臉。


    溫婉蓉在一旁伺候,見覃煬從進屋就下顎緊繃,一臉正色,她遞上幹淨布巾,接著問:“怎麽了?你要跟我說什麽?”


    “銀樓掌櫃跑路了。”覃煬簡練迴答。


    溫婉蓉怔了怔:“昨兒好好的,怎麽就跑了?”


    稍作停頓,她想起臨走時銀樓掌櫃跪在地上的情景,會意道:“莫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麽?”


    “老子能說什麽,”覃煬接過熱茶,咂一口,“就盤問你那串手珠來曆,他自己做賊心虛,怪老子?”


    溫婉蓉才不信覃煬輕描淡寫“盤問……”兩個字這麽簡單,她又不是沒見過他審問人的樣子,一雙細長眸子微眯,緊緊盯著對方,如同惡狼盯梢獵物,稍有風吹草動立刻置於對方死地。


    換誰,誰不怕,不緊張。


    “銀樓掌櫃忽然撂挑子,鋪麵生意怎麽辦?”


    “老子怎麽知道,今天照常開張,明麵上看不出什麽,問一嘴才知道掌櫃換人了。”


    溫婉蓉對於掌櫃突然離開並不在意,她更在意深層原因。


    然而不等她開口,覃煬先說:“溫婉蓉,你盡快把溫四手上的珠串要迴來。”


    話沒前沒後,覃煬認定四姑娘那串手珠是她的?


    溫婉蓉下意識指指自己鼻子:“你怎麽知道四姑娘的手串是我的?我都不記得有這麽個東西。”覃煬把她拉到裏屋,兩人坐在八仙桌旁,他身體前傾,湊到跟前,把從掌櫃嘴裏知道的事說一遍:“當初銀樓裏有幾個拔尖的金飾工匠師傅,被委派宮裏接暗活,就是你手上的珠串,共八條,後來清君側,


    要求銷毀,掌櫃沒想到有漏網之魚。”


    溫婉蓉神色一緊:“然後呢?”


    覃煬倏爾放鬆,身子向後直了直:“沒然後,他能說就這麽多。”


    溫婉蓉直覺事情沒那麽簡單:“不,不,不,如果八條要求銷毀,為什麽我的一條能帶出宮?我是說,假如四姑娘那條是我的。”


    覃煬聳聳肩,嘴角往下沉了沉:“我知道也不多,當初隻知道和你有婚約,其他一概不明,不是皇後黨倒台,壓根不知道你皇女身份。”


    “如果當初你知道我是皇女,會不會對我好點?”溫婉蓉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以前的事,神色黯淡下來。


    “說什麽傻話,”覃煬語調變得緩和,抬手摸摸白淨的臉頰,低頭吻了吻,把人抱起來,坐大腿上,麵對麵說,“我承諾以後好好待你,肯定做到,又翻舊賬?”


    “沒翻舊賬,”溫婉蓉順勢靠他肩頭,聲音又輕又柔,“我隻是覺得恢複皇女身份,也沒多大用處,還不如以前的日子自在。”


    覃煬笑起來,像順氣一樣撫摸她的背:“也不是完全沒用處,起碼有太後這個靠山,你說的。”


    “太後……”溫婉蓉喃喃自語,輕歎口氣,停頓半晌,道,“這個靠山不好靠,仁壽宮再大,也得聽皇叔的。”


    覃煬拍拍她的背:“放心,皇上那邊有我。”


    “你跟著皇叔,我才不放心。”溫婉蓉往前挪了挪,貼近熱乎乎的身體,“就怕皇叔哪天發現什麽,把你叫進禦書房……”


    “有去無迴……”四個字,她忌憚,不願說出口。


    覃煬笑,緊緊摟住纖細的腰身:“我心裏有數。”


    溫婉蓉額頭抵著略帶胡茬的下巴,感受寬厚起伏的胸口,貪戀兩人黏在一起的靜謐時光,良久才開口:“覃煬,我擔心四姑娘不會把那個手串還給我。”


    覃煬認為不是難事:“為什麽?她又看不出好賴。”


    “未必。”溫婉蓉起身,拿來茶壺給杯子裏添水,“她不一定知道是什麽,但珠子細看下,不似凡物,溫伯公趁紅極一時,四姑娘沒少見好東西。”


    覃煬冷哼:“好東西見多了,不代表可以占別人的,你先去要,要不來,老子親自找齊臣相那個老東西談一談。”


    溫婉蓉怕他來橫的,連忙搖頭:“算了,我有辦法,你別管。”


    頓了頓,她又問:“不過,為什麽要我盡快要迴來?萬一牽扯以前皇族舊事,隻當丟了豈不更好?”


    覃煬拿起茶杯,又放下,看過來:“丟誰不能丟齊佑身邊。”


    齊佑整天沒事找事,一門心思搞政績,誰願意當墊腳石。


    溫婉蓉會意:“我知道了,這陣子就盡快把手串要迴來。”


    話雖這麽說,但到底跟四姑娘怎麽說,她沒想好。


    四姑娘不笨,曾經溫府養女恢複公主身份,說明溫婉蓉帶過的東西都出自宮中。


    宮中之物,向來佳品中的佳品,絕非銀錢能買到的東西。正因為四姑娘好東西見多了,深諳其理,才把一個看似普通的手串戴在手上,四處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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