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正想說,倏爾看見剛才遞眼色的宮女,輕輕搖頭,皺皺眉頭,示意別說。


    可齊淑妃還等著迴話。


    四姑娘一時懵了,到底說是不說,怎麽說,心裏還在盤算。


    齊淑妃嗯一聲:“四姐姐怎麽了?吞吞吐吐的。”


    四姑娘一臉不明地收迴目光,幹笑兩聲,挑重點說:“妾身撞見兩次,婉宜公主和大理寺卿兩人在午門外說話。”


    “就這事?”齊淑妃沒覺得什麽稀奇,“她身為官夫人,又是公主身份,和認識的大臣點頭招唿不過禮儀之交,四姐姐不必大驚小怪。”


    四姑娘訕訕笑了笑,偷瞄了眼宮女,見對方垂眸,知道話題就此過去,忙岔開話題,說最近天氣炎熱,請齊淑妃保重身體,別中暑氣一類不疼不癢的關切話。


    她想出師不利,趕緊撤退。


    然後喝完茶,吃完糕點,起身告辭。


    齊淑妃沒留,叫人送客。


    四姑娘走到宮門外,就溜進一個僻靜的甬道,等了一小會,就見一個宮女急急忙忙跑過來。


    “方才真要謝謝姑姑提點。”四姑娘邊笑,邊把懷裏一張折好的銀票拿出來,悄悄塞到對方袖子裏。


    宮女拿人錢財自然不能白拿,開口道:“溫夫人,您下次當著娘娘的麵兒,千萬別提婉宜公主的事。”


    四姑娘聽懵了:“淑妃娘娘和婉宜公主以前關係很好啊,怎麽又不能提了?”


    宮女不想說兩人之前的過節,就說前幾日發生的事。


    織造局做的一批進貢的團扇,太後好心,叫那幾個常來仁壽宮走動嬪妃挑扇子,齊淑妃一把沒看中,獨獨看中放在紅木盒子裏的,找太後要,太後沒給,笑說紅木盒子裏是給婉宜公主留的。


    本是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然而出了仁壽宮便有看不慣齊淑妃的妃嬪,借著剛才扇子冷嘲熱諷,說她不自量,敢和公主爭東西。


    明裏暗裏諷刺齊淑妃出身卑微,以色侍人,遲早色衰愛馳。


    氣得齊淑妃一宿沒睡。


    她心思,什麽婉宜公主,當初溫婉蓉在溫府怎麽迴事,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


    被幾個嫡出姑娘欺負得像小媳婦,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現在沒人提及這些事,不就因為做了將軍夫人,一夜恢複皇室身份嗎?


    成了真正的麻雀變鳳凰。


    她倒好,飛上枝頭,三不五時陪在皇上身邊,還有賤人嘲笑她身世。


    因為後宮嬪妃都知道,不管是杜皇後覆滅前,還是杜皇後覆滅後,就算皇上喜歡,獨寵不會超過三個月。


    齊淑妃不過當初運氣好,三個月內懷了龍嗣,才比別人多了一段時間專寵。


    最後還是遭杜皇後毒手。


    小產後,皇上冷了她三個月,連句慰問都沒有。


    齊淑妃想,當初她和溫婉蓉都是姑娘時,各自在府裏被主母壓得抬不起頭,如今物是人非,能擺脫過去卑微隻有溫婉蓉一人。


    人比人,氣死人。


    加上兩人之前關係就出現裂痕,新仇舊仇一並算在溫婉蓉頭上。


    “原來是這樣啊。”四姑娘聽明白原委,點點頭,對宮女說,“謝謝姑姑告知。”


    迴去的路上,四姑娘很開心。


    她本就討厭溫婉蓉,如今齊淑妃也討厭,兩人共同討厭一個敵人,才好拉進關係啊。


    四姑娘邊尋思,邊哼著小調出了宮。


    快進入三伏天的燕都,如同巨大蒸籠,火辣辣的太陽把地麵烤得烘熱。


    四下除了明晃晃的陽光就是聒噪的蟬鳴。


    四姑娘嫌熱,要車夫抄近道,從千步廊橫穿過去,經過樞密院門口時,覃煬正叫人清理樹上的蟬。


    他一連三天熱得沒睡好,溫婉蓉養傷,不能給他打扇,他上半夜睡裏屋,下半夜熱醒,又換到堂屋的搖椅上,屋門大開,沒有一絲風,熱得罵娘,現在聽見聒噪就頭疼。


    宋執也怕熱,趁一早出去外協辦完事迴來,就見中庭一群人拿著長篙子圍著樹敲敲打打,尋思肯定是覃王八的餿主意,一臉壞笑跑到他屋裏。


    再看他一臉倦容,一肚子男盜女娼,沒一句正形:“又幹了一宿沒睡?身體大不如從前啊。”


    覃煬煩得很,又沒精神,懶得嘴炮:“你滾不滾?”


    宋執答得自然:“不滾,不滾。”


    邊說,邊自來熟倒兩杯涼茶過來,自顧自喝一大口,緩口氣說:“你不是要我去查刺客的事嗎?聽不聽?”


    “有屁就放。”


    宋執賤不過:“你剛才不是要我滾嗎?”


    “你他媽!”覃煬一下子從太師椅裏坐起來,操起桌上的東西準備砸過去,就聽見門口一聲輕咳。


    下屬默默拿批文進來,默默退出去,生怕覃將軍手上的銅製壓紙砸自己身上。


    砸身上還好說,不幸砸中腦袋,立馬開花。


    宋執隻等人走後,嘖嘖兩聲,揶揄他:“你看別人都怕你,人緣差。”


    覃煬哼一聲,要他快滾。


    宋執喝飽水,緩過勁,自然不留。


    但走到門口,又被覃煬叫住。


    他敲敲桌子:“話說完再走。”


    “你不是不聽嗎?”


    “誰說老子不聽!快說!”


    宋執每次逆毛摸,摸得覃煬變臉,就消停了。


    “黑市的人透露小道消息,說人可能就在粉巷。”他拖個椅子過來,軟骨頭一般窩進去,“但消息可不可信,不好說,另外有人說刺客來頭不小,不想惹麻煩。”


    言外之意,不想趟渾水。


    覃煬聽了,沉默片刻,問:“都黑市誰說的?”


    宋執聳聳肩:“還能誰,不就是以前那幾個王八蛋。”


    “所以沒收錢?”


    “估計是這個原因。”宋執別別嘴,“黑市的規矩你知道,他們不愁錢,就怕沒命拿。”


    眼下死馬當活馬醫:“粉巷那邊你熟,查到什麽線索?”


    宋執擺擺手:“查個屁,粉巷多少樓牌,大大小小少說上百家,你叫我從哪查?”


    “再說,你也知道粉巷水深。”


    覃煬沒吭聲。宋執接著說:“依我看,要麽直接把事情捅到上麵,由大宗正院上報大理寺徹查,要麽息事寧人繼續等,我估摸他們敢衝著皇家去,上次沒得手,還會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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