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歸想,丹澤不敢貿然得罪長公主,說一句請娘娘放心,再無其他。


    從坤德殿出來,他抬頭望了眼琉璃瓦頂的皚皚積雪,唿出一口白氣,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快步離開。


    剛出坤德殿的宮門,一個身影與他擦肩而過。


    丹澤下意識抬頭,迴望一眼,心裏不由疑問。


    看官服是太醫院的禦醫,剛才殿內沒見誰頭疼鬧熱,為什麽宣禦醫進見,他一時沒想明白。


    然而想不明白,也沒時間深思,首要任務完成杜皇後交代的差事,好快點離開長公主。


    與此同時,方才禦醫也留意到丹澤,進殿給杜皇後叩拜行禮時提及此事。


    杜皇後叫人賜坐,聲音平平:“無礙,說不定丹少卿將來要與鍾太醫共事。”


    話點到為止,都是明白人。


    鍾太醫雙手接過宮女端來的茶盅,低頭示意:“是臣敏感了,請皇後娘娘贖罪。”


    杜皇後抬抬手,示意無須在意,話鋒一轉:“近日本宮聽見風言風語,說皇上度過冬坎還有春坎,可有此事?”


    鍾太醫趕緊放下茶盅,跪地迴稟:“何人敢妄言聖上,實乃大不敬!”


    杜皇後要他起來說話:“如今聖上的龍體到底如何?本宮要聽真話。”


    鍾太醫站起來,雙手下垂,畢恭畢敬道:“迴娘娘的話,有些話臣不敢亂說。”


    是不敢說,是不能說,還是不願說。


    杜皇後瞥了眼吳嬤嬤,吳嬤嬤會意,立刻帶著其他宮人一並離開。


    “現在鍾太醫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鍾太醫猶豫片刻,道:“以微臣看,皇上龍體已經到了虛不受補的地步,情況很不好。”


    杜皇後喝口熱茶,要他繼續說。


    “去年微臣曾委婉提醒,請皇上保住龍體安康,切勿虛耗,”說著,他頓了頓,瞄了眼杜皇後的臉色,“但齊淑妃深得恩寵,所以……”


    杜皇後冷哼一聲:“所以皇上毫無節製,導致身體不濟?”


    鍾太醫默認。


    可,能行走後宮的太醫們都知曉,齊淑妃是皇後的人。


    再往深想,事情變得微妙起來。


    一麵杜皇後催辦太醫院盡快治好皇上的病情,另一方麵為哄皇上開心,不惜親手送美女上榻。


    這頭太醫們拚命想方設法穩固腎氣精血,那頭皇上禁不住美色誘惑,有點精力就往外泄。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頭風病,因為頭疼發作時,無法整夜安睡,加之國事操勞,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而杜皇後的美人計,無疑是最好的催化劑。


    催皇上快點死……


    有些事細思極恐。


    再看杜皇後,依舊一副看似關心實則淡漠的神情,接著問:“依鍾太醫之見,是現在盡快立太子為好,還是等開春之後。”


    明裏暗裏是問皇上能活多久。


    鍾太醫遲疑片刻,眼底劃過一絲狠厲,聲音一低:“依微臣見,越快越好。”


    這一句“越快越好……”,即迴答皇後的問題,也表明自己立場。


    杜皇後懶懶靠在貴妃榻上,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勝利微笑,淡淡道:“本宮知道了,鍾太醫請迴,務必治好聖上龍體。”


    最後一句話,特意正話反說,在“治好……”二字上加重音。


    鍾太醫說明白,起身跪安,告辭。


    等他離開,吳嬤嬤進來,笑聲問:“娘娘,此人靠得住嗎?”


    杜皇後閉目養神:“從他踏進坤德殿的一刻起,不已經表明立場了嗎?”


    吳嬤嬤會意,提醒:“老奴隻怕此人,說一套做一套,辦事不牢靠。”


    杜皇後揉著眉心,不鹹不淡哼一聲:“他不敢。”


    說著,她睜開眼:“上次本宮說,要鍾太醫的小兒子做六皇子陪讀一事辦得如何?”


    吳嬤嬤恭敬道:“娘娘放心,一切辦妥,現在每日辰時不到接孩子進宮,午時送迴。”


    杜皇後重新閉上眼,好似無意道:“本公不信鍾太醫敢拿他兒子性命玩笑。”


    吳嬤嬤連連附和,拍馬屁說皇後英明。


    杜皇後不吃這套,抬手要她打住,又交代:“你明兒去跟長公主說,要她最近少與那隻野狗來往,別誤了本宮大事,節外生枝。”


    吳嬤嬤說明白。


    有杜皇後親自監督,長公主果然近段時間未找丹澤麻煩,連麵都未見。


    丹澤也放鬆許多,一門心思撲在大理寺的公職上,想幹出點成績。


    然後溫婉蓉借他的書,他一律迴絕。


    丹澤不懂女人孕事,但冬青那次說溫婉蓉還有幾個月生產,他大致算個時間,好像月份很大了,他不願深想,也不想給她添麻煩。


    溫婉蓉看他拒絕,沒再勉強。


    她現在的生活除了吃喝睡,府裏上下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覃煬這段時間也盡量不招惹她。


    不過溫婉蓉發現覃煬似乎心情不錯,有時在堂屋,就聽見他哼著小曲,從院門一路唱進屋。


    她忍不住笑他:“改明兒你這個當爹沒威嚴,不能怪別人。”


    覃煬累了,脫了外衣,裹著銀狐裏的毯子,躺在搖椅上得瑟:“老子當爹不能哼曲了?誰他媽規定的。”


    溫婉蓉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吃糕點,順便喂他一口:“難得你高興,遇到什麽好事?”


    覃煬跟懶骨頭一樣,晃著搖椅,吃完還要溫婉蓉喂:“好事談不上,就發現被牽扯的不止老子一個,心裏平衡。”


    溫婉蓉把糕點盒子放他身上,要他自己拿,無語道:“你整天在宮裏就琢磨這些事啊?夠閑的。”


    覃煬一口吃兩塊糕餅,還嫌分量太少,鼓著腮幫子道:“皇宮就那麽大,天天巡,能巡出個花來?再說皇後把禦林軍統領這重要的位置給老子,老子不負重托,別說外人,一隻蒼蠅都別想飛進去。”


    像誰聽不出他正話反說。


    溫婉蓉推推他的頭,懶得搭腔歪理邪說,起身進裏屋。她一走,覃煬從搖椅上起來,跟著進去:“哎哎,你就不想聽聽宮裏最近趣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你被挖牆腳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2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2魚並收藏將軍,你被挖牆腳了!最新章節